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吟》暝色

45、待定

　　原空城见众小侍卫看着他和龙儿，眼神中多有暧昧之意，不禁脸色一正，轻咳几声道：“还不好好看着。”便走至崖边定神向下看去，一众年小侍卫跟在身后，嘻嘻哈哈地也看得津津有味。原空城看了一会，见双方颇有点旗鼓相当，轻笑了一下，心道：“正好来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高手’，可以让苍城铁卫试试身手，不至生出轻敌之心。”他看了几眼，见跟在半屐道人与一点和尚身后的众人，虽说算上江湖上数得着的“高手”，但进攻起来毫无章法，如一盘散沙也似。虽然苍城铁卫与人对敌经验欠奉，然进退有度，阵势一成，威力平生多了三成，和众多“高手”对敌，竟也打得有声有色。
　　谭完看了看，半晌叹气道“完了完了，童大哥他们居然顶住了那些龟孙子，看来是没有我们的戏份了。”这些侍卫虽然年只十四五岁，然由原空城一手教出，个个眼光自是不凡心，这一时半刻，都看出了他们的相持之势。
　　原空城笑笑，也不言语，看了一会，突然皱眉道：“不对――”复走到崖边，眼神紧紧锁住崖下众人，脸上现出凝重之色。
　　一个小侍卫奇道：“城主，哪里不对了？”他还要再问，却见原空城将手一抬，便乖乖将嘴闭住。一同向崖下看去――
　　“着！”
　　随着一声清咤在场中响起，只见白影翻卷，素绫破空，回风纱自楚若手中倏然成束，重重撞在半屐道人右臂上，让他手中秋泓差点脱手飞出，人也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崖边，刚刚站定身形，却见楚若已站在自己面前，回风纱垂落在手上，冷冷对他道：
　　“一招之差，胜负已定。”

　　半屐道人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颤抖不已，他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能颠倒黑白，他一心以为回风仙子多年不出江湖，隐居不出，一身武功必然倒退不前，却未想她回风纱凌厉变化无方，更胜往昔，刚才确实是他输了一招，若楚若乘胜追击，恐怕他自己非死即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仍是比不过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楚若见半屐道人眼神游离，手中秋泓剑垂下，手指不住轻轻颤抖，显已无再战之力，想起当年他也是青年俊彦，意气纷发，今日却因一招之败，打击至此。不由轻轻一叹，向场上喝道：“剑卫退下，铁卫收网！”
　　领头剑卫一直冲杀在前，一张俊脸上溅了几滴鲜血，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已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对手的鲜血，其余剑卫也是各各带伤，虽然顶住了一众人进攻，自己也并不好过。见楚若下令，领头剑卫沉喝一声：“退――”十几把长剑一绞，剑阵由圆转长，竟生生退了回去，身形隐入白雾。
　　被围众人中的韩娘子为云霞派掌门，武功在女子中也算数一数二，只是因这剑阵太过精妙，竟也受了几处剑伤，幸好不在要害，看那十几名剑卫突然退出场内，仓促间没多想为何对方不再相持，一把青萍剑还待追上前去，却突然眼前一片青光飘过，大惊之下待要躲闪，身上突然传来剧痛，肩头、手腕、脚踝纷纷中剑，整个人重重跌落地上。
　　只听唰唰数十响，场中不知多了几十个黑衣人，当先一名黑衣人缓缓收回手中双剑，剑尖上缓缓滴下一滴血来，那黑衣人面貌平平无奇，只透出一种精干之色，慢慢道：“铁卫听令，城主示下，犯我苍城者，不留一人！”
　　他话虽短，声音中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传出，弥漫在半空中，令闻者众人俱是心头一跳，没来由地后背一阵发寒。

　　看他下手对韩娘子一介女流尚且毫不留情，又怎能对他们留下活口？
　　“我们有种的上――和他们――和他们拼了……拼了……”人群中传出一声颤抖的叫喊，正是最初时喊得起劲的“震三山“，此刻声音早没了初时的豪迈，这话从嘴里喊出，恐怕他自己都不觉得有多么“有种”。
　　为首铁卫苍单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一挥手，寒光闪耀当场，三十六铁卫各持兵刃在手，身形几闪，已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虎视眈眈地望向场中四十余人。若凭人数，被围众人还多过了三十六铁卫，但刚才同苍城剑卫一战，那十几名江湖上默默无名的年轻人竟凭手中长剑同他们斗个旗鼓相当，此时迎上的三十六铁卫往前一站，气势已然逼人，恐怕这次真是凶多吉少。
　　一点大师咳嗽二声，缓缓道：“没想到如苍城，也会打车轮战了。”
　　苍单脸上泛过冰冷的笑意，仿若不闻，淡淡道：“看在你们陪那些年轻剑卫练练身手，倒可以赏你们全尸。”声音甫落，铁卫四人一队，团团向场内众人攻去。

　　被柳追魂拎到场外的韩墨一直混混噩噩地站到一边，脑子里象装了一团浆糊。他可做梦也没想到刚杀了他师兄的柳追魂竟然会出手救了自己，虽然他不怕死，但若真面临生死之间时，却没有几人真的不怕――韩墨感觉自己的小命象从生到死转了一圈，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来。此时他才注意到场中大乱，被围四十几人中已有数人倒下，眼见是不活了。心中热血又是一冲，就想跑到场中大杀一场！
　　――他刚迈步，衣带就被人扯住了。
　　韩墨大惊转身，却见身后站着那个原是站在楚若身后、出言讥讽半屐道人的年小侍儿，看起来只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乌黑水发自中间分开，左右梳了二个抓髻，用二根鹅黄丝带系住，身上着的也是黄色轻衫，圆圆的脸蛋煞是可爱，乌漆圆溜的大眼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小手正抓住自己的腰带，开口道：
　　“喂――你不要到那边去啊――”声音如黄鹂啭林，说不出的清脆动听。
　　韩墨一怔，才想起这个小侍儿就是他出手要救的小姑娘，一时间也没想到她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的身后，又是什么时候出手拉住他的腰带的。连忙道：“姑娘，你快些放手，这……这有碍男女之防，这这……这里是危险之地，姑娘不可久留。”
　　那小侍儿偏头一笑，神态天真可爱，道：“什么这啊那的，穿黑衣的，你真有趣。”手仍是没有松开，又道：“那边都是该死之人，你是好人，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
　　韩墨哭笑不得，师兄弟中说他是怪人的不少，说他是好人的可真是不多。尤其此次奉师门密令，同师兄方越出来带回“水龙吟”，眼见师兄死在追魂箭手上，自己却又稀里糊涂被追魂箭救了一次，此次回师门还不知如何交待，眼见与自己同来的众人在生死间挣扎，自己却在一边聊天，大是有违名门正派侠义之风，他性格是典型的面冷心热，见此情景由不得自己多想，伸手一拂道：“得罪了――”五指弹出一缕柔和劲风，想将那侍儿的手轻轻震开。
　　那黄衣小侍儿咯咯一笑，抓住腰带的右手轻轻一抬，往回一拉，娇声道：“楚姑姑用回风纱将你扔出来，显是不会杀你了，你怎么那么笨呢。”这一抬一拉，恰好有意无意间将韩墨弹出的指风堪堪避过，又将韩墨身形拉了回来。
　　这一次韩墨大惊失色！他昆仑派虽是以剑术见长，不过指法也不弱，这一弹一拂，其实是极精妙的武功，便是武林高手也难躲过，然而眼前这娇小可人的侍儿只是一抬一拉，就轻轻松松地将其化解。这只能说明，这侍儿的武功，实则在自己之上！
　　黄衣侍儿稍稍甩头，将一缕头发甩到肩后，也不松手，启齿道：“韩墨，定州人氏，自幼父母双亡，三岁入昆仑，年二十奉师命初入江湖，今有四载，杀太湖水盗三十八人，周济贫苦人等二十余家，助余姓女子报杀父大仇……”说到此时，那侍儿轻轻一笑，道：“穿黑衣的，怪不得掌‘生’的楚姑姑不会杀你，看来你还是个大好人呢。”
　　韩墨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天真可爱的笑靥，冷汗却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些事情江湖上并无几人知晓，他更不愿到处宣扬，可自她嘴中一件件如数家珍般道出，便如道家常般轻松。那侍儿似未注意他的惊态，只拉着他另一手指向场中，道：“你看，那云霞派韩娘子的徒儿云中仙被楚姑姑甩了出来，因她平时性情良善，不杀无辜，还有解飞、杜昆、郝大元、娄林，都可留他们一命。那韩娘子虽为一派之掌门，然却貌美心狠，多下阴手，还刺杀了上任掌门，这女人留之不得。”那侍儿却似毫不惧生，叽叽咯咯，口舌便给，指尖点去，将场上死死活活的几十人姓名、身世、师门、武功、所作善恶之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说了半个时辰，那年小侍儿似有所感，扭头向韩墨一笑，道：“你那个方越方师兄，平素骄矜，好大喜功，前岁下山之时，醉酒后将一女子奸污，后怕那女子告上你们昆仑派的山门，竟杀掉女子及全家一十八口，焚尸灭迹，谎说是山贼同党，死之不惜。哼哼，这样的败类，才是死之不惜！”
　　韩墨脸儿一红，他本也要问那侍儿为何苍城竟先杀了方越，她却先说了出来，若真如她所说，那方越确实死不足惜。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便同黄衣侍儿站在原地。他本来以为此次前来，攻下苍城把握十有八九，此刻看来，连一个小小侍女，也能博闻强记，武功更是比起自己只高不低，又何况其他人等。这回几十人中，能生还者不过寥寥几人，却连苍城大门都不知道开在哪里，此次苍城之行，只怕会成为江湖上的一个大大笑话。
　　韩墨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小侍儿，自己也苦笑了一下。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才是荒唐，大大的荒唐，想带走水龙吟，更是荒唐中的荒唐！

　　这时，场中被铁卫包围之人已寥寥无已，死的死伤的伤，半屐道人脸色铁青，呆呆坐在场边，一点和尚白胡须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跌坐在场中，胸膛不住起伏，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余下六人站立当场，也是摇摇欲坠，大口喘着粗气，早无再战之能。楚若一挥手中回风纱，冷然道：“你们滚下山吧，若再来闯，手下决不留情！”
　　楚若这句话一出，不啻给出一道免死金牌。那六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自己似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魂魄终于回到自己身上，不自觉喜形于色。一点和尚用力喘了几下，张嘴吐出一口血来，缓缓道：“女施主何以网开一面，老衲性愚，却不明白。”
　　楚若冷冷睨他一眼，道：“念你等往素并无劣行，才留你们一命，若不是城主宽慈，今日便不教一人生离此地，还不快滚！”
　　她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那几人早已是强驽之末，听得此话，全身的力气仿佛又全到了腿上，连个谢字儿也不说了，连忙拔腿向山下跑去，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只有半屐道人与一点和尚仍是坐在原地，道人是打击过甚，和尚却是伤势太重，一时半刻起身不得。
　　那六人跑得飞快，一转眼便奔出了二三里外，身影消失在视线外。楚若见那六人跑了，也不管坐在地上的二个人，一抬手，便要带着铁卫回返，刚走出几步。她突然转身，眼神一冷，喝道：“是谁！”
　　山中突然响起几声惨叫！声音一响即逝，但还可听出是那几个跑出苍城的六人。惨叫只响了几声，便再无了声息，但多半是死多活少。楚若面沉如水，回风纱无风自动，飘荡在身侧。柳追魂站在楚若身后，淡淡道：“七十八人。”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在回应他一般。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丝竹乐声，在山谷中幽幽荡荡传来，悦耳动听之中，似另有一翻动人情致，这曲子虽然悠扬，节奏却又异常怪异，不是寻常曲调。只是弹指之间，那曲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只见白雾中现出几十个人影，却是一众彩衣女子，或吹或弹，或舞或蹈，喜洋洋地舞了上来。每个女子都是广袖彩衣，淡雅妆容，脸上神态一派喜色，颈上、手上、足上都套了金铃，举手投足间不但姿态曼妙，飘然若仙，更有金铃叮咚，正好恰合脚步节拍，看入眼中赏心悦目，几让人不忍侧目。她们速度倒是极快，只是这样边舞边行，只一眨眼，便又近了几十米。
　　楚若冷哼一声，纤手高高扬起，倏地一拍，声音却大得出奇，好似晴天霹雳！三十六铁卫齐齐一震，才将一直盯着那几十个女子舞姿的眼神个个收回，回复清明。楚若冷冷道：“看够了么？”回风纱持在手中，美目中射出二缕杀气。

　　（此章已完）

　　呵呵，谢谢沫沫留言，你好象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哈哈。
　　另：感谢飞雪妹妹，对此章的内容和情节提出了宝贵建议，在此谨表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