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第二薇

2、Chapter 2

　　街道上悄无人烟，也许是因为下着雨水的因故，本是热闹的长安都城，此刻宛如被封在死寂中的昙花。
　　明月似照非照，却拉出了一人淡淡的身影。黑影一人低首巡回于街间，似乎不知该何去何从，大半个长安城都被他逛了遍，才终于在一片亮堂的歌声与清香的脂粉香气中停下步子。
　　尽头已算出了内城，前方的街道上一派灯红酒绿，老远就能看见无数花枝招展的美人甩着帕子迎客接客。即使大雨依不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哦呦，我瞧着是谁呢，这不是刚立了大功的白将军么？”老鸨精明的紧，老远都能闻出官气来。她站在门口，催促道：“白将军即日回朝复命，也没好好休息一下，外面雨大，不如进来消遣消遣如何？”
　　戎装的将军蹙了下眉，沉吟不过片刻便抬脚迈了进来。
　　老鸨扬了扬眉头，信心十足地笑起来------唉，只要是男人，哪个甘愿在家里被妻子严管着，哪个不向往这鹦歌燕舞的逍遥之境？何况白将军也不过是鲜衣怒马，方当弱冠的青年人啊。
　　依了老鸨的吩咐，小二也知此人来头不小，一路就将他引入了二楼的小阁间。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儿红烛罗伥、香熏软卧应有尽有，挂帘上镶钻了百来颗南海珍珠，用的也是流离填色宫灯，气派果然非同凡响。
　　白云起远远抛了一定银子后，那小二就眉开眼笑地开始向他推荐起来，“将军，要找怎样的姑娘呢？我们这里梅兰竹菊，岁寒三友都到齐了，就等着您指名呢。”
　　白云起没去过烟花之地，也不晓得这里的规矩，只知道这是男人消魂的场所，自也没多大兴趣，甚至还带了一丝丝鄙夷的情绪。然而今日游了长安，走到哪里就算是哪里，想罢，他只摇了摇头，道：“叫个唱曲儿的姑娘来吧，其他的不用招待了。”
　　那人疑惑地‘哦’了一声，便下去了。
　　他所在地方是‘芙蓉雪墙’第二层，极有视野，适合远眺。不一会儿，一曲悠扬的笛声传上二层，这楼本是临湖而建，地基一直深入水下，宛如一只展翅于湖中心的白鸟。小楼的四处都有船只来往，自然是姑娘的花船和客人游览的客船。
　　此时，明亮而翩然的笛声从细至粗，从颤到平，宛如点足跃于云层，又似雄鹰激昂天下。多端的曲调方停，另一首更加熟悉的轻快音律缓缓入耳，却似印染了风霜一般。
　　“诶？这妓院的人倒是会做生意，怎知我喜爱这‘桑晨曲’？”这调子十分好听，不免有很多客人头将头伸出了窗外，同时也想一睹吹笛女子的容貌。
　　连白云起也不例外。
　　可是笛声才吹到第三段，便被楼下的喧闹声掩埋。白云起微蹙冷眉，推开了窗户。
　　料峭的雨水混合着冰冷的烟气，一直冻入人的心扉。楼下，竟有几名不良之徒在挑衅女子。那女子被围困在内，左躲右躲都逃不出三个男子的掌心，只急得淹面低泣，哭得如同梨花带雨。
　　“哎呀，你跑什么跑，我们用重金买下了你的初夜，难道你想叫老子的钱打水漂么？”其中一个恶霸道。
　　“可是我只卖艺不卖身，你们怎能强行逼迫？”女子再度向后退开一步，面容因恐惧而通红。
　　“呵，你们妈妈都没说话，轮的到你给自己定身份么，今日老子就是要你了，你能怎么着？”
　　“这里是京城，你们、你们不怕官府？”女子本想吓吓他们。
　　可是那恶霸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竟强势的伸手将女子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坏坏地抚上她的脸，摇头感慨道：“很是抱歉，我家就是开官府的。”
　　白云起心头火起，本想管上一管，谁知那船中女子与他心意相通，微微一点船头，身形早已拔高数丈。
　　此时月华如水，被轻微摇晃的湖面搅碎了一片星光，水烟四起，那袭红衣连连点水而过，如黑云中徒然滑翔飞来的鹰鸟。
　　只听一声：“皇帝脚下也敢造次？”女子迅速没入人流中，以手当剑，形同鬼魅。
　　几个来回间犹如月光与水混合，强大的杀气和力度穿空而去，再打入水中时已变成了攻击的真气。
　　原地腾空一圈，双手连环推出，竟连人的身体也没碰上，那三个恶霸就连体飞了出去，又‘扑通’一声落入了河中。
　　红衫拂了拂袖，走到那女孩面前，凌厉神色一敛，温和道：“没事吧？”
　　“莫姐姐……”那女孩一看是她，再忍不住夺眶的泪水、哭倒入她的怀中，而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对方的脊背以示安慰。
　　片刻，好象感觉到了楼上的目光，红衫女子抬起头，顺手拿起亭案上的酒杯，隔江与他遥遥相敬。
　　百云起愣了愣，也抬起右手象征性的微微一碰，两人很有默契地笑起来，仰头饮干了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