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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如何能够不伤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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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唯一能够照亮大地的便是高挂当空的那轮明月,当厚重的云朵缓慢游离向远方时,明亮皎洁的月光再次洒向了受神庇佑的世人。这光束就好象是为正义的一方终于迎来了胜利一般,带着嘉赏的意味祝贺着。
夏洛的话语犹在耳边,议论声却一波波纷纷响彻这座原本圣洁正义的神庙,唯有波利佩恩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尼利沙。夏洛看不清他的脸,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突然他笑了,像是长久呆在暗处的人终于见到阳光一般;像是被神惩罚以久的人终于得到原谅,一扫心底的阴霾,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那个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释然……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沉稳的嗓音里听不出一丝慌乱与害怕。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吗?”夏洛不答反问,可波利佩恩的眼中却是顿时明了了什么一般。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道,“想必那天我抓到小偷后推测他曾是弓箭手的那番话,尼利沙都跟你说了的吧?而我见到你的时候,很巧合的,你的手因伤缠起了纱布。其实,那时我便感觉奇怪了,你既然受了伤,可我为何闻不到一丝药味儿呢?想来,你应该是为了避嫌才干脆谎称受伤了然后用纱布缠上自己的手,以免被我质问吧。”受妈妈和外祖父的影响,夏洛从小就对草药或药水的味道及其敏感,当时没问道她就已经有些怀疑了。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而之后我问你是否会骑马射箭,你的回答虽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只要详细调查不难发现那其实是个谎言。”夏洛说着回想起她回来之后马上查询了历年赛马比赛上波利佩恩的排名情况以及身边的人对于他射箭技术水准的评估,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确实说谎了。
“那你应该也只是怀疑我,凭什么断定我就是凶手呢?”波利佩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也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凶手就是我,不是吗?”
凝视着他温润祥和的脸,夏洛其实并不恨他,她知道,他并不坏。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还在小声啜泣的尼利沙,眼中不由染上一丝黯然。“还记得前天你见到我时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遇刺那时若不是亚历山大及时发现异常喊住我,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回想起那天刚结束义诊回到佩拉时在王宫里跟她说过的那席话,他点了点头,“那些话有什么问题吗?”
“是谁告诉你,亚历山大在临危之际喊住了我的?这些事,除了我和亚历山大以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的,除非是当时也在场的——真凶。”夏洛扬起脸望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波利佩恩,眼中波光流转,掩不住的光彩丝丝溢出扣人心弦,满怀自信时的夏洛总是散发着令人不禁望而敬畏的气质。
闻言,波利佩恩愣了几秒,忽然像是恍然大悟般轻笑出声,“原来,是我自己亲手将证据送到了你的手上啊。”说着他突然欺身跪到了菲利的面前,“陛下,刺杀神女大人的,确实是我。只因我不甘考取了多年的第一神官一职,居然被突然出现的神女抢走,所以才会萌生想让她消失这样的邪恶念头。我想,只有她消失,第一神官才会是我……”说着这些话,他的眼中没有愤恨,只有无限的悔。
夏洛不语,虽然知道犯人是他后也曾想过他的犯案动机究竟是什么,毕竟他们不仅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更没见过一面,不应该令他对她产生什么怨恨才对。却不曾想过,这背后的原因竟会是因为嫉妒与不甘。
原以为她的出现不会改变什么,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终究是过于天真了。她的出现无论如何都在间接地改变着一些事情,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波利佩恩就会实现他的梦想,成为马其顿第一神官;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亚历山大也不会一夜长大……这些,都是因为她!
“带下去吧。”腓力无奈地命令,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波利佩恩确实是一位称职的官员,发生这种事他也觉得很惋惜。
“请陛下不要治他死罪。”夏洛如梦初醒般说道,“就革除掉他神官的职位,降为平民吧,我相信,宙斯神在上也会原谅他的。”
事后,腓力听了她的话。将他降为平民后逐出了王宫,她丢下了所有人悄悄地离开了神庙。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的事件波利佩恩没错,尼利沙没错,谁都没错。错就错在,她不该来到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波利佩恩的事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自责与懊悔令一向体质超好的夏洛居然——病倒了。
(夏洛的寝殿内)
“你还好吧?”菲罗塔斯担心地站在床边看着病眼惺忪的夏洛,发烧让她白皙的脸庞看起来像挂上了两片火烧云般,嫣红地有些不自然。夏洛无力回答他,只能弱弱地点点头让他不要担心。
“原来神使也会生病。”辛西亚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坐到夏洛的床边拧干了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眼里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她轻轻扯了扯嘴角,笑容也显得十分虚弱。
亚历山大倚着殿内的圆柱站着,眼神越过菲罗塔斯和辛西亚直直地落在夏洛的身上。虽是一句话也没说,可眉眼间的关切纵是谁看了都知道,他在担心。只见辛西亚在床榻前忙碌地伺候着,一会儿擦汗一会儿敷冰袋,这会儿正扶起夏洛将刚熬好的药凑到了她的嘴边。
闻了闻碗里苦涩的药汁她微微皱了皱眉嗫嚅道,“我……晚点再喝,烫。”天知道打小她就害怕喝药,无奈妈妈是个中医,因此每次生病她都被逼着喝中草药,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对这个苦味敬谢不敏。
“呃,大人……你不会是,怕苦吧?”辛西娅怯怯说了一句,只见夏洛闻言神色一窘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亚历山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说着走到夏洛的床边从辛西亚手里接过药碗顺势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并回头对辛西娅吩咐道,“你去拿点蜂蜜过来。”
只见辛西娅微微欠了欠身子就转身走了出去,“我也去帮忙。”菲罗塔斯见氛围突变便也胡乱找了个借口跟在辛西娅的身后退了出去,只剩夏洛和亚历山大的寝殿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突然的沉默与单独相处令原本怏怏地夏洛顿时清醒了不少,想说些什么开口打破沉默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而此刻亚历山大手里正端着自己的药并没让她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别开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接着便猛烈地咳了起来。
“没事吧。”亚历山大一惊忙放下手中的药碗,伸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背,原本紧绷的面容因为夏洛突如其来地咳嗽而转为一脸的心疼。尽管如此,他的口中却还是不停地呢喃着“笨蛋”“笨蛋”……
看着他温柔的举动以及难掩地心疼夏洛的心里竟涌出了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仿佛无数朵昙花在瞬间盛开,又如干涸以久的土地终于被清水滋润一般;此时的心境就像雪后的晴空,明朗清澄,空灵透彻起来。
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亚历山大突然对上她那正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心“突”地一下莫名加快。明亮的壁火跳耀着映衬着她的脸看上去越发红润,幽黑的双眼却带着一丝迷离似在对他低语着什么,美妙的唇型也有魔力一般令他无法侧目。手,不自觉地捧上她的面颊慢慢俯下身去,贴近她的唇……
“殿下,蜂蜜拿来了。”辛西娅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亮起来打破了一室的暧昧。
侧了侧脸,夏洛快速地移开了头躲避着他的视线,如果不是因为发烧,她的羞赫一定会全部表现在脸上吧。刚才他是要吻她吗?若不是辛西娅的出现,她似乎也并没有想要拒绝的样子,莫非自己真的烧坏脑子了?这么想着又瞄了瞄身旁的亚历山大,他只是将蜂蜜混入汤药里轻轻搅弄着一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样子,就好象刚才那深情的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喝着药,苦涩的味道滑入喉中令她有些涣散的心绪顿时沉淀了下来,稳了稳心神她开口道,“我生病的这几天,你还是不要过来看我的好,若是你也被感染就不好了。”她冷冷地声音像锥子一样猛地刺进亚历山大的心里,没由来地一痛。他知道她在避着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从波利佩恩那件事之后她就这样有意无意的对他冷淡,但他能感觉到这并不是她的真心。可……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追求她,更给不了她什么。所以,现在这样或许更好。
“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说着他只吩咐了辛西娅几句要好好照顾夏洛的话便离开了。
“对不起亚历山大,你终究会遇见你的命定之人,而那个人绝对不是我。”看着亚历山大离去时略显落寞的背影夏洛忍不住低声说道,“即使有那么一次两次想要回应你,即使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但是,请原谅我……我不能,永远不能。”
几天后,在辛西亚细心的照料下夏洛的病情也好多了。今天的她依旧身着一条素白长裙坐在水池边照顾着她的睡莲,乌黑的长发披垂着,脸色虽还有着些许苍白,但精神倒是不错。明媚的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让她显得越发不真实起来。辛西亚静静地站在一旁满足的笑着,没有什么比夏洛的健康更加能令她高兴的了。
亚历山大虽自那天以后就没有再来找过她,但她的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脑中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那个人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人可要快点好起来呀,可别错过了陛下的婚礼。”一旁的辛西娅见夏洛失神地发着呆忍不住出声说到。
“陛下的婚礼?”果然这个话题成功地引起了夏洛的注意。
辛西娅见夏洛有反应,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道,“你还不知道吗?陛下他啊,就要和奥林匹亚王后离婚,迎娶新王后了。听说啊,新王后好像是贵族阿塔鲁斯的侄女……”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夏洛震惊地一把抓住辛西亚的手腕。
“我说陛下要娶新王后。”辛西亚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她不明白为什么夏洛要那么惊讶。陛下和王后不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离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你说他要和谁结婚?”
“贵族阿塔鲁斯的侄女克利奥帕特拉。”
“哐——”听到这个名字,夏洛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起来。“克利奥帕特拉?”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虽然她对历史不是很了解,但是脑中偏偏有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忆。马其顿王腓力二世和王后奥林匹亚离婚,娶了贵族阿塔鲁斯的侄女克利奥帕特拉。婚礼上阿塔鲁斯对亚历山大出言不逊,气及的亚历山大也说出了难听的话。腓力命令他对阿塔鲁斯道歉,亚历山大不但没有道歉反而连同腓力一起嘲笑,被激怒的腓力将亚历山大和他的母亲一起驱逐出境……
本来发生这种事也是无法避免的,毕竟是历史。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件事差不多应该是发生在亚历山大20岁左右的时候,而不是现在。“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年?”她继续喃喃着,脸色却越发惨白,难道是因为她的介入所以才让历史提前了?
“大人!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您没事吧?”辛西亚伸手扶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坐到地上的夏洛担心地询问着,她却好似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对辛西娅的关心充耳不闻。“您别吓我啊,您到底怎么了?”
“提拉维亚,请你快去劝劝殿下吧!”就在这时,菲罗塔斯焦急地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走近后看到夏洛的神情也是一愣。“你……提拉维亚,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她的表情稍稍恢复了一些,刚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菲罗塔斯身后的塞琉古,虽然依旧面容冷峻,但紧紧皱着的眉头看起来似乎也有些担心她的样子。深深呼出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故作淡定地问了一句,“劝劝亚历山大?他怎么了?”
经她这么一问,菲罗塔斯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脸上马上又浮现出那抹担心地不得了的表情,“殿下他,他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门了,估计也没吃什么东西。你快去看看他吧,或许他会听你的……”
“这个笨蛋!”未等他说完,夏洛突然沉声骂了一句快步朝外走去。看着她虽极力掩饰却依旧十分明显的慌乱之色,塞琉古的脸上快速地闪过了一丝略显黯然的神色,这丝黯然也不知是为了亚历山大还是——她。
刚开始只是疾走着的夏洛,在沿途听到侍女们为准备腓力的婚礼而满心欢喜谈笑的时候脚步不禁慢慢加快,直到最后,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竟快步跑了起来。她很少去亚历山大的寝殿,几乎连去的路都记不清,可此刻的她却像是记忆神经被最大限度的激发起来了一般,每一个拐弯或岔路几乎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确的那一个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出于对亚历山大的关心,也可能是愧疚,又或许她其实……还是很在意很在意他的吧。
眼看着这些历史就像恶性循环一般被提前,她真的无法再袖手旁观或继续维持她那逃避责任的鸵鸟精神下去。更不能任由这种荒唐无聊的“恶做剧”去毁了亚历山大,这一切若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而她又无力阻止的话,那么至少——她要保护好他,那个命运被自己改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