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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眼看着马车绝尘离去,韩非眼前一花便向后倒了下去。
      “公子!”银衫的少年立刻纵身飞了过来,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公子,您怎么了?怎么了?”韩非并没有苏醒,迷迷糊糊中他却是叫着‘政’这个名字。残蹲坐下,目光则追逐着那驾早就无踪的马车,喃喃自语:“原来,他就是公子以前曾说的人?没发现有多好啊,公子怎会如此执着。”
      正如此想着,残忽觉身后有风袭来,大惊回首,却是一支支箭羽朝他们射来,然而更奇怪的是----所谓大秦王朝实力最强的军队,为什么连靶子都瞄不准?或者说……
      “樊于期,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不是公子的旧友么?”残立刻抱起韩非站起,用自己的脊背去抵挡那些失准的小箭。少年微微避闪着,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不禁哑然,“难道,是嬴政让你来狙杀我们?他不是说放过李斯就让我们走的么?”
      樊于期的目光有些躲闪,却没有躲避对方憎恶的目光,他解释道:“韩非之所以是六国中实力最弱的国家,是因为当权者并没有看清楚时局。秦王是何许人也,他能够一步一步脱开吕不韦大人的垄断势力,自然就有自己的狠厉之处。只要他不说,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其实我以为你们会明白----就算放走李斯,却也无法弥补你们的过错,而大王是绝对要将你们赶尽杀绝的!”
      残一时语塞,愣愣地站在箭羽之中。半晌后,他毅然地道:“你杀了我可以,请让我们公子安全离开。毕竟,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住手!”樊于期下令阻止了军队放箭,他一步一步走向崖边,漠然的说,“这当然和韩非有关系!他是韩国的公子。你要明白,如果你现在脱离韩国,那么你就和韩国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而韩非想要断绝与韩国的君国关系,才是永远不可能的。”
      看着对方逼进,残慌张地开口:“可是你和他是好朋友啊,怎么可以这样做。”
      “怎么不可以?我们各侍其主,无可厚非!”对方道。
      “这么说,你是要杀公子了?”在短暂的疑问后,残忽然跃了起来,用身上的冬衣将韩非包裹起来,一脚踏过山壁的层层峦时和枯木,人已经快速地冲向了山底。
      “将军,追么?”看着他们已经渐渐离去,其中一人对樊于期道:“属下这就把他们追回来。”
      戎装的将军微微一怔,答道:“不必了,你看,他们已经走远了。”说完,他便独自勒马下了山,“走吧,回去以后……”他顿了一下,又道:“就跟大王如实禀报,所有责任都由我来担当。”
      那个兵士刹时一愣,最终敬畏地拱手,“将军不必如此,我们曾发誓一辈子跟着将军,绝不能让将军来担生死。”他说完后,那些本身隐藏在巨石后的人都纷纷都站了出来,高举着手中长弓,“对,属下绝不会让将军独自担当!绝不让将军独自担当!”
      此话一出,山石俱裂。
      樊于期默然着,他低垂着头,似乎在笑又似乎在感慨,也许是借以机会、不让他人看到眼中的泪水,毕竟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般感动。他生于贫寒之地,父母死的都早,从儿时起,他就带着妹妹在硝烟与战火中朝不保夕地生存,从一个国家辗转入另一个国家。
      作为一个军人,每时每刻务必面临生死,那是多年之前同样身为军人的父亲对他说的。是的,没有错,在秦王嬴政高远巨大的梦想压力下,他们每一个人都将生命玩弄于掌心,等待着大王一声令下就奉献出来。
      谁能清楚他们的想法?然而,不战则死,战亦死,这些人中几乎一半都是少年、也有一半是拥有完整家庭的,不像他,孤独人一个,就算是死也是鹅毛轻轻,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如今,这些曾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竟要以自己的性命与以相抵……
      “好兄弟!”樊于期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更不可能让你们受伤。好了,不必再说,都走吧。”
      话毕,他长衫一甩,竟以风驰电煞般的速度掠下了高山。

      此时天色还早,虽然延误了早朝的时间,但是今日的国事还需处理,嬴政一早就派人通知三公九卿、于正午十分准时参加议会。
      华贵的大殿里,嬴政除了一身寒衣,穿着淡淡的白色长衫正坐在上殿,让樊小妹为他包扎着掌心的伤口。虽然救回了李斯,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预想的激动,甚至连高兴也没有。他居然都无法回想起,当初得知那个人遭绑架时,自己为何会发怒?
      少年眯着双眼,目光注视着殿顶的繁华藻井,微微叹息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抽泣,仿佛是谁在断断续续地哭泣。蓦地,一滴热泪滴入掌心,刺痛了手心内的伤口。嬴政猛地抽回手,怒道:“干什么!你想疼死寡人么?该死……”
      那个女子长的虽然美丽,却隐约带着倔强的病态。让人第一眼看去并没有富态和华贵感,反而更像一只好强的白鹭。被丈夫突然的呵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向后退开一步。
      “怎么?说你不对?”即使呵责过重了,嬴政也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反而添油加醋地道:“寡人又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你哭什么!滚!”
      紫衣的女子怔住了,似乎并未听懂丈夫的怒斥-----这么多年了,她从小都和嬴政玩在一起,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吧,毕竟小的时候,他虽然也经常欺负她,时常将小昆虫脏东西放在她的发辫上,但是事后,他总是尽可能的安慰和道歉。
      也许儿时,不论是这位王者的跋扈骄傲,还是自己的懦弱无知,但他们头顶的那片蓝天却总是阳光明媚,她曾一度认为----彼此之间并没有时差。可如今,也许是缘分走到了头,使他见了她就避如蛇蝎。
      她也想过,童年的时候他们能时常玩在一起,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虽然在十年后,她也爱过另外一个人,但是那样漫长的等待和期盼,却总不如眼前的牢固。于是,出于对幸福和安宁的渴望,他答应哥哥和吕大人的要求,嫁入皇室。
      谁会想到,嫁来的结果就是如此?原先那个快乐善良的孩子早已不再,徒留下她独自一人来去。
      咬了咬牙,女子一声不吭地走了下去,然而还未下完台阶,却又被嬴政唤了回来,“干什么去?回来!”女子的脚步顿在白玉台阶上,而心里也泛起了微微酸涩和希望。
      紫衣的女子转过头,已是满脸泪容。也许就是这种表情让嬴政受不了,少年蓦地移开目光,淡淡嘲讽道:“湘儿,你可知谁回来了?”
      女子蹙了下眉,表示不知道。
      嬴政斜靠在软榻上,目光中却带着外人看不懂的暧昧与讥讽,“不知道么?你的心上人姚贾回来了,你想想看,他出使六国的这段时间,如果被发现你背叛了你们之间的爱情,他会如何呢?”
      “什么!姚、姚贾回来了?”女子蓦地踉跄了一步,本身就已惨白的脸颊此刻更是如同透明,他紧紧握住手心里的药膏,身体晃了晃,“不可能,你们不是说他可能永远回不来么?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他三年后就回来了?你们居然……居然欺骗我。”
      “是你哥哥和吕不韦骗你,与寡人有什么关系?”嬴政憎恶地冷笑着,摇摇头:“不过说回来,姚贾本是吕大人的门客,他从小就很尊敬吕不韦,又会对这位主父做出何事来呢?反而是现在樊于期首当其冲背叛了吕不韦,你可知后果?”
      “他要对付我哥哥么?”女子微微一震,她的脸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也没有因兄长可能死亡而露出惊恐,反而是如此的平淡。
      “樊于期当然不能死,寡人还没有用完他呢。”少年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此时,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女子急促地呼吸回荡在室壁间。
      “你不是很爱他的么?爱到当初敢多次违抗圣旨?如今你心心恋恋的人回来了,难道不该兴奋一下,怎是如今这番表情?”看着女子的脸从苍白转青,又从青到红,少年不禁笑起来,“走吧,今日就跟寡人一齐上朝吧。”
      “不,不,我不去!”紫衣的女子全身颤抖着后退,“不,我不要见他,不可以!”
      “你既有背叛的胆量,当然也要有承担的胆量。寡人的妻子怎能如此没有担当!”嬴政转过头,冷冷吩咐道:“来人,更衣!”
      少年站在软榻边张开双臂,以示仆人加衣。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妻子那张惨白的脸。
      “哈哈哈哈~~~~走吧,上朝去。”说完这番话后,他挥开了丫鬟和众人,独自一人大笑着走下台阶。在经过紫衣女子时,他压低声音道:“湘儿你想不想知道,姚贾会向寡人索要什么样的赏赐呢?”
      “你,你!你这个魔鬼!魔鬼!”女子吓得一阵颤栗,她眼中的怒意和绝望如此明显,竟让少年的双目都不禁不住阖了下。嬴政微微蹙起眉宇,终是没再说一句。

      宫外还是一片艳阳天,虽然已经接近初春,但是温度还是有一点冰冷。从昨夜开始,大雪就已停下,早上还是白茫茫一片的世界,如今却已被阳光化无。
      长长的街道上,只伫立着一座孤单的客栈,客栈并不破败,客人却无比稀少。也许,和它所建立的地理位置有着致命的关联,又或者这里的主人不太喜欢热闹的场景。
      马背上,一个银衫的少年腾空而下,他的怀中抱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似有转醒的趋向,在梦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大马由于长时间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终于力竭倒地,口泛白沫。
      那个少年似乎也已脱力,却坚持着走到了客栈大门口,才喘息着跪倒。
      听到门外的响动,那些提早回来安排的人立刻迎了上来,然而在看到是残与韩非公子时,都不禁吃了一惊。其中一人道:“残,怎么回事?怎么好象你们在逃难啊。”
      “别说那么多了。”残一边咳嗽着,一边道:“嬴政根本就是过河拆桥,我看公子出使大秦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唉,等公子病好了,我们就回去。”
      “你先去休息,我们带公子回房。”说完,那个人便伸手接过了韩非,朝二层的天字号房间而去----客栈里面的布置十分异国化,装饰更是别具一格,甚至更多的东西出自于别国贡品,可见客栈老板的身世背景一斑,同时这样的房间必定非高价不许,所以迄今为止无人敢住。
      腾云阁的历史十分悠久,从南到北都有其分站,一般都是异国使者和皇亲贵族才能享用,长久下来,那些贵族只愿意一掷千金在青楼楚馆中,这里便渐渐成了使者的驿官。
      韩非躺在软榻上,眉宇渐渐拧成‘川’字,似乎是梦魇到了可怕的东西,熟睡中的人微微挣扎了一下,面容变得复杂狂乱。
      残去休息了不到一刻,还是忍不住上来查看主人的病情。此时已是正午,几个人匆匆吃完了饭,便安排客栈中的小二叫了专用大夫过来。那个大夫只说公子是被惊吓过度,不适应过于寒冷的气候,导致风寒昏迷。
      少年端着药碗,独自坐在床边,淡淡叹息-----他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公子小时候的初恋竟是秦国的君主,更另他吃惊的是,为什么那个人会有着如此深沉的城府和狠毒手段?不是说秦王嬴政才刚满17么?为何看见他的目光,就如同漂泊在沧桑深邃的大海中,时刻面临着翻船的可能?
      可惜即使秦王是好人,他爱的人也非公子。‘那个人’自他登基以来时刻陪伴在侧,就算是初见时没有彼此心悸的感觉,但在那么长的岁月磨练下,必定会惺惺相惜。
      少年吹了吹药汁,将韩非半揽坐起来,“公子,起来吃药了。公子……”
      “恩……”韩非恍恍惚惚中感觉一个人温暖的手伸向他,那么亲切、那么近,宛如抚摸着最珍贵的瓷器。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季,眼前只有飘落的雪花,以及那个穿着锦衣的少年桀骜孤独的笑。然而,当那只手挨近身侧时,却幻化成了一条细韧的马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疼痛从脸颊一直蔓延到全身,最后回归到胸口。黑夜中,那个人露出嘲讽的笑容,那笑声伴随着鞭子挥打的节奏,震碎了片片雪花。
      “不,不,我不要!不-----”韩非疼痛地蹲下身,全身颤抖。
      “公子,您怎么了?公子醒一醒啊。”残的声音忽然击入了黑夜,点亮了寂静和死气的天空。一只手轻轻将他揽起,可是他却恐惧碰触,一直在颤抖和拒绝。
      剧烈地挣扎中,他终于转醒。在对上残惊惧和担心的双眸时,他忽然有了一丝错觉,仿佛是回到了小时候,也是大雪纷纷的冬季,他一个人站在广阔的大殿上,没有仆人没有声音,他是被禁足的人质!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能够体会父王的无可奈何。也是在这样一场政治胁迫和无奈中,他才得以成长。
      当时,只有残一个人长久陪伴着自己,一直到他回到自己的祖国,再到如今他重回大秦,残都一直兢兢业业、不曾倦怠。
      “吓到你了吧?”韩非淡淡笑开了,他反握住残的双手,道:“手怎么这么冷啊?一天都没休息好?难为你们了……”
      “公子,莫要乱想。您的病还没有好。”残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韩非一直说话有残疾,可以说只要一到紧张场面他就会结巴,所以公子不经常开口讲话,一般都已微笑完事。这么多年了,他都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料着,但他总以为他看不到,也不在意,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虽然,他并非为了得到他的感激而照顾他,但是心底毕竟还是有疙瘩和不平的,如今,他终于明白、其实他都了解,她居然都懂!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欣慰?
      “真像啊……”韩非忽然间叹息,他看着面前忽然露出狂喜表情的少年,手却已抚上了他的头顶,“残啊,其实在这之前,我是希望你们都离开的。毕竟出使秦国,就必将面临着吕不韦以及……如今残暴的秦王。这是一条不归路,而我只是希望能再为自己的国家做出什么,可你不一样,你绝对不能像于期一样----朝廷就像一个大染缸,谁进去了都会面目全非,不要成为于期一样……最终身不由己的人。”
      “公子?”那个名字让残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韩非。
      今天才见过的,那个已过而立的青年将军,拥有豹一般凛冽和鲜明的个性。虽然今日才得见,但他的事迹他早从公子那里听说不下十遍了。
      其实在公子回到韩国的那段时间,他曾奉命去了其他地方,整整三年时间,公子交了什么朋友、或者有怎样的目标方向他都一概不知。为此,他曾深深恐慌过。
      但是在他回来后,公子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内心蠢蠢欲动,将要破茧而出。记得很早以前,他问过公子这样一句话:“公子,你为什么总喜欢看向夜空,空中除了星辰和月亮究竟有些什么?”
      公子并没有嘲笑他,反而解释给他听,虽然那个答案自己并不一定真正明了。他说:“当你的心中装下生死、友情、对国家的爱恨后,你自然会懂得我的喜好。”
      樊于期虽与公子多年交情,但还是在祖国的一纸诏书下,策马而去,自始至终都未曾再回来看公子一眼。身为平常百姓时,他们可以研习军法兵书,可以坐看潮起潮落,花开花谢,可以品茗琴曲浮华一生,但是当彼此都同为对立的阶级时,一切过往都似云烟而去,当初的相知相交简直比一纸诏书更加低廉。
      樊于期曾多次出战,战功赫赫,是秦国有名的功臣。曾经他属于吕不韦一党,如今他退出了朋党纷争,借助自己妹妹的身份平步青云,到了如今、吕不韦都不敢轻易撼动的地位。这个还在试图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帮嬴政重塑朝纲的年轻将军,是否还能在如今的打压下继续自己的孤独之路?
      在他的心中,所坚持的正义和道德又是什么?
      于是,从前的他曾一度坐在落满灰尘的书架上抬首沉思----他无法追溯出那一段空白,公子也从未向他透露过,然而剩余的那段时间终于将一切阻隔。在公子与樊于期已然默默对立、甚至是在他一剑平天下的时候,自己和秦王似乎还未曾深刻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些曲曲折折的兄弟之情。
      人世间有很多悲欢,也有很多矛盾,可是到如今,似乎还没有人可以解除这样一个魔咒。
      如今,他迫不得已将自己的亲妹妹嫁入皇室,并非他不知一入侯门深似海,而是公子曾说过:“武将出身的男子,他们的心思一向开阔如海,不屑于追求名利和权位,更不知道这样的一种婚姻,实际成为了那些城府极深之人挑拨离间的手段。所谓的美人计便是如此。
      只是这样一个不经意提起的名字,却让他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然而内心,仍有一个声音在持续不断的低语着,来否定这今日的一切:“情感、思想、性命、动摇……从你们一进入这样的武途中时,无论当初有怎样的初衷和无奈,到最后都一样避免不了政治的淹没。为了自己的国家、人民以及近在眼前的主人,你们都要不顾一切地守护,即使不择手段,即使最终奉献出生命!”
      “公子,您过虑了----虽然您总是说天下习武之人都是如此,可是我与樊将军之间毕竟还有更大的不同。”他说完这句话时,韩非却忽然放开了他的手,他的神色有些异常,最终却化为无声叹息。
      “不说这个了,总之到了最后你会明白……”韩非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一口一口细细地品着,宛如他手中的东西不是苦涩的药汤,而是清香甘苦的茶水,“不要和朝廷有任何牵连,知道了么?”
      “是。”残笑了笑,想将对方的注意力从这个事情上引开,他开口:“公子,要不要吃些别的东西压压嘴里的苦味?”
      韩非刚要拒绝,忽听楼下一阵嘈杂的庆贺声流过。
      “怎么了?”帝都内除非有凯旋而归的将军、亦或为国家做足贡献的人,才能享受如此的待遇。在韩国里呆久了,多少次都能听到这样的欢庆----是属于帝都内百姓特有的一种庆祝方式,同时也被统治者所应允,而如今,又不知是哪位获了前方大捷的将军回城了。
      残拿起案几上的蜡烛,食指与拇指轻扣,微微一弹,只见一道火光闪电而去,‘啪---’地一声击开了窗户。残向窗下巡视了许久,才转过头来说:“听说是大王非常器重的一位大臣回国了。”长龙般的百姓排在两侧,从正午开始早早收了摊位,其间准备了花瓣和水果,都在等这位大王器重的臣子回国。
      那是个穿着大红衣衫的青年,骑在马背上向百姓挥手致意,青年眉目深刻,眼角带笑,看似轻浮不稳重,他的两侧多是守卫护法,甚至于一些来自城内的大臣都出面迎接。可想而知他在秦王嬴政心中的地位。
      韩非看残半天不说话,他用白帕擦了擦额间汗水,起身过来看。
      “公子?”残立刻迎了上来,将他搀扶住,“您病着,怎么就下床了?”
      “没关系。”韩非摇了摇头,看去,“这个人听说帮秦王平了四国围攻,用的手段非常奸诈狠毒,但是却颇受政、嬴政宠爱。恐怕他是提早完成了秦王的工作,搬‘师’回朝了。”说完后,韩非忽然冷笑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下,他徒然剧烈咳嗽起来。
      “公子,您穿的太少了!”残作势要将他抱起,却被韩非拦了下来,“咳咳,再、再看看。”刚咳嗽完,握帕子的双手忽然一阵颤抖,人在生病之时若还是遭受风寒,后果可想而知。韩非感到手心无力,白帕从二层的窗口飘忽下去,正巧落在红衣青年的肩上。
      “啊!”楼上楼下的人皆是一阵惊呼。就在帕子落下来的刹那,四周的守卫立刻驱散人群,将红衫人紧紧包围在中心,他们抽出刀剑,抬头望向客栈的二层,“谁?你们是谁?”
      红衫的青年拿下肩头的帕子,低头闻了闻,最后微笑道:“一方病帕子不足为怪,大家莫要紧张。”随后,他也抬起头,向韩非望过来。这时候,就算韩非想缩头已然来不及了。四目相对的刹那,对方首先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客栈的招牌----用金色的蝇头小楷雕刻了三个字,字法如苍龙,洒脱雄壮‘腾云阁’。
      “哦。原来是出使我大秦的使者啊。”那个人非常聪明,想来是对帝都的风土习俗俱为熟悉,当下就挑名了彼此关系。那个人从马上下来,对韩非摇了摇手,“怎么,还不打算下来要回自己的东西?韩非公子?”
      话音刚落,身边的残一时忍不住他人挑衅,嘟囔了一句:下来就下来。随后一把将韩非横抱入怀,整个人快速从高墙下跃了下来。当他落地的瞬间,四周的守卫立刻蜂拥而至,眼看就要将两人擒住。
      “住手,不得对贵客动手。”一手令下,那些人纷纷退至后方。红衫的青年环顾四下,发现百姓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也知这必定在咸阳城中引起喧然大波,不觉起了挑逗之心----反正他们与韩非对立的事情,不日即将公开,何必现在隐隐藏藏,遭后人唾弃?
      此时的红衫青年顿生挑逗之心。他道:“听说韩国公子才智过人,如今你冒犯了本大人,本该按照大秦利律处罚,但看你是他国使臣,本大人绝不为难你。既然才智与你不及,我们就玩些别的游戏。只要你能够做到,此路通天通地,你愿意去哪里本大人再不过问,如何?”
      “赌注、注是什么?”韩非略一蹙眉,表示答应了。
      “公子果然豪气。赌注自然是人命,却不是你的命,而是----”红衫的青年立刻伸指,遥遥指向韩非身旁的残,“他的命!”
      “什么!?”韩非一惊过后,立刻结巴着斥责,“这、这与残有何关系,你、你简直不把、把人命放、放在、在心上。”
      “人命?他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在我大秦、下人的命连一只猪狗都换不来,何需你如此保护?”他俯下身,轻蔑地道:“该不会,他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既然韩非能够勾引上大王,并让大王痴迷到如此程度,想必是一身狐魅性格,而这个少年面容俊朗,身段矫捷,更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龌龊!”韩非倒退了一步,脸色已然苍白如死。
      “好!你既然不给他活命的机会,那么以你冒犯本大人的罪名,足以将他杀死,将你驱赶回韩国,怎么样?”他拉起他的袖子,挑衅道:“要不要和本大人进宫问问大王的意见?”如今,他是秦王的新宠,又是秦国的救赎者,他的话已算是半张圣旨。所以,即使这个理由并不充分,也不够至其死亡,但是----有吕大人坐镇,更有秦王的无奈,韩非必死无疑!
      韩非看着他,脸色变了数变,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残,刚要说话,却被残阻了下来,“公子不可,他要杀便杀,反正我的命在没遇见公子之前已然失去,现在和当初都是一样,残绝不妥协。”
      韩非怔了怔,沉默着。
      “想我怎么死?大人?”此时,残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步步逼向红衫的青年,他的脸上布满嘲讽,“来吧。”就在对方气势逼人的走近时,红衫的青年忽然后退了三步,急急道:“快、快护卫!”
      “咦?大人不是想杀残么?”只见一行人立刻夹在了两人之间,他们按照队型将红衫的人簇拥在中间,以防止对方的忽然反击,“停步,不准再走,再走就杀了你!”
      “哈哈----”残蓦地大笑起来,他果然停下了步子,低头看着手中剑,脸上却是惋惜地笑,“不是已经决定杀我了么?”
      少年掉转剑柄,握住刃口处,他冷笑着将长剑高高抛出,一直丢入了红衫人的身上,残嘲笑道:“喏,剑给你,有本事就过来杀我!“
      红衫人在别人的保护下,终于有勇气破口大骂:“一个小小国家的使臣还妄想改变大王的初衷,告诉你,韩国必先亡!”
      “住口!”韩非脸色铁青的大吼。就连身边一直神态平淡的残都变了脸色。
      “要我住口?可以----”红衫人也笑了,“看你一身风姿,定是卓越不凡,不妨把衣服都脱了,让大家都一饱眼福,如何?”
      这命令一出,四周皆是一片唏嘘和暧昧声。就连红衫人的手下都不禁催促着起哄,“脱啊,脱啊,脱光了就放你走。”
      “你他妈的!”残的脸色顿时苍白,只见他以手作剑,人已经掠向了高空,天空中沙风飞舞,红衫人还未有反应,拳风就以逼向了面颊。残的武功精进非常快,就算此刻有护卫无数,想要阻止他杀死那个人,却已不太可能。
      “残,住手!”韩非道。
      “公子?”拳头就在对方一寸的地方停止住了,少年的面色扭曲,拳背处青筋直爆,想来已是忍了许久。
      “这是命令,不必再说!”韩非跨前了一步,冷然道:“我答应你,你放过残。”
      既然战国时期,勾践既可卧心尝胆十年,在吴国帝都街道上以身代马,成为他人口中夫差的‘良驹’,最后又不屑自毁尊严,装疯卖傻,却最终成就复国大业。如今的他,又怎会因为面子而亡了国土?
      他-----又怎会比不上战国时期的越王?
      “嘿嘿。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小子死。”红衫的青年微微避开头颅,却伸手抚摸上了少年洁白的手背,“这么俊俏的人,如果死了、多另你家主子伤心啊!”
      看他这般轻薄,残的拳头立刻向前推进了一分,却又不得不再度停了下来。只不过,少年徒然变拳为掌,‘啪---’地一下扇在对方脸上。此刻已无人说话,这一巴掌声音清脆,不禁让周围的百姓乍舌不已。
      “无耻!”少年冷冷一句,立刻回纵。
      残来到韩非的身边,一边握着他的手,边恳求道:“公子不可以啊,他们明明是想让您出臭的,这些嬴政手下的人各个狠毒无耻,您不能脱衣服!”少年想了想,最终咬牙道:“不如让残代替公子来!”
      “属下的命就不是命么?我的尊严你如此回护,你的尊严又有谁维护?”韩非挣开他的手,立刻拉开了大氅的襟带,脱下了外衣。
      冬季的正午虽然太阳高照,却依然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再脱掉外衣的刹那,他不禁打了颤抖,这时残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了韩非的肩上。
      “残,莫要任性了!穿回去!”从没见过大发雷霆的韩非,残被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再做声。
      全世界的目光仿佛都注视在他的身体上,那些鄙视得、□□得、肮脏的,加之寒风肆意,自己又生着病,此刻更是想找个地缝缩起来。他明白,出使秦国并不是过错,韩国弱小,那便是统治者的无能,身为父王的儿子,他责无旁贷!民族的尊严、国家的尊严是凌驾于任何一种尊严之上的,如果他们连国家的尊严都丢得起,何必还要维护个人面子?
      这,也许是一种惩罚吧,惩罚他们治国的无能,从而将苦难一并降临了。
      天气寒冷,眼前有星辰旋转,老天似乎都欲欺负此刻这个病危的青年。他一件一件地脱下身上的衣服,直到上半身已经赤裸。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还有甚尊严可言?
      此时,残忽然怒了。他向后急走几步,冷冷道:“旁边的人都把眼睛蒙起来,百姓都退到一边去,如果不想死的,全部离开。”话音刚落,是人都知道残发火了,他们刚才领教过这个少年的剑法,也知道凡事必当保留些余地。此时,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空旷的长街上,从方才的热闹到现在的寂静,如此颠倒也只在一瞬之间。残将上衣卷起来,眼眸在四周人的脸上冷冷一扫,他一把推开前方阻挡他的护卫,继而从他身上抽走佩剑,“哼,人不怎么样,剑倒是不错。”随后,少年示意地翻了几个剑花,面容沉淀下来。
      “残!你想做什么!”韩非呵斥道。
      第一次,残并没有听从主人的吩咐。他冷淡地抬起头,身形就在他人的眨眼间逼到了红衫青年的身侧。这再一次的危机到来,对方已然吓得不清,可是却没有机会再去唤人保驾。那个人颤抖了一下,神色复杂:“你、你要做什么?”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再不离开,我就拔光你的衣服。反正这是大秦的土地,我们韩国百姓看不到公子脱衣,而你的身份就不同了----大王的亲命臣子,嬴政的宠信,如果让他知道你丢了秦国面子,你觉得你还能再继续活下去么?”这话虽然是威胁,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失准确,毕竟秦王是怎样的人,大家有目共睹-----他杀人向来不需要理由,只要随性就好。
      身为王者,最看重的其实并非国家和人民,而是自己的面子!
      就在两人僵持中,一个人的声音顿时从长街的尽头传来,带着事无关己的冷漠,“姚贾上卿,该是朝议的时候了吧?大王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话的人,居然是李斯!韩非刹那间愣住了----分别的这十年中,他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李斯拜入吕不韦官下,从而进身于仕途之中,一年之间为秦王嬴政反击多数国家,如今也成为嬴政密谋‘除六国’的最重要人手之一。
      秦王十四岁登基,当时的朝政都把持在吕不韦手中,同时他也拥有庞大的官员集团。而李斯也成为了最被看重的官员之首!
      当初,四国之所以敢围攻大秦,只是因为嬴政年龄尚小,又是吕不韦还权之时,易主的仪式难免会带来国家的短暂动。不过,虽然现在嬴政已经逐步收回权利,但大秦还是由吕不韦一手托起,依旧有许多厉害的人物投身吕家门下,被逐渐培养成吕不韦的得意门生。例如李斯、姚贾、王翦和已经背叛了的樊于期。
      李斯在政治上同他对立,从当初的绑架事件上就已昭彰,他也想过----那,可能是吕不韦安排人手杀掉他的第一步行动!
      但是,他却从没想过----李斯居然也不顾多年同门的旧情,眼睁睁看他追入山崖!当时,他灰心过,也想过离开,可是,当父王年迈的脸出现在梦中,当想到自己走入韩国大街时、那些百姓生动和期盼的目光,以及多年前的他站在国家的最高点俯瞰自己的国土,虽然只有寥寥万顷,却夹带着多少人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如何叫他放弃?他又该怎样放弃?
      可是,如今的李斯忽然又出现了,在最艰难的关头拉了他一把。
      姚贾愤怒地扯开了残的手,挥手对下属道:“都走吧,别跟这些小国臣民一般见识,走!”他瞪了远处的李斯一眼,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李斯再晚一步,他的头颅恐怕早已被踩在脚下了。刚才,真他妈的悬!
      李斯冷冷撇了韩非一眼,那目光复杂至极,仿佛随时都在算计着他人,又似乎回归童年最天真浪漫之时。十年前、谁也不愿同他讲话,只因为他是个结巴。在从学于荀子的那段时间,他曾独自坐在樱树下看着别的同伴嬉戏玩耍-----当时他是落魄而孤独的么?
      已经不记得了,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时常穿着破衣的孩子,咧开大大的嘴巴朝他傻笑,那时候他不厌其烦地教他说话,每天上完课时候,他都会将那些字写在花瓣上,一个一个教他慢慢地说-----仅仅三年的时间,在两人的努力下,他已经可以逐步脱颖于众人面前!
      是他让他有了今日的一切!可为什么这样的人,都……
      在李斯转过身的刹那,韩非眼中的泪水终于长划而下,那是即使被当中羞辱摧残更让人揪心的疼痛!李斯,如果当日的和乐融融,只为换来如今的你生我死,那我宁可变回从前胆怯结巴的少年!
      此时,残已经将衣服帮韩非重新穿上了,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水时,残叹息了一声。少年转过头,忽然拿起刚才掉落下来的蜡烛,猛地向姚贾头上仍去。
      只听‘乓---’一声脆响,对方的脑袋被砸出了巨大无比的包。然而姚贾却没有转头,也没有发怒,青年握缰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抑制着体内狂暴的杀戮分子!
      “姚猪,你给本少爷记住,杀人者必为人所杀,你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残冷笑着最后大吼了一句。
      杀人者必为人所杀?当初他也想这么问,可是如果不去杀人,那么最后死掉的、恐怕就是自己吧。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何必纠结在这个明知顾问的问题上?
      姚贾摸了摸头后的包,忽然冷笑起来,他看向李斯,淡然:“李斯,你可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韩非是和我们对立的,你若帮了他就等于自毁前程!”
      李斯拉了一下马缰,慢慢步行在同僚身侧,“我又何尝不是救你一命?我李斯虽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是黑白对错还是分的清的。我们虽然属于不同的对立阶级,但是排除官场在外,韩非的确是一个罕见的仁君,所以除非使以政治的手段将他杀掉,否则我不允许他在生前遭人侮辱。姚贾,你记明白了?”
      “好了,明白了明白了。”姚贾一边打着诨,一边咒骂着刚才胆敢在他头上打出大包的人,“这个死小子,下次定要他好死,哼!”
      “姚贾,我想知道,以你这样适合作游侠儿的性格怎会选择……进入仕途?”李斯忽然问道。
      那个摸着后脑的手蓦地一顿,姚贾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了。半晌后,他忽然侧头问道:“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身份么?”
      “九品官员?”在初始姚贾的时候,他似乎已被封了官,但是这个官却不是吕不韦给的,反而是身为公子的嬴政。虽然当时那个孩子并没有决策的能力,但是王者的气度却已显露。
      “没错……但在这之前,我的身份更低贱。”红衫的青年抚了抚骏马的棕毛,对于以前的记忆,他似乎觉得非常可笑。隐藏了这么多年,他的背后又究竟是什么?
      “平民?”李斯蹙了蹙眉,谁不是从最开始做起的,当初的自己还一度沦落为流浪者呢。
      对方没有吭声,目光却有寥落。最终,他摇了摇头,道:“比这个还要低。”
      李斯蹙紧眉头,沉吟着,最后才淡淡一笑:“不就是从仆人做起么?或者说是商人、男妾……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身份更低?”
      “老兄,这你就不懂了。”红衫的青年拍了拍马脖子,恢复了以往的调侃,“这些人虽然低贱……却有选择的资格,他们还有自我的意识,而当时……我他妈的连自己是谁恐怕都不知道呢。”
      “难道说?”李斯蓦地顿住马步,神态吃惊。
      “没错。你当然还记得,当时大王七岁,得了一场罕见的疾病,眼看即将不省人世,祭司夜应了众臣要求出山寻找十四个孩童作为药引。因为凡界的俗气太浓,所以祭司夜在他们身上分别种下傀儡虫,以便为大王随时入药医治。当时,我也是其中之一呢。而在这之前,我父亲是商人,而我曾一度沦为盗窃者!”
      “当时的我虽然还不大,但是这件事在整个中原还是很轰动。”一想到夜当初的举动,青年不禁打了寒颤----虽然商人妓女男妾是社会最低层的卑贱者,但是他们毕竟拥有自我意识以及选择作为人上人的机会,而那些被夺去意志,成为别人傀儡的人才是最可悲、可怜的。
      但是所庆幸的是,那些人没有意识,自然也感觉不到上天对他的不公,在死去的那一刻也不会有任何疼痛。也许,这就是作为老天爷对他们的最后一次垂怜吧。在姚贾的生命中,那一段空白是完全的漆黑,十四个孩子被聚集在一起,不交谈也不沟通,只等待着活生生成为嬴政的药引。
      “对不起。”李斯叹息着道歉,“我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曾经,就当我没问吧。”
      “没什么对不起,如今-----试问天下谁还敢看不起我?谁还能说我是偷钱的盗贼,谁还敢平白无故找我家人麻烦?那些畜生,只配为我提鞋!”红衫的青年仰起头,面容自豪而骄傲。
      “畜生……‘人’真的同那些猪狗等同么?”李斯忽然有些失神,他的目光淡淡望向前方,仿佛那近在咫尺的宫殿已变的遥不可及了。最终,青年点头附和,“没错,反正那些人和畜生本就没什么差别,那么你、难道也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分子么?你难道不知道,挤身入门阀的人,起初都是干净廉洁的,都报着一份希望和信念,可是现在,谁还能记得当初的理想报复?就算再养上一些傀儡、夺去一些性命,又有谁会在意?”
      “谁会在意?”还是放肆大笑中的青年蓦地怔住了,他收回手,目光变化莫测,“那些人都不会,但最起码,她会……”
      “谁?难道是……樊小妹?”不可思议地,李斯脱口惊呼。虽然不敢相信,但是事实的确已另他不得不正视----在姚贾离开前,樊于期还没有脱离吕大人的势力范围,由于当初姚贾身份特殊,所以他迟迟未将妹妹下嫁。但是那个时候,湘儿似乎已经爱上了他。
      两个人的恋情发生在暗处,直到某一天被樊于期发现而被迫分开。也就是那段低谷时期,才叫吕不韦有机可趁,将樊于期的妹妹迫不及待嫁入皇室。
      当然,一切事情发生在姚贾离国之后。
      虽然小时候,湘儿和大王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大王对那名女子却并无爱意,更可以说吕不韦为他盛上的所有美女、少年皆不喜爱,有时候还频繁发生少女死亡的消息。也是从那时候起,大王喜好男色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传入了百姓之间。
      “呐,这可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红衫的青年打着哈哈,一边猛抽马鞭子,大马嘶鸣了一声,箭也似地穿到了前方,“快点,别让大王等急了!”
      李斯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过以你现在的样子,还是江湖的天大地大更适合呢。何苦,为了这样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奋斗至今,值得么?”
      值得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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