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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我和聂阳他们几个能成为死党,完全是因为十五年前,我们几个小屁孩被学校安排进了同一间教室学习。我记得,后来我还对聂阳说过,没想到,老天那么早就把咱俩的缘分安排好了……
      结果,那小子竟然伸了个懒腰躺在我腿上说,那他和何小青的缘分不是更早被老天安排好了?的确,他俩小学就是同学。
      我只好挑衅的说,谁不知道何小青的第一封情书是写给我的?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的回,那你还是和她在一块吧。
      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时,他应该是真有了这种想法。

      其实,何小青的第一封情书根本不是什么情书,这丫头酷爱文学,平时就爱爬在纸上写些酸溜溜的句子。那会我俩是同桌,两个懒家伙谁都不包书皮,书经常拿窜。后来有一天,当我发现自己的书里被何小青夹了张写满暧昧句子的字条,浑身一颤兴奋无比,转头就对东子说了。没想到不出一天,不但全班都知道了,连班主任和我妈也都知道了。
      虽然事后何小青被证明了清白,我也被还了公道,但影响却颇为恶劣而深远,以至于十几年后,我们俩还是班上聚会时人人说笑的对象。
      按理说,我和何小青确实完全具备发展成青梅竹马的可能,可因为我晚熟,她矜持,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哥们。在那个年纪,友情其实是以身高来划分的,座位的远近,让大家形成了不同的小圈子。三人一桌的教室里,何小青坐我左边,聂阳坐我右边,发育滞后的东子坐我前面,我们这支梯队,日积月累下来变成了最铁的三角。
      事实上,第一眼我就知道何小青的纸条不是写给我的。她用自己那特别的蝇头小楷写到:

      “我在江边大声喊,我们能不能不长大,就这样一直牵着手,永远是朋友……”

      我知道她说的不光是我和她,还有东子和聂阳,我们四个在与成长的撕扯中,收获了最真挚的友谊,变得亲密无间。所以,虽然毕业后,我们有人上了中专,有人去了普高,有人读了重点,但我们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每到放假,我们仍然会聚到一起,像初中时一样,胡吃海塞,然后,甩开步子,在异想天开中,浪迹“天涯”。
      高考过后的那个无拘无束无所事事的盛夏里,我做了一个特别的决定。拉上他们三个,打着体验独立生活的旗号,离开了城市,住进了我亲戚在农村买的小楼里。那时候,日本漫画是我们主要的精神粮食,我们四个也沉醉其中,而且各有天分,我擅长画物,聂阳擅长画人,小青则俨然一副专业编剧的模样,东子虽然啥都不行,但却在生活自理上远远超过了我们,买菜砍价,炒菜做饭,打扫卫生,洗衣刷碗,他样样精通,只要保证他对游戏机24小时的占有,你会发现没有他不爱干的活。
      所以,虽然我们最初的梦想是打算在这个自在轻松的假期里,创作出一个短篇,参加个漫画比赛。但实际上,我们竟然在乡间能够肆意奔跑又同吃同住的“集体户”生活中,得到了更大的满足。我们每天会走上五里地去集市买菜,我们要自己打水自己做饭,我们说笑打闹,各取所需,悠哉度日。何小青经常回忆说,那段日子,我们像出栏前的猪一样快活。
      而我和聂阳的感情也就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像院子外的野草一样肆意疯长着,不知不觉中,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从我并不丰富的感情经历里,可以轻松总结出,我是个标准的容易日久生情的动物。可为什么在四个人中,我没爱上何小青,没爱上东子?何小青只是叹气说,爱情让理智走开;东子则为连我都没能看上他而沮丧;聂阳被我问得最多,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那时候,我和聂阳的感情比起其他人还要好上一层。为了创作,我们几乎24小时粘在一起,画稿,改稿,没日没夜,黑白颠倒,而东子则把压抑了一年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与游戏机的厮杀当中,所以,我们的作息时间不同,人也就分开睡了。我和聂阳占了一间大屋,半边搭了张桌子当工作台,半边打了个地铺就当卧室。我们还笑,原来“工作室”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就在那间“工作室”里,聂阳的魅力,在我心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让我惊讶,也让我不知不觉开始痴迷……
      那时的聂阳已经跟我们不太一样了,他没上高中,从中专出来,他的衣着打扮明显比我们三个前卫又时髦,比曾经套在肥大校服里的那个瘦高小子耐看多了。而我从小到大都在学美术,对美的东西总有种特别的向往……
      另外,那个时候的聂阳开始忧郁了。把高中和中专的学习环境说成天堂和地狱的差别,可能太严重了,但相比阳光明媚的高中,中专那种地方,明显是乌漆抹黑鱼龙混杂的。聂阳很少对我们说他中专里的事,所以我不太清楚,那三年里他都接触了一些什么人,以怎样的一种态度坐在教室里,或者根本没有坐在教室里,但他本不十分开朗的性格被放大了。白天还好,他和我们说说笑笑就像从前,可晚上,不论是他独自坐在窗台上抽烟,还是躺在地铺上看星星,他眼神里的忧郁都会不经意的流出来。那对我来说,绝对带着股我见犹怜般的诱惑……
      说到那时的夜晚,必将是我一生难忘的回忆。我和聂阳总是睡得最晚,关了灯,躺在一床大褥子打底的地铺上摆成两个“大”字后,就会对着窗外满眼的繁星,无边无际的聊起来,一聊就到天亮。换成别人,可能持续三天就没话说了,可我们却聊了半个夏天。
      聂阳似乎很喜欢黑暗,在黑夜里,他会像一只被人瘙痒的很舒服的小动物,翘起嘴角,一边抻懒腰,一边笑着和我讲起平日里他未曾讲起的故事,他的向往,他的困惑。他的魅力,他身上那些发光的东西,就在那一刻,像脱离了城市灯火的星星一样,完全展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的心也会在那一刻隐隐的悸动起来。
      每当天空现出蔚蓝,村里鸡鸣四起之后,我们才会睡下。再醒来时,我就会期待下一个和他并肩畅谈的夜晚。

      那个年代,男生之间勾肩搭背,偶尔打闹搂抱在一起都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没有人会去胡乱猜想什么,事实上,那也并不意味着什么。我就是喜欢勾搭在别人肩膀上没正形的站着,自从东子的身高超过我后,聂阳比我略矮的个头成了我最舒服的支柱。但在那段日子里,我渐渐愈发喜欢上和聂阳有一些身体接触时的感觉。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而且不分人前人后我都那样做,有时勾住他的脖子,有时半搂住他的肩膀,还有时睡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连压带搂的“欺负”了他一夜。而且我们还会经常打闹着,扭成一团。我比较爱挑衅,但他也不是好惹的,比起我最多参加个班级间的群殴来说,他这几年都是在打校际间的群架……但不管我们光着膀子闹成什么样,他似乎可以很快就会恢复平静,谈笑自如,而我却要被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折磨上不知多久。
      是的,那些情愫暗涌的夜,开始在不知不觉中折磨起我。于是,终于在一天夜聊的时候,我先惹了他,可打到一半的时候,我却压住他不动了。
      “操,被我打傻了?”他笑着想推我起来,我却一动不动看着他明亮嚣张的眼神。
      “聂阳……其实,你很美——”我在这句话后,顺应了自己的心——我亲了他,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他显然楞住了,我也好不到哪儿去。竟然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忙撤回到自己的位置。

      男人是很不善于控制自己感情的动物,所以我只躺在那里静默了一刻后,便又转头对他说:“聂阳,我很喜欢你。”我侧过身,够到他的手,轻轻捏他的指尖,心里竟然异常平静。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慢慢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了我的脸上,眼里是真切的疑惑。
      “嗯。”我其实也不是在等他对我说些什么。我只是仰过身,看向窗外的夜空,但却没松开他的手。
      “你说我是不是个同性恋?”我问他,也是问自己。那时我只是从字面上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所以说的时候没有一点罪恶感。
      “你不是。”他替我答的果断。我不知道他那时已经看过《绝爱》,他对我的话,比我懂得还多。
      “哦,可我很喜欢你。”我尴尬的笑笑,又说了一遍。
      “…我、我也喜欢你……”他说的有点急,也有点支吾。
      “我们说的喜欢不一样。”我叹气,摇头。
      “…我不知道。”他也重重的叹气。
      “不说了,睡啦。”我闭上眼,他的手被我攥在手里,我没松,他也没动。

      我并不是多么自信他也会拥有和我同样的感情,只是因为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而说不出的畅快。我握住他的手,在那样一个安静惬意的夜里,在一片虫蛙的低唱声中,在阵阵袭来的泥土香中,酣然入梦。

      不论是小楼里的集体生活,还是我和聂阳的关系,都没有因为我的告白而变得复杂,睁开眼有一屋子的朋友;合眼前能看到聂阳的脸……十八岁的可以被简单的快乐满足,单纯得几乎透明。
      我们喊着要独立生活,喊着我们都已成人,可事实上,仍是一群孩子。因为,那时的我们还体会不到什么是真正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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