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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夜中的寒风凛冽,即使到了春日也没有转缓的迹象,反而更渗入骨。那冷、另人全身都麻痛起来。
      窗外的梅花还没有谢净,然而,终归是要化作无情泥土的。是啊,落红不是无情物,只因落入了冷血的归宿中。
      那晚,少年提了柳君如为他准备的细软和剑,没多留一时便离开了。
      临走时,她满怀希望的能听他说一句嘱咐的话,哪怕很细微,哪怕不带任何感情,只要让她知道----他还是关心和在意她的,就好啊。然,他只说了一句:“以后晚上我会去三弟那里,或者去‘芙蓉雪蔷’住,你自己看着办吧!”
      蓝衫女子冷冷地一笑----何苦呢?何苦还要留什么幻想。你在他心中只不过是仇恨的延伸物罢了,指望不上那便算了。是啊,他心中,可曾对她有一分分眷恋。
      也许,五年前,在长安朱雀街中偶遇的少年只是脑海中的一个幻影,也许,他从未曾真正存在过。
      那笑、还有那么熟悉的音容笑貌,留在心底便已足够!
      第二日一早,少年只穿了一件黑裘、侧帽,拎了一匹白马,独自从后门离开。
      清晨,阳光普照,日光里微微带了卷怠。然而照在少年身前却明亮无比。少年回望了下眼前的雕字白楼,神色起了微微凸变。注视许久后,他才自嘲地一笑,手掌一按马鞍便跃坐了上去。
      一路上,马蹄溅香。马鞭子抽起梅花簇簇,花烁如星,四下飘转。长安乃王气所钟之地,郊区四野亦是平坦舒畅,几条河贯穿始末,山外是热闹的繁华街道,飞檐疏翼,青砖红瓦,刹是漂亮。
      记得三年前,他跟踪风临、走的也是这条道,可惜并没有好好欣赏。如今三年了,一切仿佛无变,反而更加贴近自然的谐美。
      当时下着瓢泼的大雨,风临站在蒙蒙细雨中,没有带伞亦无拿剑,只是对着面前灯火不熄的红楼,神色倏地变得温柔和怀念。
      不一会儿,三楼的小窗扉蓦地被推开,一身蓝衣的少女对月梳妆,清秀翩尘的神色,不施脂粉,也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味。
      那少女接触到他灼热的目光,低下头对他腼腆一笑。那么清澈的目光,那么出尘的容颜,连他的心都禁不主一动,何况还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哥?
      风临旋即拿出一物,在大雨中轻晃三下,孰知那少女竟羞地红了脸,‘啪’地一声合了窗户。她的身影靠在窗纸上,想必一定是在含目带笑吧。风临轻笑着摇了摇头,此时的大雨已打了他一头一脸,他才稍觉寒冷,转身离去了。
      然而,刚刚转身便看见了自己。那时候,他露出什么表情了呢,或许是想撕碎了他,或许是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他只记得,风临看了他一眼后,立时步步后退,随即跃上了高墙,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或许,他是畏惧他吧。
      他扔了伞,满身狼狈的往回走,走到朱雀街的时候、看见一位布卦算命的老和尚坐在街角,虽然淋着大雨,但他的身上却无一丝湿润。
      那和尚告诉他,在他后三年中会有一场劫数,并让他三年一过就去往浮云山的净檀寺,一切即见分晓。当时的他并没在意,甚至还起了杀人之心。然而,那和尚只是掐指算了算,便将他一天的行踪仔仔细细道上,让他不信也难。
      大马一路疾驰,已经翻过了两座山岭,没多久便到了浮云山脚下。黑衣少年看着方当日落的山头,微微喘了一口气。
      可是,他却不知----在他刚刚出门不久,一匹白骑也随之跟来,现下也已过了第二岭的小镇。
      山间沐浴着袅袅炊烟,山风吹来木叶清冷的香气,僻静的山中果然有一座白砖黑瓦的小寺庙。庙宇前种植着奇异地花花草草。远远望去,宛如花心簇拥的珍珠。
      红漆已经剥落,庙宇的匾额上蜘蛛网横生,好象早就无人居住了,除了门旁悬挂着两张对联清新以外,什么都是破败的。
      好象早知有人要来,黑衣的少年只站了半柱香时间,寺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小沙弥对他躬身行了一礼,道:“施主来的准时,师父已经在殿中等着了。”
      寺内倒还整洁,花香四溢,随着小僧绕过了几条道,才到了大殿门口。殿头挂了一道黑匾,堪堪刻了‘净檀寺’三字。屋子洁净,内室只点了一炉熏香。
      “大师。”他两手作膜拜状,欠了欠身。
      “施主果然准时,不愧是风行山庄的庄主。”他示意对方坐在对面,叫小沙弥添了些新摘的茶叶,笑道:“尝尝我们浮云山特有的茶,清香微酸,可解你一日之乏。”
      少年蹙了下眉,直接进入话题,“三年前,大师说在下将有一劫,不知这劫过了没有?”
      望尘大师怔了一下,旋即抿了口茶,摇头道:“一年前劫数开始,我却不知道何时结束,只是你尚在劫中,却无感无念。”
      “大师的话,在下不懂,请大师赐教!”他放下茶杯,神色凛凛。
      “此须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电。口念心行,则心口相应,本性是佛,离性无别佛。”望尘大师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成圣道,乃堕。”
      “不成道,我可平性修行,为何非是堕落不可。”少年越听越不懂,大师的意思莫非是想告诉他,世间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对好眼前当好之人,不要久久缠绵曾经。只是,何为眼前,何为曾经,于他都是一样的失去。
      “施主是否已经成了亲?”望尘大师目光宛如出鞘地利剑,连声音亦如虹贯日,“一年前成的亲么?”
      少年的目光旋即充满了杀气。感应到对方是不想提及这个话题,望尘方摇了摇头,劝慰道:“施主莫要执着于心魔,世间即是平常事,平心对待便好。”
      少年垂下目光,注视着水面轻浮的茶叶,宛如瓜舟一片,他低声地叹息:“大师有所不知,三年前我所深爱之人爱上了别的女子,只是当时的风行山庄并非我作主,何况当日时局混乱,中原许多江湖名派都想除去风行在原势力,所以对这个事我也未多花心思,只一心想如何使风行强大起来。
      直到一年前,风行防范一度衰弱,他被仇家刺杀,就在、在我的面前......死掉了。”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已轻如梦呓,他痛苦地弯下身,用胳膊抱着头,发出了低低的嘶吼。
      望尘大师隔过案几,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又问:“那么,那个女子呢?”
      “我娶了。”少年抽泣着抬起头,那一刻,望尘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凶狠,他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恨意,“既然他不爱我,那么-----我要他和他爱的人永远无法在一起,我让他们都、都生不如死!”
      望尘一凛,脱口惊呼:“你所爱之人、岂非是一个......”
      少年冷笑着点头:“男子。”
      “男子?”望尘大师抚了抚胡须,叹息:“冤孽啊,冤孽。”为了这偏激的爱情,眼前的少年间接杀害了自己至爱之人,又与他所爱的女子苦苦折磨一生,何苦呢,何苦相互伤害呢,到头来亦换来伤痕累累的麻木。
      这样的不伦之恋,莫怪天地震怒,不随人愿,这是何等天理不容之事。
      风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无自卑之色,反而自然闲适,“不仅是男子,还是我的亲生哥哥。”
      “什么!”望尘被茶呛了一口,面容通红。他平生遭际之事大大小小,也有很多另人意外的,但如此惊世骇俗的爱情,却是头一遭听到,能不另人感慨?
      大师定了定神,恢复平和后,又道:“一年前,你灭了拜剑宫,可是为了这事?”
      少年点了点头,“不错,这三年来----我将那些同风行山庄作对的盟派逐一灭掉了,那个曾伤了风临的人,我亦将其满门抄杀!”
      望尘大师看着少年长身而起,推开禅房内唯一的窗户----
      窗外月华如水,似在脉搏中静静流淌,春日的寒冷并未另他怯懦,反而更是凛冽。望尘大师也走了过来,与他并肩站着,温和道:“施主胸中弥漫暴戾之气,虽无败绩,但非圣君之道,依贫僧看来,倒有英雄末路之感!”
      “英雄末路.....”风扬默默念叨了几句,忽地莞尔一笑:“起初风行山庄是要传给嫡长子的,可惜,他死的不是时候!”
      “善哉。”大师合掌叹息了一声:“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为君者,多情实乃不幸,所以,即使非圣贤,你即是合适的王者便可。”
      风扬的神色变的冷厉、漠然,良久才开口:“大师是想说,在下的爱并非真爱,是......取得权柄的借口?”少年蓦地大笑起来,“望尘大师,你倒是坦白。”
      是啊,三年里的飘零迷茫,让我懂得----哥哥,风扬并没有把你放在最初的梦想之上。原以为,爱你,给予你世间一切的美好,便能与你坐看潮起潮落,并髻齐肩的笑傲江湖。谁知道,在我的私心中,并非为了你的幸福而努力,我只是为了自己的人生信仰、所追求的东西,将你当成了达到目的的工具。
      原来,错的是我。我有罪啊!
      不过,如果时间能倒流,或是时光可以重现,我还是会这样的选择。只不过,那时的我不会在执于爱自己,而是更爱更爱你。
      望尘凝视了他一会,忽然掐手算了算,大师神色一凛,转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少年歪头问:“何事?”
      “今日居然是你劫难结束之时,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昨日可是你哥的忌日?”
      “不错!”风扬点了点头。他话音刚落,净檀寺的屋檐晃动了三下,从上面簌簌落下无数尘土,将禅房内笼罩的宛如烟雾幻境般。
      黑衣少年一惊,立时抽出腰间的佩剑,挡在望尘大师身前,大声地对虚空内喊道:“何人在此?明人不做暗事,望阁下还是不要躲躲藏藏。”
      “好一个明人,好一个不做暗事!”大门霍然洞开,一个人从房檐上跳了下来,来人眉目疏朗,竟有微微书生之气,竟连握剑的手也无力的很。那人逼近了一点,冷笑道:“风扬,没想到你还会到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来。堂堂风行山庄庄主,有什么事竟还要事必躬亲处理,你的下属还真是吃白饭的嘛。”
      “休得无礼!你是何人?”风扬不耐的蹙起眉。
      “我是何人?哼哼,三年来我们拜剑派被你追杀的连逃命的地方也没有,谁也不敢留我们,我们一家老小整日缩在破庙中喝西北风,这都是拜你所赐!”
      “哦?”少年目光一敛,讽刺道:“居然还有陋网之鱼?”
      那人被他的势气吓住,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嘴中还不忘威胁道:“你、你想干什么?你若敢轻举妄动,我手下的人定将净檀寺灭个干净!”
      此时的风扬被激怒了,他手腕一翻,冷冷道:“你要敢动这里一草一木,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哈哈~~~~~”那人仰头大笑起来,夜风中,他的黑发随风而舞,摆出了疯狂的模样:“你比起你哥哥还算个人才,可惜群狼才能共鸣,如今你落单一人在外,我任怨天还怕你不成?不妨告诉你---如今,拜剑派聚集了众多未死弟子,同仇敌忾前来杀你!”
      “施主,你的性命要紧,还是快些......”望尘听到这话,一把抓住了身前人的胳膊,好言劝说:“善哉,生死有命,我入了凡道,死是注定的。倒是您......”
      少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神色凛冽地望着屋外的对手,忽地扯出一抹残忍地微笑:“哼!百毒之虫,死而不僵。我倒是要看看,小小碎石之地能奈我何?”
      风扬一仰手,催促道:“出剑!”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沉了神色,道:“就算是风临见了拜剑派亦要退让三分,你竟然如此无礼?”
      “风临是风临,我是我!”话毕,黑衣一闪,就已横掌过来,那人仰身,便见一道刺目的光亮从头顶窜过。
      此时的风扬并没有出动内力,只是那简单的一招一招,就将对方方圆五米团团围困。任怨天站定,伸剑在虚空中划开‘十’字,由内至外,剑起被内力催毁,只听一声爆破,精光穿过屋檐,直达目之不及的高空。
      风扬侧身以剑挡身,依然被震的五脏六肺一阵翻腾,两股气道相抵已是势如破竹!随之,他抽身,剑身平放,直向任怨天眉心刺来。对方稍稍变色,点足跳起,只见那光径直从他□□而过,起了一道杀气。
      风扬手心舞动,碧波般的剑气缭乱丛生,一时间绚花了人眼,实不知他要干什么!就在对方失神之际,他右手空出,双脚连踢,碰到对方手腕的时候,他立时翻身抢过,以剑挑剑,破开对方握剑之力。从开始到现在,风扬只换了三种剑式,看似是在比剑,孰知却是他蓄意的挑逗----这明显是对打斗之人的极大侮辱,但对方却破除不了。
      “风扬,我要你死!”任怨天后蓄一脚,随后腾空而起,一把拾起掉落的剑就朝他面门扫来,剑光刺过空气,有两道明晃的光线自他身上分开,犹如乍分又合的星光,微微沉沉。
      好强的戾气!他手腕连翻,身形如电,竟在任怨天身侧转了数圈,随后点足而起,在虚空换了下身影,握剑直刺下来。对方平举剑身,格挡下来,然而风扬的内力无人可及,虽是拦截住了,任怨天身下的地面却沉下了一尺。
      “喝---”任怨天清斥了一声,再不多话,三拳六腿踢出,取风扬耳鼻前等八大穴位,拳风猎猎,金光扑面,带起的衣袂之风如死灵的哭嚎,可知来者之快!
      黑衣少年默不作声,剑气横劈,三拳六腿一一对抵,因为势出突然,最后一击是避无可避----右手因握剑格下了头顶的内力,无可奈何,只能用左手防护胸前。‘波----’的一声,尘烟四起,带着点点血雨,任怨天飞出了三丈之外,风扬向后连退数步,被望尘大师接个正着。
      一击后,少年旋即站定,面无表情。
      任怨天单膝跪地,唇边已渲了血迹,现在双方都是漏洞百出,只要一边放出内力,另者必当力竭无救。任怨天迟迟不敢进攻,他心下猜疑-----风扬的武功底细无人知晓,只知他花样百出,如毒虫般另人防不胜防,如今,自己受了不浅的伤,他居然还能纹丝不动,想必是有浑厚内力抵挡,如果他冒险进犯,想必就会死在他手上。
      于是,他只冷冷抬头,瞪视着他。
      其实,风扬并非不动,而是动不了,也非无表情,而是疼痛已另他麻木起来。刚才,因是情急,又因自己昨夜喝了酒,使的内力紊乱无法条理。况且,习武的人都该知道,左手不常用,力道挥出的甚小,如今他用左手击人右手,无疑是自取灭亡,所以他的伤已入了肺腑,若再无端使用,非死则大伤。
      任怨天没有看出来。
      望尘大师因站的近,只看那少年的手抖动的厉害,脑后又有丝丝鲜血流出,想来是受了伤。
      他快步上前,也未留意敌人的反映,一把抱住了风扬,急切道:“你没事吧,看看都流血了,阿弥陀佛,施主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啊!”
      黑衣少年被他一喊,果然一口血崩吐而出,煞是可怖,风扬转头,苦笑道:“大师,你......”
      “嘿!”任怨天一听,面露凶残,冷冷笑道:“还想继续装下去么?吃我一掌!”他掌心夹剑,剑气破空而来,宛如分裂得两道溪流,包抄过少年的两侧。
      掌风呼啸而至。
      风扬已闭起了眼睛,准备接受这一击。哥哥,对不起,我仍是无法守护住风行山庄,就像一年前----面对你的死亡亦无法守护一样。
      是不是,今日我们所受的苦,还要一直一直沿袭下去,直到山穷水尽,再无人烟之时?可是,我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电光火石,门外蓦地飞出一道蓝影,那人扑倒在黑衣少年的胸前,替他接下了那一掌。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随着掌力穿透身体的声音,望尘大师也发出惊怔地呼喊,“女施主!”
      怒从中来,少年猛地转身,瞪着焚烧三界怒火的双眸,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袖中利剑跳出吞口,稳当落入主人手中。此时,剑上染了杀气,如鬼魅流影一般,剑意带着慵懒与绝情地味道,一度躲过对方的拦截,直插任怨天头颅。
      被这样强大的力量骇主,任怨天一时怔在了当下。瞬间,剑身穿透了头颅,扎入了他身后的屋柱上。
      任怨天睁大圆目,口中鲜血如泉涌,脖子轻颤了一下,旋即倒地死去。
      蓝衫女子偎在他怀里,并没有惧怕对方的鲜血,反而觉得像下过一场春雨,清爽无比。风扬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他的双肩,骂道:“死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不想让你死......不想让自己那么、那么无用。我只愿......站在你身侧,哪怕你能、能看我一眼,一眼就已足够。”她颤抖着咳嗽,咳出了一地鲜血,却笑着:“如今.....如今我做、做到了啊......”
      “施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救人要紧啊----阿弥陀佛。”望尘看了她一眼,抬头对风扬建议:“我们这里有个前朝还乡的御医,几日前刚剔了度,不如让他来看看。”
      风扬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少年将她横抱起来,心中却万分苦恼-----她是他的情敌啊,怎么可以受她的恩惠,如果这样,他恨不得杀了这个软弱的自己!
      一年了,他对她冷眼旁观,从无丈夫该对妻子的温柔体贴。他堂堂庄主,什么是他买不起的?但是他从未给她买过东西,金箔、镯子、衣服、簪子----反正她穿了,他也不看。
      是的,他对她只有恨意,犹如疯长的慢性毒草,紧紧栓住了彼此。可是,为何恨了,冷了,她那温柔的心始终不变。当初的哥哥,想必也是为她这般温婉可人的模样所吸引吧?
      看着那医者从帐里出来,风扬掩住了心里的厌恶,问道:“如何了?她怎么样?”
      圆业和尚摇了摇头,“女施主被破了原神,又因长期心里压抑为辅因,导致身体衰弱根本是不堪一击啊。”他用白布擦了擦满手的血,叹息:“而且那一掌离她太近,正中要害。”
      风扬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怒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前朝的御医么,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进去,把她给我救活。”圆业被他摇得头昏脑胀,却没开口。
      “风扬,咳咳......算了吧,天要亡我,如何、如何-----大师又如何能与天作对啊。咳......”内室,一丝如游丝的声音飘进来,宛如天边的风。
      少年放开了他,撩开帘子进来,安静的坐在她床边,冷冷道:“我还会找医生来看。你先住在这里吧,我该回风行山庄了!”这是他一年里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却一样的无情。
      柳君如喘息了一下,自嘲的笑起来----是啊,她从不奢望他对她能像平常夫妻一样温柔以待。
      “不用了。”她最终摇摇头:“反正已经快死了,何苦、何苦再浪费钱财......把那些东西留给、给需要的人用吧,咳咳!”
      “哦”他也未拒绝,冷漠的接下了。片刻后,女子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要将肺也一并咳出,少年的脸色的阴沉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只问:“你可有心愿未完成?”
      蓝衫的女子轻笑着点了点头,强自坐直身子,“我想、想你吻我......咳咳,就一下,好么?”
      风扬完全没料到她的愿望只是这样,微微愣了神。
      女子充满希冀地望向他,目光如此清亮,即使处于病中,她的美仿佛来自天上,纯净的如一汪泉水-----着了魔一般,少年闭起眼睛,靠向她的唇。
      孰知两片唇瓣刚刚碰触,柳君如便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一把推开了身前的少年,弯下腰,大片大片的血从口中吐出,染湿了素质的白被。
      “看来是、是老天不答应啊......”她闭目靠进枕头中,唇边锁着一丝嘲讽。
      风扬的手指颤动了一下,旋即掏出衣襟内的东西-----那是根雕了凤头的古老簪子,是一年前从哥哥身上捡到的,想必应该是君如的吧。他最后看了眼金簪,冷冷道:“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蓝衫女子拿起来细细打量了下,眼神也温柔起来。这簪子便是五年前,他从她头上拿去的,虽然是那么古老的东西,却被保存的很好,一点磨损的痕迹也没有,连上面细小的‘君’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女子抬起头,双目含情,柔声问,“你......你还爱我,是不是?”
      少年神色一变,淡淡摇头:“不,你认错人了。我爱的人......”他没有说完,便步了出去。
      如今已是第二日清明,在来的时候,风扬已经做好了安排-----如果他当晚未能从净檀寺中出来,那么所有驻扎在此的人马、务必攻打进来。
      那一战打的昏天黑日。最终,风行山庄胜,拜剑派发誓----从此隐遁西域,有生之年绝不再侵犯中原武林。
      柳君如直起身,透过禅房内纸糊的窗子----少年的背影有些孤寂,淡淡的影子染在阳光下,风过,衣袂轻轻起舞。
      哥哥,一年了,今日是你下葬的时候,那时的我心中存满了怨恨,然而,如今的云淡风清,一片晴朗,心也跟着剔透多了。原来,这一生一世的追赶,只是彼此无聊的角逐罢了,到头来,仍是人面桃花半场。
      为什么对那个女子,我已没了半丝仇恨之心。或许,恨与爱一样,都会另我疲倦吧。然而,最后的最后,我却忘记了为何会娶她-----大概,她的身上曾有你淡淡的影子,而我在你所塑造的囚笼中一呆就是一年,不,应该是更久更久......
      我亦分不清你们是谁了。我,是否还要归去?
      世间万物皆缓缓而行,花能缓归,影能缓归,却不知-----真正归去的,究竟是我们的人,还是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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