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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接触 ...

  •   温乙凉大步流星走进了人群中,尽管窦迟晚即刻追出来,还是连他的衣摆都没拽到。

      大堂里算盘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声声打在窦迟晚的心上。本来是话最投机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方打破了维持朋友关系的默契,而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温乙凉和窦迟晚,两人就像罗盘上的磁针,各置一极,和谐存在彼此身边,但当其中一极开始有意识地去追赶另一极的时候,被追的那一端便会拼命的逃离。

      在窦迟晚又新增添了一缕烦恼丝的时候,温乙凉默默开始实行自己心底的计划。

      当天傍晚,温乙凉带着一份特殊的礼物,拜访了知府,正值阳光逐渐被吞没的时候。

      吴太守半生廉洁,将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唯一称得上是污点的是一件发生在七年前的事情。时间不长不短,后怕的感觉还是偶尔会涌上吴太守日渐平静的心头。

      吴太守从早晨起来就感觉头有不适,右眼皮子时不时跳动,身体状况实在不佳,又因最近案子有了新进展,来回奔波导致旧疾复发,可谓身心俱疲。好不容易熬过忙碌的一天,正准备回屋,却来了不速之客,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的儿子。

      原来这一天的不如意都是有预知意义的。吴太守暗自感叹。

      建炎三年,吴太守刚走马上任,新官三把火还没烧起,老家就出了变故。
      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远房表哥过继来的孩子,年方十八,性子烈,爱惹事,刚被接到府上就摊上了命案,死的人名头不小,乃某军营副将的亲随,而所有的证据指向都让这初生的牛犊百口莫辩。

      经多方打听,吴太守找到了当时在军营中非常有威信的温将军,即温乙凉的父亲。事情经他人之手摆平,即使援助者没有提出索要回报,这终究是欠下了一份人情。

      虽然吴太守非常相信那孩子再怎么皮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但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这样偷偷帮忙解决实在是有点“以权谋私”了,不过这件事还不至于成为吴太守生命里的污点。

      因此事相识的两个人,一文一武,在往后的半年里仅限于君子之交的情谊,没过多久,就到了温将军讨要人情的时候。

      当时临安府收到上级的秘密指令,就地处死狱中五名身份不明之人,无需经过任何审讯程序,并且由吴太守亲自执行。心思通透之人均晓得,有的事要直接做,有的话要放心里说,置身事外最为上策。

      就在命令执行的前一晚,温将军造访太守府,请求吴太守务必救下那五人之中的一人——温将军曾经的救命恩人兼知己。

      正值吴太守一心想报答温将军却苦于无门的时候,将军亲自上门,不过稍稍开口,吴太守便爽快地应下了。

      死刑,对于一个死囚来说好像是必然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百姓也不会知道死囚生前是快乐还是悲伤,因为他的结果早已注定,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了。

      吴太守和百姓的想法一致,所以他决定用李代桃僵之计,以一个死囚替换出温将军要救的人。

      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突然出现,替一对老夫妻击鼓鸣冤,要为他们的儿子翻案。老夫妻的儿子就是那个被提前处死的囚犯。

      少年言之凿凿,证明导致老夫妻儿子入狱的案子是个冤案,而正真的犯人已经在逃难中身亡。

      吴太守惊慌失措,差点在公堂上昏厥。最后,他以“死无对证”为由,拒绝了少年重审当年案子的要求,事情草草结束,并没有惊动温将军。当他再次见到那个少年,是在将军为他举办的答谢宴上。

      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温将军的独子温乙凉。

      宴会上,三人各怀心思,温将军的心思很简单,酒杯一举,只为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温乙凉则神情坦然,推杯换盏间,不时用洞穿一切的目光望向吴太守。

      吴太守被少年的目光灼烧,后背心直冒汗。

      在温乙凉眼中,吴太守是身背一桩冤案,而在吴太守心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救人就是杀人,杀人即是救人,对错的界限自己已经模糊,但是这已经成为了自己在别人手中的一个把柄。

      温乙凉只知吴太守冤死犯人的其一,不知他父亲让吴太守救人的其二。

      让吴太守觉得奇怪的是,直至宴会结束,温乙凉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并且至此以后没再找过他。

      一晃已是七年,当温乙凉再次出现在知府衙门的时候,吴太守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不知温公子这么晚来找本官有何事?”吴太守强迫自己直视温乙凉的双眸,他在心里笃定,对方绝不是要来揭发当年的事,而是有求于他。

      果不其然,温乙凉从胸前拿出一封信,从桌上推到吴太守面前,说道:“这是当年那件案子唯一的证据,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了。”
      “你这是何意?”
      “不知它的重量能否从牢中换一个被冤枉的人出来?”
      “被冤枉的人?你是说那万兴典当的伙计?”
      温乙凉颔首,示意他说的不错。

      城门事件确实出现了转机,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证据指向,更大的嫌疑人也关押在了府衙的牢房里,只是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君常与此事毫无关系,只能先拘着。

      “好,本官答应你,”吴太守拿起桌上的信封,卷好放进袖子里,“温公子和温将军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温乙凉听不懂吴太守话中感叹,只当是在惊讶自己的手段。

      温家父子俩,前后都让吴太守从牢中放人出来,尽管一个用恩情一个用把柄,也许是吴太守一开始的错误造就了现在,兜兜转转离不开要做这样的事情。

      吴太守应下的话决不食言,当即带着温乙凉去了牢房。

      通过一条漆黑的走廊,来到了牢房的尽头,这里只关押有君常一个人。吴太守引着温乙凉来到门口的时候,君常正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温乙凉一眼就看到了君常腰间挂着的那个玉佩,是窦迟晚时常挂在嘴边的护身符。

      温乙凉蹙了下眉,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泰然的神情。

      君常就这样正大光明地跟着温乙凉走出了牢房,重新站在天空下呼吸的感觉令他发自内心地一笑。

      “感谢仁兄的救命之恩,请问仁兄贵姓?”君常向温乙凉一抱拳。
      “免贵,姓温。”
      “温兄,在下君常,是万兴典当的伙计。”
      “我知道,”温乙凉拍拍君常的肩膀,不多解释,只叮嘱道:“回到铺子后好好干活,别辜负了阿晚对你的期望。”
      说完,温乙凉转身离开了。

      温乙凉心底清楚,城门的事情也许君常没有直接插手,但是他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当铺伙计这么简单,他的真实身份可能连阿晚他们都不晓得。

      连他都能猜出君常身份非同寻常,没理由吴太守一点都不往这方面想,正因如此,温乙凉才会用自己攥在手头多年的吴太守的把柄作为放人的条件,以防吴太守猜到君常的特殊,而不愿放手这个可以邀功的犯人。

      人心偏离了最初,就很难复位了,或是不想,或是不能。吴太守属于后者,不能。但当他拿到了这个拿捏自己咽喉的东西,他感觉有了脱离这个泥潭的希望。

      温乙凉刚迈进家门口,一个雄厚的嗓音叫住了他。
      “这么晚你去哪了?”
      “爹,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问你去哪了。”温将军重复了问话,他的脸色更沉了。
      “府衙。”

      温将军没有说话,直接带着儿子进了书房。回避了家中的奴仆后,温将军一拍桌子呵斥道:“谁让你去找吴守由的,我不是叫你不要再管当年的案子了吗!”

      温乙凉觉得没必要解释,但心中的怒气始终无法抑制,他反问道:“吴太守身为父母官,做了蒙蔽良心的事情我不能管吗?我就是不明白,为何爹你要如此包庇他?”
      “这些事还轮不到你管。”

      再谈下去肯定又要吵得不可开交,这几年来两父子大大小小吵过无数次,因为两人性格极其相似,互相排斥的情况尤为多。

      既然谈不来,温乙凉不打算再和这个老顽固争执下去,转身想要离开。打开门的时候,听到温将军放低了声量:“改天我会请吴大人来家里吃饭,到时候你亲自和他道歉,我不管你做的是对是错,这都不是一个晚辈应该对长辈做出来的事。”

      温乙凉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温将军舒缓了下心情,门口灌进来的风丝丝入怀,把心里的火气降了许多。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的桀骜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身上散发的正气也令他为有这个儿子而感到骄傲,他相信最后他说的话儿子是听进去了的。

      其实,以温乙凉的性子,七年前没揭发吴太守,七年后也是不会去做纠缠的,他有正义感,却没有想要教化别人的圣人之心,如果不是为了把君常弄出来,这件事可能就会烂在自己心里了。

      但这个君常是待在窦迟晚周围的人,如若有必要,去探探他的底细。温乙凉心里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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