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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又是一场罕见的大雪,鹅毛的白雪似乎每一季都带了沉重的负担,下的如此缓慢。夜里微凉,只有一盏烛灯轻伴。雕花的木窗前是高远深冷的明月,而大雪似乎因此而来,永无停歇。
      遥望着宽阔的城内,似乎只有那一栋壮丽的宫殿灯火通明,每日每夜都不知疲倦的亮着。而那映在雕花窗上的消瘦身影也如此清高孤绝,让人望而声畏。也许是因为天太冷,而那个站在窗前眺望夜景的人终于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毛笔呵融,展开桌面上摊的多数奏章,认真的批改起来。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少年曲肘于案,托颔思索着。轻轻翻转着手中的毛笔,少年微微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火光处的一块破碎的碧玉。
      玉虽是好玉,却已不完整,仿佛是被当中掏出的心脏。那个细小的碧玉在烛光下摇曳生姿,泛着淡淡的温润光华。黑蓝龙衫的少年伸出手,轻轻将其握在掌心,阖起双目。
      “大王。”门外,一个声音静静伸出天外。
      仿佛是出于习惯,那个少年习惯性的‘恩’了一声后,说了句:“进来。”
      门在打开的刹那,大雪鱼贯而入,打落在屋内檀木的桌柜上,润湿了波斯手工紫菊兰地毯。夜晚的冰冷融入屋内,带了一丝丝清朗之意进来。坐于温室中的少年立刻打了个寒颤,却是下意识地将砚台上挂落的碧玉握入掌心,眉目深颦,“不是说过寡人在书房中时,不要轻易打扰么?”
      走进来的人已是而立之年,风霜在他的眉目间浸泡了一遍却也未显沧桑,反而更镌刻出那铮铮铁骨和清高的气质。他长的虽不俊美,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端正俊俏。少年背着光芒,在看到来者之时微微一怔,咽下了刚要出口的责备,转而替换成另一句话。
      “爱卿,可有急事要奏?”握着手中的玉,他感到了深深棱角的抵触,“今日你送给寡人的文书,寡人也已看完,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
      那个穿着青衣的男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然鞠躬作揖,“禀大王,前方军士连夜送来急件,韩国公子韩非已过高原,即刻便到帝都。可是大王还没有给出对待使臣的具体方案。”那个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道:“韩国虽小,却也代表了各六国的眼睛,如若稍一怠慢,别的诸侯国可都看在眼里,心下也定有计较。”
      “秦国虽强,却也不足以和六国抗衡,这很明确。”那个少年蹙眉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还是习惯从同一个角度审视高高在上的明月,“寡人连夜看完韩非的文章,你推荐的这个人的确非同一般,如果无法为我所用,那么也只有杀掉了!”
      “是。”对方点头。
      “李斯,他和你同窗多年,你该不清楚他的为人处事么?身为荀子的学生,所谓的孔孟诸道定是不再话下,而寡人却不是作为‘仁义君’而来。韩非书中所阐述的‘法’家思想深得寡人之意,寡人是想试一试-----看他到底肯不肯屈尊于我。”少年轻轻敲击着窗楞,面目平淡,“不过,若是明日他不能给我带来惊喜,或者他的到来是别有用途,那么不管他是否是你的同窗、亦或真是天纵奇才,你该知道----
      “寡人绝不会稀罕。”话毕,他冷冷一笑。
      李斯,他就是李斯?李斯本是战国末期楚国人,年轻时在郡中担任小小官吏,却终究得不到重用。于是,他辞去小职位,从学于儒家大家荀子,并刻苦钻研‘帝王之术’。
      二十八岁后,他综观天下大势,认为楚、齐、燕、韩、赵、魏等过的君主胸无大志,就算有贤臣辅佐也是无法扭转乾坤,只有秦国奠定了坚实的政治、经济、军事基础,便于统一天下。于是他认准时机,来到秦国,被吕不韦推荐给嬴政。
      “那么大王是否接见他?”李斯问。
      “人家都已到了家门口,我们还能让人家吃闭门羹么?自然是出城迎接。”他说着,手中敲击着淡淡节奏,而声音却依旧带着嘲笑,“寡人的确也想看看,能写出如此文章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离清晨已不久,对方使臣也已到了城中。嬴政命人简单准备了几个仪式,李斯代表秦王之命出面迎接,表示对韩国的尊敬和来臣的极大欢迎。虽然如此,但是在嬴政的心中,到底对韩国是报着怎样的心思,任何一个大臣、或者其他四国的掌权者亦都不清楚。
      这个王者,向来做事扑朔迷离,更是不按常理出牌。
      待李斯出去之后,少年揉了揉眉心,摊开掌心,那里正有半块软玉微微衡着,带着主人薄薄的汗水----父王早死,死后吕不韦欺他年幼无法断国家大事,早早以仲父身份自立,独揽军政大权。于是,不过弱冠之年的他就要学习多种帝王之法,渐渐将权利收于一手。
      如今虽不到双十,却已是早生华发了。
      如今六国的形势他不是不懂,而是无法下手。每一国都有自己的强大后盾,而唯有一弱国却是现下无法动到的。如今他年龄尚小,想要三朝元老听命于他,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若自己没有一处国绩炫耀,以后想控制整个局面恐怕会很难吧。
      少年垂目看着手中的软玉,忽然有了一丝倦怠-----你又在哪里?在哪里警告我此事做或不做?你知道么,十二年前,我正是因为被叔父逼得无路可退,才借百姓而泄愤,其实那一日我是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敢阻拦我,而你敢,如今你为何不出现继续阻拦我,却又将我退入这样一场争斗中?父亲是,母亲是、叔父是、大臣是,而你……也是。
      “大王,要更衣么?”未关闭的门前,一个清秀端庄的女子站在当下,眼角微微浅笑,似乎连星辰都坠入其中。然而在看到他手中那块软玉时,女子的目光暗了暗,最终强颜道:“已经是要到上早朝的时候了。”
      她的身后两个丫鬟手捧龙袍金冕,神态恭敬。
      “进来。”少年转过身去。这个女子是他从小的结发妻子,应该是定了娃娃亲的。一个帝王,居然还需要指腹为婚?他向来不满这一点,但最开始又无法违逆叔父,只好提了这名异姓的女子为王后。
      但是他对这个东宫王后却从不放在眼底。不,更确切地应该说,他的心中已再容不下他人。
      梳洗完毕,穿了衣物,仅仅是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未同她讲一句话,就那样大步的离去了。
      朝殿上意外的沸腾,似乎大家都在一夜间知道了韩国公子要来,如今众说纷纭、闹得殿上沸沸扬扬。毕竟韩非自小是以人质的身份在秦国呆了八年,如今他居然重回秦国,究竟是为了表示合作、亦或是因为朝堂上已传出消息----大王预备拿韩国第一个开刀?
      可以说秦王嬴政并不爱说话,让多数人觉得他深不可测。而且就算他心底有了打算,表面上亦是波澜不惊。他曾说过,治理国家用的是脑,而非口。所以,他只要开口、那多半吐出的就是命令。
      此时,那个人只要刚刚出现在帘幕后,周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爱卿们都在争论什么?如此津津乐道?”那个人虽然在笑,然而眼底却是冰冷,他冷冷注视着殿下,道:“如今韩国公子韩非就要到了,大家难道没有什么方案要提么?”他摩挲着扶手,看不出表情,“看来各位爱卿都希望秦韩两国合作,那么合作后又将先对付哪一个国家呢?”
      此话一出,满堂乍舌不语。
      沉默了许久,嬴政忽然冷笑三声,道:“既然大家都无方案,寡人叔父又在家中告老休息,那么寡人只好派李斯前去城外迎接,以示合作之意了?”这明明是先斩后奏,根本不是征求意见。
      虽然多数隶属于吕不韦门下的大臣不太同意这种做法,然而自己又确实没有实之可行的举措,便只好听命不答。
      “报大王,李大人已带着韩国使臣到达殿前,是否迎入?”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抱拳于殿下,声如断玉。
      “哦?已经来了?”嬴政转了转指上的巨大扳指,脸上却带着嘲讽的笑意,他似乎是在估摸时间,又似乎是在想什么新奇的花样,以至于底下的官员都等得各个满头汗水后,他才淡淡地吩咐道:“跟李爱卿说,这正门是为迎接无才智之主而设,那后门才是为了有才学的人。若韩国公子能凭借能力从后门走入我秦国大殿,秦韩两国的合作必有机会达成。”
      “是!”那人应了一声,匆匆下去办事了。
      韩非?寡人倒是要看看,你所谓的帝王之道、宫廷谋略到了秦国还究竟有没有用!方寸之地,怎敢于我央央大国比拟?别说是你,就算是韩国大王来此,寡人也绝不放在心上。
      想为了韩国的存亡尽一分心力么,寡人倒是好奇,你有什么举动呢?

      城门开启,远出早霞叠生,即便太阳刚从地平线而升,依然将城墙外的一方天地照射着盈盈发亮。然而冬季的晨风却煞是伤人,伴随着头顶飞絮般的飘雪,眼前仿佛是白茫茫一片的。
      几辆轻装的牛车从官道上缓缓驰过,脚下踏着尘土,浑身裹着银装,然而那些持续赶了将近一个月路的驾从,依然没有丝毫倦怠的模样。
      李斯和随行的几位官员站在城门下,迎接不远万里从韩国来此的贵宾。说是贵宾,其实应是旧友吧,只不过在很小的时候,他也只听说这位与他素来交好的同窗一直住在秦国,直到12岁那年突然离去,从此就再也没了踪影。可谁会想到,他居然是如此尊贵而崇高的地位,是韩国的公子?
      遥望着远方牛车的目光忽然凝敛,微微流露出一丝冷笑----其实他不说倒也是好的,毕竟从今时今刻开始他们就是拥有不同政治意见、不,应该是关乎本国生死存亡的使者。这样残酷的现实和人心,必要让他们南北分辙,成为真正你生我死的对手。
      “大人,韩国公子已经到了。”就在他出神之时,一边的大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唤回了他尚自沉思的思绪。李斯抬起头----十辆小车已经停下,那中间的牛车上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从上面敏捷地跳下来,他的目光在对方的人群中环顾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这位昔日好友身上。
      “李斯。”他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四周的人却都诧异无比----韩国的公子居然认识李斯大人?
      “恭迎公子殿下,请进。”蓝衫的大人并没有在意,只是目光稍稍变了一变,作了个邀请的姿势,躬身道:“我们大王特别欢迎公子的到来,现在就由臣下带公子进入咸阳城。后面的人也都不用随驾了,且让人送入西殿休息吧。”说完,他便起脚离开。
      “李斯?你不记得我了?”对方的声音依然平和,但仍旧能听到焦躁,“我是韩非啊。”
      “我知道。”蓝衫的人回答的甚为平淡,李斯保持着惯性的礼貌笑意,不直面回答他的问题,继续一一对他讲述咸阳城中的繁华以及秦王嬴政的多般事迹。其实若说到秦国的强大,那是几辈先祖共同打下的基础,身为现任的秦王,他现在的表现其实并不是很出色,毕竟在先代人的光环下,他只是一个初生的牛犊,有着和其他国家的新王一样的希望和强烈信心。
      但是,排除冷酷的秦王,秦国上下又多有吕不韦、王翦、樊于期、尉缭、李斯等人,其实一开始他就深知吕不韦的用意。身为离秦国边境最近的韩国,一定是秦王预备先下手为强的国家。常听闻嬴政年龄虽小,却有高瀚的鸿鹄之志,自他继位始就有统一中原消灭六国的大想。而今,这几位将军谋臣已开始帮他制定政策,身为吕不韦曾经的门客、李斯一定同意首先灭韩吧。
      也许仅仅是因为政治上的分歧,于是曾经的朋友也就不能再做了。
      韩非苦笑了一下,随着对方的介绍左右欣赏,然而实在没什么怡然的欣赏心情。
      “看,这是我大秦的土地,不管是都城还是边关、郊野,我们国家的王都无一不照顾,如今国家基石坚固、军事力量强大,就连这群山都似乎有破晓的力量呢。”不知他是在炫耀国威还是真的热爱国家,好友的脸上竟第一次流露出真心笑容,“然而毕竟除了我一国外,其他的国家很少有这样的严谨分明,如果中原可以统一,六国合并,由我们的大王延续这样清明的政策,想必这个天下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韩非一怔,忽然伸出手握住对方正描绘着远出山峦浮云的指头,眉目微蹙,“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楚国人。”
      “楚国人?”他忽然嘲笑了一下,摇头道:“你可以说我不爱国,或者是出卖国家利益的小人,可是这天下范蠡只有一个,我在楚国不得志,自然有选择效忠其他国家的权利。韩非,并不是我没有给我的国家机会,而是他们不如秦王会把握!”
      他的话音清冷,让他想起了高入云端的明月,看似触手可及却永远触及不到。
      “你一直想先灭掉我们韩国,是不是?”已经走到了街道中心,四周的商贩已经多了起来,百姓也没因高官的出现而躲避在家中,反而各个容光焕发,与李斯和诸大人打着招呼,提着篮子继续自做自的。这样的臣民是爱主的,这样的百姓是和谐的,就算此刻的他想保住祖国,又有几分把握?
      “恩。”李斯微微应了一声,转过头来,“我也知道你因何而来。”
      “是啊,其实我很怀念童年的时候,那时候你坐在老师的对面,我坐在老师的侧面,你经常因为成绩不好而被老师责罚,也一直自卑自己的学问不如我。每一次上课,我们总是分歧很多,有时候也会因此大打出手。”韩非笑着,目光辽远。
      “还是在课堂上。”李斯也笑了起来。
      “不过,就算是此刻的一昔争辩,也无法打断我们的同窗之情。而如今,我们却总是朝着各自的方向离去,于是分歧就越来越大,自此演变成了国家争端。呵……”他忽然苦笑着摇头,“可惜,我竟然忘记了,我们的分歧早已不是因为那些小事,如今是整个国家啊。”
      “不要再说了。”蓝衫人的的面色忽然一变,声音冷厉起来。
      两人刚走入皇宫第一道城墙,就有人上前禀报。那个人看了一眼韩非,就附在李斯耳边匆匆说了几句,后者的眉宇微蹙,有点烦躁。终于,他推开了那人,怒言,“这是什么规矩!怎么样对方也是贵客,怎能还未谈得一二就先棒打而死!如此一来,灭韩国就再也没有任何借口了!大王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了?”一旁的几位大臣拥了上来,问道。
      “没什么。”半晌后,他终于熄了火气,淡言道:“大王说韩非不能以前门进入大殿,必须从后门。这是历来的规矩。呵,规矩!”说完,他首先掉头走向后殿方向。
      “对待要收服的小国国使,宗主国向来是要给下马威的,其实我早有准备,你不必生气。”似乎看出了什么,韩非的目光中竟有了几分神彩。
      李斯骤然回头,目光复杂的变幻着。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道,“快走吧。”
      来到后殿时,刚好是辰时。嬴政已经派了数名官员前来等候,其中竟有些新奇的完意摆放着,让这个本身看来严肃高大的宫殿越发像是娱乐的场所。其实,不管是正殿还是后殿,这里的装饰的确是极近豪华,家具的质地全部是紫檀木包裹着蓝田玉而成。
      琉璃的填色宫灯,南海珍珠镶嵌的挂帘,全金的高座,雕刻着三千多种形态的藻井以及铺就着反复花纹的波斯花纹地毯。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个从小国而来的使者花了眼。虽然以前他也曾在秦国住了六年,但是后十二年的时间,这里的变化却是如此巨大,从天大地,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让人有种进入天堂之感。
      “李大人,这位可是从韩国来的公子?”那个人虽是对着李斯说着,然而目光却没离开自己。韩非可以从那种目光中看出轻视和鄙夷,然而他只够苦笑,假装没看见。
      “各位大人好。”他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对方有的回礼了,有的还是站得比直。
      “我们大王已经下过命令了。这后门专为了像公子这样有才学的人而设,如果公子能回答出我们三个问题,就能面见我们的大王,如果回答不上来----大王说,那么您并没有同他任何交涉的资本,也不用多费口舌,因为您的目的毕竟达不到。如果您现在知难而退,手下的自也不会为难您。”
      韩非忽然一震,他并不知道规矩,也不知道面见秦王如此困难。然而,他已早下好了决心,要为了自己祖国一拼全命,如果还未努力就先败阵,岂不是让对方的君主更加看不起么?
      “好,那么有劳大人带路。”他再度躬身作揖。
      对方的目光一闪,渐渐带了些崇敬和赞赏,“那好,其他人可以随意了,只要公子上前挑选一根竹杆便好。”
      “竹竿?”李斯惊道,“大王究竟想做什么!”
      “大人不必在意,这个题目十分简单,想来堂堂韩国公子不可能办不到的。”那个长相平平的侍从恭敬地回禀了一句,将搁置在案几下的篮子递给韩非,解释道:“这里都是一些长短不一的竹竿,请公子从中挑选一跟,哪一根都行。”
      “恩。”韩非根本没有看,直接从中拿起一根,随后端详。
      “大王的题目是,公子不能用任何兵器或者火烧砍锯的方法破坏这根竹竿,但是必须要让大家看到、这根竹竿变短。那么大王想知道,公子会有怎样的方法。”太过明显的刁难了。所有人的心底恐怕都已猜到大王的意图----在大王的心中必定早有计较。对于韩国的来访他绝对以礼相待,但是真的是否要接见还是要各凭本事。其实他早已暗自有了先灭韩国的心思了吧,所以以这样的方法激走韩国公子,并给予强烈打击。
      韩非当然也清楚。但是此刻的他只一心想见秦王,并没有退缩的打算。
      “请问侍史大人,这个地方我可随意走动么?”韩非拿起竹竿,恭敬地笑道。
      “请便。”当对方一声而下时,整个大厅的官员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为这个人留下大片的空地。李斯却持着玩味的神情,这个自来比他聪慧的人究竟会利用怎样的方法?
      韩非拿着竹竿一路走到高高的殿上----高殿的设计比一般的旁座高出许多,更重要的是、它不仅留天留地,还留有四面。所有就显得这个王位高高在上,还伫立在中心。韩非查看了一些地形,发现高位四周都有维栏保护着,而且这些栏杆都没有按照其他宫殿的浮华处理,没有雕花和镂空,反倒是一片朱红。
      韩非将手中竹竿伸出栏杆后面,问道:“请问侍史大人,要使竹竿短掉多少呢?”
      对方都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正郁闷着,就随意说了一句,“就一半吧。”
      “好。”韩非将手中的竹竿又向下沉了三尺,淡淡笑道:“好了,现在大家看到了只有这个竹竿的一半,在下没有利用任何兵器或者火烧砍锯的方法破坏这根竹竿,但是他的确是被削掉了一半。”
      其他人还在懵懵懂懂中,李斯第一个反应过来,点头道:“没错,公子没有利用任何方法。但是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又的确是一半。”
      听了李斯的分析后,众人才恍然大悟,一个个的表情都仿佛吞了好几个鸡蛋般,对韩非的态度也立刻转变了不少。其中一个大臣道,“快,快派人去转告大王,就说韩非过了第一关。”
      “那么第二关是什么?”韩非从高台上下来,神色还是一样平淡不惊,语气也十分温和,“还请大人们不要为难在下,出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题目啊。”
      “这是自然。”侍史微微点了下头,吩咐身边的人手拉开另一个小殿的门帘,“把里面的人请出来吧。”话毕,只见一行身穿同样服侍的十二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头上都披盖着黑色纱巾,身段灵活柔软,一看便知是从事于乐伶歌舞等工作的下人。
      虽然从春秋战国开始,商人和歌女的地位都十分低下,但是能够真正到皇宫了献艺的人真可谓少之又少,因为皇家要维护荣誉,又要寻求消魂和娱乐,所以当时不仅女艺人多不胜数,就连男乐伶都不减分毫。
      那六人依照侍史的规定,依次坐在高位下----依人头的高低参差就知他并不是按照大小个头来排列,那么从自古宫廷习惯和礼仪而言,他们就只有一个可能----按照年龄大小来排列。
      “在下能否问一句。”韩非道。
      “请问。”
      “这些人是男是女?”虽然心下也已明了,但是还是多问一句来的保险。
      “是男。”对方应道。
      “好,请大人出题吧。”韩非拱手道。
      “恩。”那个人说,“这些人出自歌舞访,一共六人,都是亲生的兄弟,而且没有一个人是同时诞生下来的。这些人中有一名叫做夷则,只需公子将这位人找出来,便是获胜了。”
      韩非想了片刻,展颜道:“大人还是给了我不少的帮助,多谢。”温和地一笑,他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在六个人四周转了数圈,又认真地观察了片刻,直到好几个大人都不耐烦起来,他才抬头,微笑道:“这倒数第五位便是大王要找的人。”
      “怎么?”李斯转头问道,“你有什么方法证明?”
      “只需在下喊一声。”韩非一手搭在夷则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大声道:“大家快看,夷则头上爬了一只乌龟。”话音刚落,全场的官员包括其他的五位乐伶纷纷抬头看向夷则,随后才恍然自己上了当,尴尬地笑起来。
      “那你又是怎样看出来的呢?”侍史仍旧觉得这个办法实在牵强,不足以登上大雅之堂。
      “大人刚才说,他们都是兄弟,而都是蒙着脸谁也不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大人可随意安排他们,但是在大人心中,毕竟还是处于礼仪和习惯,将年龄最长者排在了前方。而大人又告知在下,这些人是男儿身,可对?”韩非自信地问道。
      “不错。”对方点了点头,“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自然可以说明。”韩非转头看向李斯,笑着回答:“这些人自小出于歌舞仿,原来古乐为十二音律,而且是阴阳两段,从商朝利用青铜器开始就有了这样一说:阳为律,阴为吕。律分为六身,为:黄种、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吕为: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竟然大人说他们是男儿,自然对应着六律了。最重要的是,自古王者都是坐北朝南,但是这个宫殿却是反过来的,是坐南朝北,而且立于大王身下的第一人应该是地位最高的。古来以长兄为大,所以按照这样的惯例反排下来,夷则便是第五位了。”
      “好!”侍史刚猛一击掌,却发觉四面投来非常怒意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严肃道:“就算公子过了两关,那么这第三关需要到前厅接受大王的考察。除非公子三关都过,否则就算见到了大王,他依然不会听你任何话的,望公子多自珍重。来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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