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龙女与王勃 三 ...
-
子安公子轻轻摇头，笑容中竟有些苦涩，淡淡道：“富贵只一句，诗书值几文……子安肚里的墨水，在姑娘眼中或可一提，但在王侯卿家看来，不过草莽匹夫而已。便胸中有万千治世良策，却不得官家青眼，这区区几句诗文，又算得了什么？”
水龙吟见子安公子大发感慨，不由一声轻叹，道：“公子差矣，沧海桑田，人生苦短，在龙吟眼中，这朝代一时更迭，只在稍瞬之间，盛名豪气，也只是白云苍狗罢了……公子笔中诗句，能惊神鬼，能动天地，这些笔墨，却不是比那些空谈要存世久了么？”水龙吟边说，妙目边向子安公子看去，见他仍是一脸茫然，只得暗暗叹气。道：“公子，龙吟为你备好几杯果酒，不如为龙吟一挥妙笔如何？”她声音处处带着温柔，听入耳中舒服无比，让人暖洋洋的无法抗拒下去。
子安公子见她手伸到桌下，竟端出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个温润的玉壶，二个同色玉杯。他入眼中的是花林月色，入耳的是天籁清音，不由直觉身在仙乡，又哪里去想水龙吟和他初次见面，怎地就备好了待客果酒？只见水龙吟漫卷翠袖，五根洁白如玉的手指拈住玉壶，自壶口倾出一线碧绿醇香的酒液，注在水绿色的玉杯中，翠翠的很是亮眼，子安公子端起杯来，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直冲鼻孔，不由赞了一声：
“好酒！”
水龙吟只是柔柔微笑，道：“此杯用山间碧桃竹实所酿，沾了此地别样清幽，并不醉人，既是好酒，公子就不妨多饮几杯。”
子安公子一饮而尽，只觉这酒清香中带着甘甜，一股酒线凉凉流入腹中，令人精神一振，不由伸过杯去，让水龙吟斟满，一连饮了数杯。才吐出气来，笑道：“这酒虽不醉人，然我眼前这花这月，这歌这景，何物不能醉我？”他一双秀目直直看着水龙吟，轻声道：“看着姑娘，就可令子安醉了……”
水龙吟双颊泛出二朵嫣红，慢慢垂下头去，娇羞之态看在眼中甚是可爱，声音细细道：“公子何不随着酒兴，为龙吟做篇赋可好？”
子安公子站起身，直觉胸臆间升起一股豪气，长笑道：“有何不可！姑娘出题便是！”
水龙吟轻掠鬓边如云长发，目光中透出一种别样的淡然深遂，右手直直伸出，指向南方，道：“此地有名景致，便是滕王故阁，公子何不为此阁做赋？”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用一种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这篇赋，必可同此阁名传千古啊！”
文心怀中抱着乖巧可爱的白兔，玩得很是高兴，只是偶尔一瞥之间，看见子安公子和那个青衣姊姊谈笑风生。公子仿佛喝了酒，一身整洁的白衣也皱了，斑斑点点地沾了几星酒迹；一丝不苛的长发也散开来，长长披在肩上；他时而高声吟哦，时而低头沉思，时而仰天长笑――
公子醉了，真的醉了！
可是，他第一次见公子这样高兴，这样放浪形骸，这样肆无忌惮地大笑，这样大口喝酒，这样文思不绝――这不是他平素认识的公子，不是那个衣着整洁，谈吐温文，笑容淡然的公子！可是，他心中似乎觉得，现在的公子，眼前的公子，才是真正的公子，真正的文名冠绝天下的公子！
真正的坦坦荡荡，豪情逸气的王勃，子安公子！
子安公子挥毫如飞，须臾落笔洋洋千言，水龙吟在一旁挽袖持砚，为他磨墨，不时念咏出声，目光中有讶异，有惊叹，有崇拜，亦似有一丝看透世情的苍凉。眼见公子边写边诵，文思毫不凝滞，落笔并不思索。只柱香时间，子安公子写完最后一次，将手中笔一掷，长笑道：
“痛快！二十年来，唯有今日这赋，写的胸中块垒全消，真是痛快！”
子安公子挥毫如飞，须臾落笔洋洋千言，水龙吟在一旁挽袖持砚，为他磨墨，不时念咏出声，目光中有讶异，有惊叹，有崇拜，亦似有一丝看透世情的苍凉。眼见公子边写边诵，文思毫不凝滞，落笔并不思索。只柱香时间，子安公子写完最后一字，将手中笔一掷，长笑道：
“痛快！二十年来，唯有今日这赋，写的胸中块垒全消，真是痛快！”
水龙吟走至台前，拿起铺在台上的满是墨迹的素绢，就着月光轻轻吟哦，她的声音在静谧明亮的夜色中一句句听来，悦耳又清甜：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她每念诵一句，那天上的月色照在她的青衣上，便似她的身影更亮了一分。那月光轻轻柔柔的，映得她的长发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波光。――仿佛她长长的睫毛上，都沾着点点的水雾。她念着念着，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大，愈来愈美，似带着几分庄静，又有几分天真。
水龙吟一句句读下去，直至念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方抚卷笑道：“公子大才！只凭这句，必可名传千古，受天下文士共瞻！”
子安公子看着水龙吟，突然摇头轻笑，道：“姑娘夸奖。”
水龙吟看着眼前白衣公子清澈如水的目光，皎静的面容突然染上一抹羞色，柔声道：“只公子赋中所言‘临帝子之长洲，得仙人之旧馆’几句，未免过誉。”
子安公子哈哈大笑，突然伸手握住水龙吟白嫩的手指，道：“‘遥襟俯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俱是子安心中所发之言，又有何过誉？姑娘之歌，冠绝天下，其中妙处，又怎是生清风，遏白云而已！”
水龙吟手被子安公子握住，她却并不挣脱，一双清澈澄然的碧目中射出惊喜又羞涩的光芒，低声道：“这句……这几句，公子可是写给龙吟的吗？”
子安公子看着她酡红的脸蛋，点头轻笑：“不写给姑娘，又是写给谁呢？”他伸出手来，拨开散落鬓边的几丝绿发，柔声道：“放眼天下，又有谁能当得上这几句称赞呢？”
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中柔情百转，这一刻，却是谁也不想移开目光了。
水龙吟低低垂下头去，悄声道：“那……今夜龙吟便只给公子一人做歌，可好？”
子安公子抚掌笑道：“好啊！今夜有此良辰美景，更有姑娘为子安放歌，恐怕天上的仙人，也没有子安这等福气呢！”
他抬手斟了一杯碧桃酒，一饮而尽，全未听得水龙吟碧目中闪过一丝清幽，用极微小的声音喃喃道：“便是天上的仙人，又怎能让龙吟为其放歌经夜呢？……”
水龙吟走至场中，沉吟道：“公子为龙吟做赋，龙吟无以为报，只以微薄之才，为这腾王阁赋做诗一首，可好？”说罢，她轻舒翠袖，漫敲檀板，唱道：
“滕王高阁临江渚，珇玉鸣銮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
微风摇过，落英缤纷。月色照得桃林如同白昼一般。那歌声仿佛仍在这桃林中徘徊不住，悠悠然如同人间仙境。
“好个空自流，空自流……”子安公子又是一杯酒饮下，用力睁大矇眬的醉眼，看着眼前如隐在雾气中的人儿，喃喃道：“好诗，好曲……没想到姑娘你……你还是绝世的才女……为这好诗，当浮一大白！……”他抓过酒壶，又倾了一杯酒，本想放嘴里送去，手却一抖，芬芳的美酒全倾在自己的白衣上。
迷迷蒙蒙中，他看见眼前这个青衣长发，清雅无双的女子向他走近，用世上最动听，最温柔的声音道：“公子，你醉了。”
他趁着醉意，手上用劲一拉，将这个有生以来第一次让他心动的女子拉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
“龙吟，龙吟，我王勃王子安，待功成名就后，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他用力地、温柔地抱住怀中娇羞不胜的女子，象是对她，又是对自己道：
“我一定要娶你，一定！”
水龙吟任他抱住，一双碧目羞得早已紧紧闭住，轻轻开口道：“公子，你可知龙吟是谁么？”她碧目突然张开，眼中竟似有波光闪动，她看着子安公子，一字一顿道：“公子，龙吟家居南海，乃南海龙君之……”
子安公子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大声道：“你便是天上的仙子，我也定要娶你，做我王勃的娘子！”
“好……”子安公子只觉酒意上涌，眼前又是一片模糊，怀中的人儿眉目渐渐淡去，变得不那么清晰，他尽力睁眼，只记得自己看到的最后一个影象，便是水龙吟对着他笑，她乌黑的头发，在一瞬间仿佛变成墨绿色，头顶上，隐现两只晶莹温润的龙角……唯一不变的，是她眼中的笑容.
那种娇羞不胜的，满是甜蜜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龙女与王勃 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