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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窗听 ...

  •   张氏哪里想到自己八百年不来前院一次,来了就碰到这个煞星,咬着一口银牙:“哪里是散步呢,只是府中无人执掌中馈,你素日在外应酬也忙,顾不得府里头的琐事,我这做长辈的少不得也要操心些。”

      沈初心内冷笑,已经猜到了几分张氏说的操心是指什么。

      见沈初竟然不反驳,还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张氏还当自己这话让她理亏了,竟拿出长辈的语气来数落:“且不说旁的,便是你父亲如今病着,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只每日都只能由个年过半百的老管事来忙里忙外,算怎么回事?”

      哦,这是又惦记着给父亲房里塞人了。

      好个知冷知热!就看她这个女公子这么不顺眼?非得给她添个庶弟才开心?这还真是……
      愚不可及。

      “婶婶……”她打断张氏的话,没让她的老生常谈说出口,“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身为弟妹每日去操心大哥房里的事,这算怎么回事?”

      她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您对父亲这么知冷知热,二叔可知道?他愿意吗?”

      张氏一口气没喘上来,一张银盆样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她哪里是要亲自去关心呢,她是要……

      然而沈初可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二婶,父亲身为安国公,身边不缺得用的人,倒是婶婶您自家房里的事可都照顾妥帖了?我记得我那两个堂弟也去族学待了小半年了,您不如去操心看看,他们身边是不是多了知冷知热的解语花?”

      张氏脸色骤变,从气愤变为了惊恐。

      她可很知道先前分家出去单过之前,三房长子是怎么被悄无声息送去了庄子上静养,至今还没回来的——

      在外头包了戏子,为了争风吃醋跟人家动起手来,甚至动了刀兵,最终倒是没伤筋动骨,却被刮坏了脸。

      这伤是不重,可这丑事连带着伤疤一辈子顶在脸面上,纵然府里容得下他,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

      她之前并未将这事儿跟沈初联系到一起,可如今连想起来,只觉一股寒意席卷了全身。

      “你不能这么对你的弟弟,他们年纪还小呢,也没得罪过你……”

      沈初缓步靠近,眼见着大冷天的,张氏额角已经有汗水渗出。

      “那是自然的,况且小孩子不懂事嘛,得罪了人也不打紧,反正还有大人善后……”

      她轻哼一声:“可大人要是再不懂事,可就没得好通融了。”

      说罢,沈初转头便走。

      文绣原本侍立在七八步距离之外,是个全然听不到这边在说什么的距离,只是看自家主子转身走了,向着张氏福了福身,立刻跟了上去。

      张氏望着沈初远去的背影,胸口剧烈的起伏。

      “她怎么敢?沈家断子绝孙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将手中捧着的手炉用力砸在旁边树上,“偏偏二爷还向着她,说这世子就该给她当,凭什么?”

      凭什么,自家好好的儿子才名正言顺,怎么就将这爵位传给一个丫头呢!

      ————

      沈初从来说得出做得到,没听说过哪个男子还要终日于后宅里勾心斗角的,有些人总忘了她的身份,就得吃点教训。

      当然了,她也不是天生嚣张跋扈,小时候有母亲护着,也着实天真烂漫了几年。

      只是自从国公夫人过世之后,一切都变了。

      母亲死的很蹊跷,是连着比她大一岁的哥哥去城郊寺院祈福的路上被流寇杀了。

      沈初还记得这是她唯一一次见到父亲落泪。

      安国公沈綦抱着亡妻的尸体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再娶。这件事全邺城的权贵都有所耳闻。

      过了整整十二年,这誓言仍旧作数,仇人没寻到,沈綦身边也没再有过别的女人。

      众人都认为国公爷是疯魔了,没再续弦生子也就罢了,从兄弟中过继个孩子去继承香火也成啊!哪知他一封请愿书上奏了陛下,想将膝下唯一一个嫡女沈初立为世子。

      爱妻成狂的安国公和早亡的夫人伉俪情深,一时也曾传为佳话。

      只是……旁人不知道缘故,沈初却知道,这可不是一句夫妻情深能解释的。

      母亲和大哥的死很蹊跷。

      那些流寇明明将人掳去之后,再勒索钱财才有回报,只为了当时几人身上带着的细软就杀人,天下哪里有这么做绿林生意的?

      自从承武帝登基以来,随着太|祖打天下的这些勋贵家族,每年都要死几个人,只不过是这一年,轮到沈家了。

      父亲不容易,她被架上这个位子,也是不得已。这不是安国公一人决定的,也曾和他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商量过。

      在恩准她来当这个世子的圣旨被送到国公府的时候,还是壮年的安国公,一夜间鬓角斑白。

      握了二十年长戟的手拍在她的肩上。

      “初儿,父亲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如今到了这地步,圣上该不会再怀疑沈家还有不臣之心了”

      他咳了两声,移开目光:“只是以后要苦了你去抛头露面。”

      沈初握住父亲的手,唇角执拗的上扬:“女儿明白该怎么做,只是父亲还要保重身子才是,您在一天,安国公府一天就不会倒。”

      这个中缘由,嫁进来的婶婶们自然不会知道,到底是外人,心里打的算盘究竟是向着谁的,摸不清。

      可也正是因此,张氏尤为不忿,背后也没少恶言揣测,说让女孩儿出去抛头露面,早晚会惹出不好收场的乱子。

      可结果她抛头露面这许多年,竟然就从未和那些公子哥儿搞出什么首尾。

      明明生的如此好看,分明便是个红颜祸水,怎么最后就和那些最爱寻花问柳的纨绔们只算狐朋狗友,没点郎情妾意呢!

      沈初其实也纳闷,谁会跟天天一道出去逛窑子的狐朋狗友暗生情愫啊,不争风吃醋就不错了!

      这样想着,她已经大踏步的进了揽月阁的院子。

      按规矩,女子都住在二门之内,公子们幼时随母住,长大了便要搬到外院去,不能成日在后院女眷中厮混。

      沈初这身份特殊,则是住在了最靠近二门边的揽月阁。

      厅堂内温暖如春,听人通报过她回府,早已有人在此候着。

      同样是自幼侍候沈初的大丫头香茅已经上手来给她解了狐裘,又端了温度刚好的热茶来给她暖身。

      另有一位穿着丁香色长衫的公子则始终垂首侍立。

      “有事?”

      那公子立刻上前:“主子,新进了院子的那位,已经安排在西厢房住下,可要安排他来侍候?”

      “不用,照常教他学规矩便可。”

      沈初很是不耐烦,一句话便打发了。

      只等这人已经走了,香茅才撇嘴道:“主子,您何必这么纵着睿公子,我方才看他,那眼神儿飘的,都要上天了!”

      沈初失笑:“我让他去操心干活也叫纵着?那不如我也纵着你,你且去跟他换个职务,管着西厢的那群爷们,交他们学规矩如何?”

      香茅一咬下唇:“我才不呢,谁要去照管主子的房里人,传出去成什么了……”

      沈初在外头也是调戏惯了姑娘,更何况关起门来,跟一起长大的丫头说笑两句,可比在外头逢场作戏自在多了,便直接用扇子挑了香茅下巴:“我都不怕传出去,你怕什么?主子的房里人么,赏给忠心的下属也使得,你看上哪个了便同我说,直接赏给你带回家去如何?”

      香茅被逗弄的满面绯红,一踩脚转头就往外走。可巧文绣才换了衣服过来,二女差点撞个满怀。

      “又这么莽莽撞撞!”

      见文绣蹙眉,香茅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沈初却只是笑:“反正也不带她出府去,莽撞些也不打紧,只要你妥帖不就行了?”

      这圆场打完,文绣也笑了,心说主子这心性,也亏着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身,怕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沈初身份特殊,称呼她为少爷或者小姐都不合适,便直接称主子,不管是她们这些丫头,还是西边厢房内住着的公子们都是一样。

      西厢的所谓公子,都是沈初的“房里人”。

      有的沈初自己偶然间主动带回来的,也有别人强塞着送的。来来去去统共有十几位,大多都寻着由头打发出去不知下落,加上今儿才来的顾言和,一共五人。

      方才那位来回话,被香茅称为睿公子的,乃是最早跟着沈初的一个,据说是罪臣之后,连名字都是假的。

      他最年长,姑且也算稳重妥帖。沈初便将西厢的事都交给他去管。

      说是房里人,也没谁真的进了她的卧房,平日连面都少见,一年里有个两三次,想起来了,叫过来弹弹琴下下棋,再没了别的,故而争风吃醋之类的事从不曾有。

      至于陈睿每每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多少希冀和肖想,沈初当然知道,只是懒得管。

      反正人家就是想想嘛,又想不掉她一块肉。

      而香茅当时跑出去,没到一盏茶功夫便又端了药回来,衣衫上带着夜间的霜寒气息。

      沈初看她这情态,就知道她方才跑出去,一准儿是去听墙角了,便笑着问她:“我先前说要赏人给你,你还不乐意,结果巴巴的自己去偷看谁了?”

      香茅瞪着一双杏眼,十分不可思议。

      怎么就便被主子抓了个正着呢?

      “奴婢也不是故意听的,只是煎药的时候厨房里水汽大,我便开了窗,正巧听见罢了。”

      沈初自己主动带男子回来,算是后宅一方小院子里的大新闻,故而这上下所有眼睛,无不盯着那顾言和。

      据说新来的这位言公子面上始终沉稳和气,直到方才睿公子去吩咐他学规矩,他也都只是垂眸点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可偏偏这睿公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话锋一转突然补了一句:“平日你便好好待着房里,轻易别出去,咱们院子里因为不小心触了主子霉头被发卖出去的,可不知道都有多少了!”

      “这无缘无故的给人穿小鞋,换了谁都不乐意呀,所以我估计着,那位言公子的脸色定然是不好看了。结果这就惹恼了睿公子,他声音立刻就拔高了:你这是什么眼神,在这院子里头伺候,最重要就是要恭敬纯良,我既然要教你礼仪,便能罚你,你可知道?”

      香茅学的绘声绘色,沈初就着这场戏将手中的药喝了个干净,抬手捏住了香茅翘起来的兰花指:“你这学的是睿公子还是睿公公?他背地里掐尖儿不饶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语气都变了?”

      香茅这才注意自己也太张牙舞爪了,垂眸低声道:“我看就是狐假虎威的睿公公……”

      按着香茅的说法,全然是陈睿欺负了新来的人。

      可那狼崽子才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

      “咱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香茅不明就里。

      “就赌明日,那两个之间,定然会有一个来告状。”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就听到了有小丫头议论,说新来的那位言公子自从天亮就在院子里,也不知是在等什么。

      沈初当然知道了,昨夜陈睿和顾言和二人之间,必定不能善了,而弱势的那一个,必定今日要来扳回一局不可。

      只不过……她还真没想到是这狼崽子吃了亏。

      可以啊,知道隐忍过后徐徐图之了?

      她推开窗子,立刻被如同小刀子似的风雪欺的眯起了眼睛,随即看到门外穿着青衫的顾言和本是背对着这边,似乎是听了动静转过头来才意识到这边乃是她的屋子,急忙恭恭敬敬的行礼。

      “进来说话。”

      她倒要看看,这狼崽子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狼崽子:我弱小可怜又无助,他们都欺负我……
    沈初:我tm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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