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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3 ...

  •   深夜降临,本是洁白的云絮此刻也是封实的浓黑,整个世界像是被框在天际中,遥远的绵延山峦仿佛铁线白描。几只鸟鸣划破天空,留下一道道深邃的痕迹,它们俯憨大地,唯见极北村寨中只有一点晕黄的光线还在风中摇曳不定。
      “族长。”埋头一步步拾级而上,走到楼廊尽头的时候,一身劲装的少年将腰间的佩剑取下来,交给了属下的手里,然而刚刚拉开帘子,正殿上的老人居然一回身,一道银亮的闪电急刺而下,分明是对准了学武之人最重要的气海上。瞳定了定身,身形轻轻一上跳,在回转而下的时候,两指骈并,居然不差分毫的夹住了那枚银针。
      被称为族长的老人脸上泛上些须赞许,轻轻道:“谁说我们明介是白痴了。”然后转过身,抬手指了指左方的位置,示意自己得力的爱将不必客气。
      瞳也没有客套,只是规矩地在老人指定的左下手就座,沉默。在这样静默的沉寂中,瞳居然开始紧张起来,呼吸徒然凝重,掌心也沁出了细密的汗水。而此刻的族长却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根本是一幅无关痛痒的神色。瞳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抱拳告退:“若无事,在下告退。”
      “明介。”仿佛是在一直思考这件事到底该说不该说,然而爱将已经明显沉不住气,果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正处于意气风发的年龄啊。老人慈祥的笑了笑,说道:“孩子,我有事要告知于你。”
      已经一脚踏出了房屋,在听到老人的阻拦后,瞳顿了顿,还是将脚伸了回来,转过身,重新走到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来,声音中居然多是不耐:“说吧。”
      “呵呵,你这孩子居然和你母亲当年一样倔。”老人在炉火上架了一碗铁锅,手指轻轻一打响,锅底居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火势,烧烤着炉架上的液体。这样惊人的灵力,不禁另瞳为之震撼,然而此刻的少年居然也没有时间在乎那个,只是一直琢磨着老人方才的话,眉头紧蹙。
      “族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少年的手下意识按向了腰间,但是那里早已没有了剑。
      “若我直言,你能接受吗?”看着炉火上已经沸腾出大朵大朵的云烟,老人徒然笑起来,声音嘶哑:“明介,今日的你定是有许多疑问。比如真正的雪怀去了哪里,比如你母亲的过往,比如...白狐是谁?”
      瞳微微眯起眼睛,却沉默不语。老人从正位上站立起来,因为年龄过大的缘故,步伐已经相当不稳当。他有些踉跄的走下来,将手覆在少年的额头上。在老人的手触及少年皮肤的那一刻,瞳在他手下颤了颤,最终平静下来。“别怕,孩子,今日白狐跟我说,要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们隐瞒了你十年,如今你已成年,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事实?”少年垫着老人的手抬起额头,然而只能看到族长苍老的手掌与干枯的皮孔。
      “孩子,闭上眼睛。”在老人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手,他的手掌下方徒然红光一现,充斥在整个房间内,将黑暗的一起照的有如白昼,刺目的光芒只存在了刹那,瞳感到自己像被巨大的灵力吸了进去,他挣扎了几下,却感到束缚住他的绳索骤然加紧。现在的他就算不想知道真相也无能为力了吧,前世的记忆已经开启,容不得他再度选择的余地了。
      六芒星已经淡去,天空中被浮云遮盖住,看不清上天此刻的神情,是否依然照射大地,或者耻笑着愚蠢的人类。江南难见的一场大雪,本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却只有小孩子欢快的嬉笑声,空气是极冷的。齐膝的大雪让人步履艰难,晶莹的雪花在半空中绽放,宛如那个时代的人情世故。
      热闹的街道旁,酒家早早打烊,就连平日里极爱炫耀的豪门官府如今也是朱门深琐。然而视线远眺,却可看见几株参天的古木,那棵古树下不远处,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
      一身雪白的狐狸在冰雪覆盖中爬行,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腹下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住,雪狐全身颤抖的走着,遭到南疆巫师的诅咒,又走了这么长的路程,身体早已无法支撑下去。恍惚之中眼前徒然一黑,雪狐终于倒在了伸往林间的小路上。
      然而起来的时刻已是日上三竿,日光垂直着从林叶间隙中照射下来,明晃耀眼。雪已经不再下,却积的深厚。雪狐悠悠地张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珍珠的挂帘与紫檀木的家具。房间里充满了龙蜒香的气息,让身上的各处关节都为之一畅。难道自己是碰上了雪域的仙人吗?凡人不是常言,圣人若非隐居则隐于闹市,莫非自己真是得到仙人的帮助,才能暂且苟活于世?
      正在思索着自己所在何处,远处有清脆的跫音响起,由远而至,白狐忽然一个翻身从软榻上下来,糟糕---居然已经现行了。手缠金丝的男子蓦地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形急速掠到了门后,玄色的长剑紧紧捏在手掌中。随着木门的开阖,屋外清新的空气被来者带进来,仿佛是栀子的香气,一位白衣的女子端着盂盆进入了馥郁的卧室。环顾周围,然而,房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
      “白狐---”女子将盂盆放在了紫檀的茶几上,四下张望。当女子转过身的刹那,白狐仿佛触电了般无法动弹,那是九天的神女,周身无不包围着柔和淡然的神光,明亮却不刺眼。白色的长袍明显过大,立于这样隔绝外界的房间,居然也无风自舞起来,仿佛一只欲乘风而去的轻蝶。异域的银铃镯子箍在纤细的腕部,却凭空为她增添了几分荒蛮的野气。居然有三分庄严,三分妩媚,三分灵秀,一分仙气。
      “你是神,是妖,还是人?”愣愣地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然而话一出口,他徒然捂住了口,皱眉向后退了一步。白衣女子闻声回头,看见他的时候,怔了片刻,却又浅笑盈盈的走过来,望着他笑:“我是三怪。”
      “你是三怪?”身为十二式神的他,从来没有听过凡间居然还有这样一种妖怪。他横起剑,护住周身,冷冷说:“来吧。”
      “来什么来。”女子白了他一眼,走进些,显然是在检查他全身上下的伤口,是否愈合。“现在,你已经恢复的和以前一样了。”对于他的杀气,女子却丝毫不察觉,既不为他的剑拔弩张而吃惊,也不为他全身的颤抖而感到好奇,只是缓缓的抬起手,淡淡道:“就差好好修身养性了。”
      “你要做什么?”他冷冷道,对于他人的救命之恩,他却也不言谢,言语间却多是生冷。
      “是。我替你把脉的时候,已经得知你不是人类。”女子却是好不顾及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嘴角浮出淡淡地笑,“我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你要听吗?-----,”也没等来人回答,女子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一个农夫到雪山中采药的时候,发现山坡中冻僵了的毒蛇,由于农夫具有怜惜之心,居然把毒蛇抱进自己怀中温暖,然而毒蛇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咬死了农夫。白狐....难道身为神的你,也要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吗?”
      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这种关头居然兴起给他讲故事?
      “我对你们这些无聊人类的故事没有任何兴趣。”白狐冷笑,眼神如针,隐隐带了杀气,“你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就得死。”
      白衣女子笑了,“白狐,我会想到救你,就什么也不怕。”她抬起头在光明中凝视他,神色宁静:“那你总该听过医者父母心吧,即便你会杀我,我还是要救你。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想埋葬掉别人的性命。周旋在那些阴谋与权利中,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出手搭救,那么这个世界真的就完了啊。”
      话还没说完,手中剑光已现,冰冷的剑刃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得女子的呼吸不得不急促起来。然而,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让他心里骤然一震----这个女人难道不怕死吗?所谓凡人,到底有多强大的意念,居然在生死面前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你不怕死,对不对?”感觉到头颅中越来越蚀骨的疼痛,握着剑的手蓦地一松,利器跌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腹上的伤口再度崩溃,鲜血涔出绷带,滴答滴答地落在玄色长剑上。
      “怎么了?”当他委顿在地的时候,女子已经凑近,一个回臂将他搂在怀里,涂着粉色凤汁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一边白布上的银针瞬间探处,一根根分毫不差地扎入对方的八大穴中。女子在针尾轻轻一弹,眉头蹙了蹙,半晌才释然地吐出了一口气。还好,伤口本身不重,如今不过肌肉破碎而已,只需卧床十天即可复原。
      熟睡了整整三天三夜,苏醒后的式神居然不复往日的杀气浓烈,只是一个人淡淡地坐在软蹋上,目光空泛泛地落在庭院里。那里原本什么也没有,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毕竟是江南一冬,本就鲜少下雪,何况还是现在阳光明媚的日子?男子沉寂了片刻,却看到林木的另一处精舍里,簌簌的风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洞箫,坐在窗台上的女子仿佛从未曾沾过乐器,只是信手吹着一些断断续续的音符,如雨打荷叶一般地,一段段吹着,却煞是动人,银铃的镯子在她伶仃的腕骨上滑动。
      “喂---”有些忍不住,他冲着对面的窗口高声喊道,“我不叫什么白狐,我叫太阴。”
      洞箫的曲子骤然停住,白衣女子朝他的方向望过来,轻轻笑了。那一天,那么近的距离注视她,却全然没有在意这样的微笑。矜持端雅的,仿佛隐藏着千百种的热情,带着淡淡的思念与惘然,然后越来越浓烈,仿佛是大漠雪山上的白莲,又好比在天地间喃喃独行,勾起游子的无限思念与惆怅。
      太阴匆忙低下头,掩饰住了眼里的不自然,缄默下来。
      “珊瑚。”听到这个桀骜的病人居然主动报了姓名,女子愣了愣,最终还是笑着回应,笑容中带了淡淡萧瑟与悲伤,“已经是没有人再叫的名字了,说来何益?”
      “名字的确不过是个符号。”那边的男子应承的点了点头,头一次肯定了这个救命恩人的话。
      “对了白狐,你...怎么会受伤呢?身为神仙,你本不会轻易受伤啊?”将洞箫搁在窗棱边,珊瑚好奇地询问起来
      男子微微垂下头,迟疑了片刻,将目光移向了夺目的太阳,仿佛有如何激烈的情绪,此刻正在他的血液里搏击打斗。披了风衣,窗户被全部打开的刹那,郊外宜人的空气流入了室内,却是三天前不同的花香。男子轻轻一撑窗阶,已然迅速地掠入了中庭。
      “怎么...”珊瑚更是吃惊,话到了一般便嘎然而止,看着看着便呼吸上不来,剧烈的咳嗽爆发出来。忽然,肩背上微微一暖,一裘黑色的猞猁长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带着和煦的气流,胸口中仿佛有什么悄悄融化掉了,一直温暖到心之深处去了,“你....”
      那个黑衣的式神仿佛是极倦了,也不回答,只是淡然的一笑,移目向阳,轻声叙述:“虽然敦煌一直把持着丝路咽喉,富可敌国,但从大唐以后多受朝廷节制,终不敢反。而回鹘势力深居西域内陆,不断兴师东伐,气焰嚣张,更是纵容楼兰等国在白龙堆斩杀大明商队。其一直信奉明教为国教,自由向各国商旅征召高额赋税不受管辖,而最近又频频与红莲教搭轨,凭借着红莲教为中原正统国教的身份,咄咄逼人。
      “敦煌本是大明最重要的资金来源,却被两大教派合力打压,如今中原市场已被回鹘一手操控,两大教成为大宗财物的秘密落脚行官,黑暗贸易甚为之多。红莲教徒迷惑大明君王,称其是自然鼎盛的天朝上国,造成君不当政的结果。朝野上下朋党分裂,宦官把政,陷害忠良。这个世界已经失衡到连我们都无法坐视不理了。”
      珊瑚一边听着,只觉得背脊一凉,喃喃道:“这种政局你能平衡的来吗?”
      “平衡不了也得平衡。”太阴深深叹息了一声,目光霎时变的锋利雪亮,“自然是有人暗中搞鬼,朝廷中的幅瑞亲王,早年凭借一人之力匡定七王之乱,诛灭其党羽在行省番地的势力,他以一族军事,拥兵左右时局,所以在百姓中颇受敬仰,而如今他勾结两大邪教,买通南疆巫女与波斯‘神’佛,对大明下了恶咒。”
      “啊”听到关键处,身下的白衣女子忽然吃惊地叫出声来,隐居在江南深处,她居然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当时那种复杂的局面,恐怕连老天都不一定管的过来,而这个式神居然凭借一人之力妄图救民于水火?虽然没有多大能力,然而这个世上有多少人根本连这般想法都没有。人心薄凉,万事迢递,当神已无能为力,又当如何?
      “你错了,其实并非我想要帮助凡人。”仿佛猜到了她内心想法,然而他只是笑着摇头否定,淡淡继续道:“就像我先前说过的,这个世界上的人变成怎么样,其实于我根本没有多大关系。在我心底,只在乎一个人的性命。当时的他,就算修行了百年,思想依旧然被宿念禁锢住,无法真正做到超脱红尘。以前也有过不大不小的任务,若不是我在身侧,那家伙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说到这的时候,太阴的面颊上有温和暖味的笑容,珊瑚看得不禁呆愣,这个一贯冷漠不驯的式神,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居然会是这么一番淡定的神色。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怕我阻拦他,竟然迷晕了我,孤身一人来到了凡界。当我苏醒过来后,疯了一样找他,桌面上唯留下他墨迹未干的字条,人影早已不在。那时候我才知道,无论我是软禁他,锁住他,他那份执念是死死扎根在心底的,他...真的是不适合作式神啊。”男子有些恍惚的说着,忽然他又摇了摇头,仿佛知道自己扯远了,才叹息了一声,转过了话题,“等我到了凡界,看那小子正在照顾由于自然灾害中受难的百姓,那时候没有食物,没有水,那家伙真他妈的是个疯子,居然割下自己身上的肉,挤出身上的血去喂那些村民,起初那些百姓并不接受,感动地热泪盈眶,居然称那家伙是活菩萨,到了后来,那些无情的人类却把六合的奉献认为是理所当然,一个个像魔鬼一样啃噬他的肉,汲取他的血液,那个白痴居然连一个不字都不说。呵呵...他以为他是谁呢,释迦侔尼在世吗,还是如来佛祖?
      看六合变成那样,我自然忍无可忍,动手杀了他们好几个人,那时不知道是谁告得秘,朝廷很快派人下来彻查,说六合是什么余孽,但是那时六合已经伤重垂死,我没法丢下他独自返回。于是我背着他从村寨中逃出来,由于离开凡界的路只有一条,我们翻过雪山,渡过险滩,穿越大漠.....好几次那小子都濒临绝境,身后还有无数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当然,六合因为我杀了贫困山区中的几个人,而一直赌气不理我。那时候,身为神的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穷途末路,什么叫作无能为力,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兄弟就这么在我眼前死去,所以我把自己的血和肉都补给了他。
      但是我们无法返回天界,我后来因为担心印在六合身上的诅咒会发作,他不让我靠近他,那我只能在暗中帮他。你知道吗,兄弟之间的情谊一旦深沉,竟可以超越生死。所以,无论他如何呵责我,辱骂我,我都从未想过离开他身侧半步。我和他已经选择了不同的路,更不可能撇下他不管。”
      对面的白衣女子只是随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彼此折磨又是何苦呢?既然有不一样的路要走,既然是连神也无法改变的宿命,为何要硬生生错开恒星的轨道呢?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傻还是痴啊?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你能听到么?那一首歌从最遥远的风中飘过来,有些暗伤和尖锐的,仿佛是飞翔的小虫在耳边扑打着翅膀,嗡嗡的搔痒。你能听到吗?海浪拍打焦岩的声音,等到海水一直漫过了小腿,一直没过了眼睛,你能听到吗?我也曾呐喊过。
      等你渐渐远离属于我的世界,我也知道,那是一盘走不完的棋局,到了终点终于轻轻歪斜了。我曾怀疑过,那些歪斜过去的理由。
      看着眼前的人低声吟唱,胸臆中不知充满了多少悲伤和无助。珊瑚紧紧抓住身上黑色的大衣,忽然一滴泪打落下来,砸在上面。三天前看到这个晕倒在林间的小路上,就不难想像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去救活那个生死至交。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耗尽了体力,把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当然因为你的相救,我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快。”男子又微微笑起来,然而目光依旧冷澈。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们女孩子家怎么那么喜欢掉眼泪,我没死,六合也活的好好的,真不知道你是被谁感动的。”他依旧跟她打趣。然而他的内心应该是承受着巨大伤痛的吧。
      “不过我的付出终究得到了回报,六合对于我杀人虽然憎恶仇恨,却终于崩溃在我如此执着的保护与牺牲中。然而,那小子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你他妈的杀什么人’‘我救一个人那么难,你就这般轻易的埋葬掉一个人的性命’。好在,那时候我清楚,这小子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他说他当我是兄弟,但是即便是最亲的兄弟,也会因为不敢雷池的棋局而做出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支配的棋子,甚至没有权利过问棋手的事情,但是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去走,无论前方面临的是什么,都必须认了。他说,这就是作兄弟的宿命,如果我忍受不了,大可以掉头就走。所以,你要为我付出,那么我也希望为你牺牲,这样才算公平的。
      “我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不希望我背负属于他的诅咒,所以五天前轮到我迷晕他,独自跑出来了。”太阴低下头,笑意深深地望着珊瑚,道:“好在我这个大好人前辈子好事做尽了,让我出门遇贵人。”
      本是一脸阴郁的女子在听到他的调侃后,露出了骄傲和精灵的笑容,“那你总该谢谢我,对吧?”
      变的还真快,刚才明明是被感动的要哭的表情啊。太阴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问:“那...我该如何谢你?”
      白衣女子蹙眉,沉思了片刻,一个骨碌从窗台上蹦下来,方才说道:“把后院给我种满竹笋,就可以去找你的什么六合啦。”
      然后,眼前忽然是一片空白,像雾气一样浓烈,所有的影像都消失在瞳孔内,仿佛是被中途掐断了。
      等到视野再度明亮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情景。血污狼籍的雪山上,几个黯然的淡点在追逐一袭白衫,白衫的主人仿佛已经力竭,再无力向前踏出一步。身后的数名黑衣朝着女子连发了十二箭,然而每一箭都被无形的空气挡掉了。珊瑚一边喘息着,一边对着空气竭力说,“白狐,快走....不要管我了,快点。”那是红莲教的教徒,因为临安城附近受灾严重的原因,而进入内城烧杀抢掠,整个林间到处都流满了血,不错,就是血流成河,伏尸满地。
      那时候,白狐才知道,这个叫珊瑚的女子本是金陵帝都的天之娇女,是皇帝御用神医的独生女儿,因为红莲教身为大明的国教,而束缚两教关系的筹码便是五年一度的联姻,珊瑚自小不仅医术堪称国手,长相亦国色天香,比起西域的第一美女苏娜也不遑多让。
      然而不服气朝廷为她安排的婚事,更不愿作这个备受诅咒的一教的教母,所以待大婚之日,私下逃到临安城后的秘林中,谁知三年之后,住所依然被泄露。
      “嘿嘿,教母大人,微服出巡已经够了吧,什么时候回去和教王成亲啊?”打头的将领翻身下马,抬起手,阻止了身后密密麻麻排了一队的弓箭手,冷笑:“教王吩咐过,不准我们伤了您,希望您能自己走回去,否则莫怪在下手下无情。”
      “哼!”匍匐在地的白衣少女眼低闪烁着倔强的光芒,那样的目光另红莲教的将领都不禁闭了一下眼,“我事先已经说过了,我!死!也!不!跟!你!们!走!”
      “好啊。”那人仰头大笑起来,一个纵身便掠至跟前离力她只有三步之遥,然而他并未再向前一步,因为他感觉到了保护女子的无形灵力,强大的另所有人都黯然。将领微微抬手,不远处几百个箭手统一拉弓,锁定好了目标,就等待首领的一句命令,然而过了很久,首领的手依旧没有放下来。沉默了片刻,那人终于重复问道“我再问一遍,你走也不走。”
      “不走!”女子强硬的拒绝他。
      “好!”立了许久的手掌,终于狠狠的放了下来,箭梢点处,飞蝗的长箭呼啸而去,几乎将那个人影淹没掉。然而箭尖距目标三尺的时候忽然顿了住,有巨大的力量反弹过来,一一折断了那些利器。“就是这时候。”红莲的将领忽然举起双手,捏了一诀,嘴里喃喃勇讼着咒语,一个蓝色的光球在他的掌心内扩张,无限的大下去。那人忽然一个闪回,左手探出,身形借力拔高了几丈,光球向着白衣女子的胃腹间袭击而去。
      正在前方搏击的太阴本以为被红莲教的教民看穿的所在地,正欲躲避,反而听到了身后珊瑚失声惊叫。怎么了?难道他们改变了策略,准备绕过自己对珊瑚下手?或者,他们使炸---调虎离山?
      “珊瑚!”他霍然一震,手掌一按地面,还没挣脱掉飞来的箭羽,整个人便掠了出去,一把将珊瑚带离了原地,落到了山坡乱石层的后方,反手将她按倒在地。然而珊瑚却直直盯着太阴身后,发出恐惧的惊呼:“小心,小心,白狐---。”
      太阴一惊,闪电般回过头去,却还未待反应过来,蓝色的球体直逼而来,只听叱一声响,整个光球瞬间没入了太阴的体内。“啊----”珊瑚感到护住他的人身形一紧,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白狐,你怎么了?”她想起身看看他的伤势,却不料被他狠厉地压在了身下。式神的头发遮盖下来,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然而当身后的教徒冷冷告知,白狐中了红莲与明教秘密修炼出的‘夺魂咒’时,身子为之一震。身上的人压着她起不来,她只感白狐的体内循环着强大的热流,然而当他抬起头的刹那,珊瑚不禁吓了一跳---那样冷锐而杀戮性的目光,绝不是人或神该有的。太阴的嘴上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左手剑光一闪,如清敛的碧波当空而舞,‘扑哧’一声扎入了白衣女子的腹中。
      “嘿嘿.....人类”太阴冷笑的站起身,看着白雪上血红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他的脚边,他也没退,仿佛置身在一朵朵盛开的芍药花丛中,鲜血诱人的味道另他的笑意更浓。
      “白狐...白狐...求求你...醒过来。”然而垂死的女子,此刻如绽放的焰火,全身都散发着夺人眼球的美丽。她一直是微笑着的,淡淡的苦涩的微笑,她唤他:“白狐....”
      “母亲---”在影象中那袭白衣如消散的露水一样渐渐蒸发掉,黑夜中一个惊怔的声音破天而出。瞳猛然睁开了眼睛,感觉全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窗外的白鸟发出了一声嘶喊,像是被折断了双翅,四周的一切黑暗如墨,若是有人置身其中定是分不清了方向。月光失去了光泽,有些寂寥的躲在云层之后,仿佛是在躲避一场空前绝世的暗杀。
      “孩子,你看到了什么?”族长被暗涌的气流震开了,只得勉强运气压住,勉力回头问正隐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少年,“怕什么?”
      “母亲死了。”一句话小心翼翼的从他嘴里吐出来,像是陈述,有仿佛是在疑问。“不!不!母亲绝不是白狐杀的,是被帝都那边的人杀的。”少年蜷缩在一起,低声的喃喃自语,忽然又极力否定刚才的结论,神情恍恍惚惚。
      “这只不过是梦,小介。你抬起头看看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老人走过去,用粗糙的手心摸了摸少年干燥的头发,用一种极其怜悯的语调幽幽地说:“哎~~~真是个脆弱的孩子啊。”
      然而听到这样一句话,瞳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犹如闪电,骤然照的漆黑的室内明光一闪,少年抬起胳膊,拽住了族长的长衫,语调异常深沉:“我还看到了..一大段的空白。”
      “一大段的空白?”老人低下头,狐疑地皱起眉毛:“果然啊....极度快乐的日子被强大的念力封闭住了,所以就什么都不存在了。身为神的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可想而知这样的痛苦。小介,你....不会白狐吧?他也是身不由己,被人操控的啊。”
      “我知道。”少年轻轻的点了下头,叹息道:“母亲后来不是还活着吗?死了也并非因为他。可是…雪怀呢,他真的是一个前去中原了吗,还是…”平定过后的少年终于说出了这个另自己向来就惊惧万分的疑问,“还是,他已经死了。”
      族长微微低下头,缄默后伴随着长长的叹息,然而这样的死寂中,少年也仿佛也知道了所有。
      就着桌案前的唯一一盏烛火,两个人居然都不约而同的缄默了。沉默中,烛火挣扎着跳了跳,一阵冰冷的春风袭过,烛火闪烁了几下,终究还是灭掉了。然而离此不远,又一处的火光被渐渐点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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