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君尔》匿木木

49、终章

　　君常往窦迟晚的包袱里塞了许多吃的，还有一个防蚊虫的药囊，嘴上不住地交代着让她注意安全、注意身体的话，眼睛却不敢直视着她。

　　窦迟晚压下君常忙活着的手，揉搓着他手掌里的老茧，“君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送完消息我就回来找你。”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君常狠狠拉入怀中，嘴上刚起一个音，就让他吃到了嘴里。
　　这一个吻比以往的都要绵长，窦迟晚还想更进一步，被君常制止，“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启程。”

　　但是窦迟晚不依，硬是缠着君常直到他缴械投降，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何如此粘人，兴许是为了消除内心涌起的不安，终于在和他的打闹中睡了过去，嘴里梦呓着：“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将她抱回床上，君常继续替她收拾行囊，全部收拾妥当，他拍了拍破云的脑袋，“以后她就交给你了。”

　　只见破云似懂非懂地呜咽了一声，走到窦迟晚的床边，卷着尾巴伏在地上。

　　第二日，窦迟晚躺进了一口棺材里，以出城焚烧为由，逃出了山支城。

　　因为身体的缘故，窦迟晚在路上又病倒了好几回，每次病好得差不多就马上启程了，但紧赶慢赶还是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临安，也没来得及回万兴典当看一眼，便直接去到了温将军的府邸。

　　温乙凉的父亲，温大将军只是叹息一声，也未过问自家儿子的情况，收下温乙凉的书信，让窦迟晚回家等消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等，便是四年。

　　原来，让窦迟晚回来送消息不过是个幌子，温乙凉与君常联手，瞒着窦迟晚边疆的境况，真实的目的是送她回到安全的地方，她竟也毫无怀疑地相信了。

　　四年后，平江窦宅。
　　一个婢子半弯着腰，伸开双臂虚护在一孩子身后，嘴里着急地喊着：“小少爷，您慢点，别又摔跟头了！”

　　院子里，一个曼妙的女子推着轮椅上的男子在散步。
　　“哥，我想去找他。”窦迟晚替窦与安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
　　“别任性，孩子离不开你。”
　　“哥，三年前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劝我的，说孩子还小离不开娘，等他再大些我就能离开了，可是到了现在，小家伙他已经会跑会跳，吵架你都快争不过他了，为什么我还不能离开？”

　　窦与安自己转动轮椅，面向了窦迟晚，“阿爹阿娘不同意你去冒险，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北面传来消息说，谈和了，休战后他们应该就快回来了。”

　　上巳节这天，平江的街上热闹极了，据说骁勇善战的温将军历经数年平定边疆，今日终于得以班师回朝，途径平江，这里的百姓便与有荣焉地举行了一场庆祝盛典。

　　窦迟晚拽着小家伙来到街上看热闹，被小家伙不屑一顾地嘲笑了一番：“你还是小孩子吗？这种热闹也要凑，我和破云都不想在这人挤人的街上待着，是吧，破云？”

　　已经变得十分健壮沉稳的破云在一旁嗷叫，似是表示赞同。

　　窦迟晚不理会那小屁孩的反抗，一手拽着他的后领不许他溜走，一边踮起脚尖往人群中看，终于看到一支军队从城门下走过，为首的高头大马上，正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温乙凉。

　　温乙凉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窦迟晚，四年了，她的模样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而自己却是少年志气不在，而且……

　　窦迟晚看见了温乙凉左侧空荡荡的袖子，随着马的前进，一下一下地晃着，直至队伍最后一名士兵从她眼前走过，也未见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

　　傍晚，卸下盔甲的温乙凉独自登门拜访了平江窦家，他是来见故人的。

　　窦迟晚与温乙凉相对无言，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叙旧，倒是站在一旁的小家伙先着急了起来，他人小鬼大地对温乙凉吼了一声：“喂！你是不是就是我阿爹？”

　　小家伙的话音刚落，窦迟晚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乱叫什么，跟破云一边玩去。”
　　沦为看孩子工具的破云，用头顶了顶小家伙的腿，催他识趣点离开。

　　“好久不见。”温乙凉开口。
　　“好久不见。”
　　这窦迟晚曾经嫉妒过的别人口中的四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平静而忧伤。
　　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呢？”
　　“对不起。”
　　“……”
　　“他的尸骨……没办法运回来，葬在了那边的山上，风景很美。”
　　窦迟晚咬紧了嘴唇，她不是没有想过，那日一别也许永无再见之日，在小家伙出生的时候，在被家里人绑在房间里不让出门的时候，她就想到过。

　　“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

　　这时，小家伙与破云的玩闹声传来，又是婢子呼天抢地的求饶声，院子里的热闹一刻也停不下来。
　　温乙凉看向那小小身影，“他叫什么名字？”
　　“向晚，君向晚。”
　　“如今天下太平了，又有你在，他一定能长得很好。”

　　长辈催着开饭了，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洗手上饭桌，君向晚被窦迟晚箍住肩膀往身前一拉，“你想不想去北边玩？”
　　“想！去北边哪？”
　　“北边的一座山上，据说那里的风景很美。”
　　“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乖乖吃饭，今年生辰带你去。”

　　小家伙欢呼雀跃地蹦进屋里，饭吃得比以往更起劲，葱姜蒜一律不拒绝，他终究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短短数月的相处，已经够一生铭记，他在她最美好的岁月里出现，占据了她的心，她念他，想他，他是她烦闷的岁月里唯一的念想。
　　君常，念君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