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都是你》夏厘

5、念念05

　　作业本风波过后，班里的同学有意无意地疏远楚念。不过对于这些，楚念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常常是一个人出入在校园内。

　　高一下学期第一场考试结束，八中老师阅卷神速，两天时间成绩就出来了。

　　公布栏挤满密密麻麻了人，楚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去，目光习惯性从榜首往下移。第一名到自己第十名，没出现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太意外，在第十三名上看到自己的姓名。八中开学考的题目一般出的比较难，楚念除了名次与第一名相差甚远，分数隔得却不多。

　　看完成绩楚念算是松了口气，正准备回教室，忽然听到人群里有几个女生在底呼议论。

　　“天呐！那个是校草吧！我的天哪终于看到本人了，好帅好帅！足够甩孟辞一百条街了好嘛！”

　　“他们好像是去打篮球吧，啊啊啊，好像翘课去看！这是什么神仙颜值，我的天，我要窒息……”

　　公告栏不远处便是沙市最著名的体育馆，最长的跑道以及最大篮球场。不仅是八中学生，还有一些外校的体育生也会来这里打球，省内各种大中小型篮球赛事都是在这里举办的。

　　盛夏的阳光穿透绿树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塑料跑道上，宛若一地的碎金光影。

　　几个穿着球服的男生嬉笑打闹地走过来，一张张青涩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和活力。

　　走在最后的那人安安静静的，怀里抱着篮球跟在其他人后面，容貌比所有人的都要出众英俊。他似乎只关注着自己，对周围发生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给人一种旁若无人的感觉。

　　虽然他走在最后，但前面蹦跶的的少年不时折回同他搭话，隐隐能看出一群人似乎是以他为中心。

　　明明都是穿着一样的衣服，他却格外惹眼一些。

　　很显然，方才在女生中引起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楚念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透着一股浓浓装逼气息的脸，没好气地笑了一声，低声嘟囔一句:“嘁，真自恋。”

　　忽然那人像有所感应，抬头朝楚念方向望过来，只一眼，像看到空气一般无视地挪开了视线。

　　楚念:“……”

　　“楚念！楚念！”高三的男生中有人大声喊道，同时对着楚念蹦跶着挥手。其他男生纷纷回头，看见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

　　楚念这才发现孟辞也在，只不过刚才注意力都在傅礼忠身上，她压根没留意这个人的存在。

　　孟辞跟傅礼忠说了句什么，然后兴冲冲地朝楚念跑过来。楚念看到傅礼忠的脸色很明显变了，深黑的眸子盯着自己，眼神冷漠犀利。

　　孟辞:“嘿！楚念！待会我们去打篮球，你要不要来看？”

　　楚念收回视线，却仍然感觉两束冰冷的视线黏在身上，令她浑身不自在:“不去，我等会上课。”

　　孟辞不依不饶:“别啊，你们待会是自习课吧，不去没关系的，刚好我们打完篮球出去吃晚饭，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把你介绍给我同学认识认识。”

　　楚念不解风情:“你把我介绍给你同学干嘛，我不去。”

　　孟辞还想说什么，那边有男生开始催他走了。楚念拒绝得不留余地，孟辞故作气恼的模样，然后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不等她反应，少年一溜烟就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冲楚念眨眼睛:“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楚念:“……”

　　一群人不再逗留，嘻嘻哈哈地去了篮球场。也不知道是不是楚念的错觉，总觉得傅礼忠临走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好像要吃小孩的狼外婆。

　　就贼恐怖。

　　-

　　没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很不幸节假日和周末撞到一起，这和过往发生所有的悲剧如出一辙。原本的月假就变成了中秋假——等同于没放假。

　　最后一节课打铃，人群像蜂群一般涌出去。

　　李叔的车就停在校门对面，楚念上车后，对李叔微微颔首:“李叔好。”

　　李叔:“小姐好。”

　　李叔同她说话的时候，姿态总是谦卑而恭敬，这种感觉怪怪的，令楚念非常不自然。好像傅家除了主人以外，佣人们都低人一等。

　　这个时间点，校门口停了不少豪车，原本宽敞的马路也被堵得寸步难行，喇叭声催得人心烦意乱。

　　察觉到李叔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楚念疑惑道，“我们还要等谁吗？”

　　李叔笑了笑:“等少爷。”

　　楚念挑了下眉:“哦。”

　　有人拉开了车门，盛夏温度正燥，热浪一瞬间席卷而来，驱散一些的空调的凉气。

　　楚念侧过头。傅礼忠站在门口，车顶挡住了脸，身上穿的是八中校服，黑色双肩包单肩挎着，身形清瘦而挺拔。

　　他弯下腰正要上车，看见坐在里面的少女时，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

　　逆着光，他的短发泛着淡淡的浅栗色，侧脸覆上了阴影，勾勒出深邃的面部轮廓。那双与傅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漂亮眼睛在看到楚念时，毫不掩饰地露出反感和排斥。

　　“坐进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很不友好。

　　楚念往里面挪了挪。

　　八中的夏季校服是定制的制服，上衣是白色短袖衬衫，下裙是纯黑百褶裙。裙子不短，但由于楚念是坐着的，又侧着身子，裙摆往上缩了一截，圆润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白得有些晃眼。

　　傅礼忠目光停留一秒，蹙眉地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没什么重量的双肩包被随手砸在少女身上，像在宣泄着主人的怒气。

　　楚念:“？”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到这位少爷了。

　　傅礼忠伸手勾着书包肩带将包放在二人中间的位置:“失误。”道歉的语气却好像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令楚念有些不爽。

　　但她忍了。

　　知道傅礼忠不喜欢自己，楚念也不主动招惹他，省得自讨没趣。

　　为了打发一路上沉闷而无聊的时间，楚念索性从书包里拿出数学模拟卷多做两道题。

　　开学考的成绩出来，她各科分数都很漂亮，唯独数学成为了总分的拖油瓶。这偏科偏得数学老师心里非常不平衡，更加坚定了要抓好楚念同学数学成绩的决心。

　　因此，楚念就成为了数学老师的“眼中钉”，被划进了“必点名学生”的名单里，成为了他每节课必提名回答问题的学生。这让让楚念几乎濒临崩溃。

　　试卷上的大题数学老师还单独跟她说了一遍，楚念记得个大概，可当她自己来解题的时候，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阳光里少女面孔娴静素雅，眉毛沾染了暖色光晕，原本锐化精致的五官也柔和了不少。她不解地蹙着眉，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好像已经在题海里摸不清头脑随时要抓狂。

　　傅礼忠身子倾过去一些，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少女铺在腿上的试卷上。随后他奚落地笑了一声:“这种初中生都会的题目都不会做。”

　　楚念转过头看着傅礼忠。

　　后者翘着二郎腿靠在座位上，支着脑袋望着窗外，嘴角勾勒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楚念弯了弯唇，身子往傅礼忠方向挪了挪，凑过去软声道，“那礼忠哥哥，这道题我不会，你能不能教我啊？”

　　傅礼忠本能地拉开与楚念的距离，皱眉看着她。

　　少女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显得脸只有巴掌大小。而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无辜地眨呀眨，看着纯良又无害。

　　傅礼忠眸光微动。

　　结果下一秒就听楚念说:“我相信，礼忠哥哥绝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果然，天然无公害都是骗人的，这个小丫头无时无刻都在打着算盘。光从这几次交手傅礼忠就知道了，这人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半点亏都吃不得。

　　傅礼忠气得笑了一声。

　　他伸手从楚念手里夺过卷子，斜睨着楚念，说话时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哥哥这就教你，你给我听好了。”

　　原本楚念只是想膈应他，没料到傅礼忠竟为了面子，真的现场教她做起了数学题。

　　楚念无语。觉得自己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五分钟以后傅礼忠从卷面抬头，重复询问楚念有没有听明白。

　　楚念坚定道，“听明白了。”

　　傅礼忠看着她一脸茫然不知所云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把卷子扔给她:“教猪都教明白了。”

　　卷子哗啦啦落下，一张纸条飞了出来，恰好落在楚念和傅礼忠中间的位置，正面朝上，那粉色的“我喜欢你”四个大字无比显眼。

　　楚念:“？”

　　留意到傅礼忠的视线，楚念赶紧捡起那张纸，在掌心里揉成了一团。这是什么时候被塞进来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楚念也没太放在心上。

　　–

　　中秋月亮格外圆，圆圆满满，代表着阖家欢乐的美好寓意。

　　厨房准备了很多菜，在傅征安排下摆了个露天席，还特地准备了烟花节目，八点一十五分准时点燃。

　　总之在仪式感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楚念一向对沙市菜肴不感冒，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专心致志地欣赏烟花。

　　几声“砰砰砰”烟火一飞冲天，在寂寂夜空里炸开了数朵绚烂花火，噼里啪啦落下五色斑斓的星火，映得天空恍若白昼。

　　整片夜空如同缀上点点繁星，缤纷璀璨，美妙绝伦。

　　饭后茶余，傅征和朱芸闲谈起家长里短，楚念觉得那些话题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打了个招呼就进屋了。

　　夜空风清月朗，月光如莹莹白雪，落在身上是是清冷而没有温度的。

　　楚念坐在阳台的靠椅上，神色寡淡。夜风清爽拂面，耳畔隐隐听到前院传来的欢笑声，抬头便能看到烟火绽放的美景。

　　自从来到傅家，这么久的时间，她心里的一根弦始终是紧绷着。直到今天中秋节她看到这家人和睦的样子，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从始至终，只有她不属于这里。

　　楚念很想念奶奶。

　　记得小的时候中秋节，家里条件拮据，奶奶会把钱省下来给她买最爱的莲蓉蛋黄月饼，而自己吃着散装便宜的酥薄月饼。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很多，楚念想吃什么都有，可莲蓉蛋黄月饼好像没那么好吃了。

　　楚念望着夜空发呆，身旁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也不知道。

　　傅礼忠站在阳台另一侧，双手撑在栏杆上，长腿微屈，仰头看着上空，侧脸看上去安静而又清冷。不得不说，这人不开口的时候，还算让人看着顺眼。

　　楚念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缓缓挪开。

　　树木飒飒作响，远方有窸窣的蝉鸣声，温柔而又寂静的夜风吹拂着楚念的头发。

　　傅礼忠忽然开口:“楚念，恭喜你。”

　　楚念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恭喜我什么？”

　　难不成是又是对付她的新花样？

　　傅礼忠站直身体，高大的身影将楚念整个笼罩住。

　　逆着光他的神情晦暗不明，语气听不出到底是奚落，还是讽刺:“当然是恭喜你即将以傅征女儿的身份住到傅家，你妈妈还没告诉你吗，我爸要把你户口迁到傅家来，顺便再帮你改个姓。”

　　他笑得有些残忍:“你是觉得，楚念好听一些，还是傅念呢？”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得楚念动弹不得。

　　好半天，楚念才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的声音:“不……可能。”

　　不可能。

　　再怎么样，朱芸也不会同意让她改姓的，因为朱芸曾经说过，不管楚风华有多荒唐，可楚念的存在是他们彼此初恋的见证。

　　她不会的。

　　可傅礼忠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让楚念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他的平静下藏匿着尖锐的利刃，直直戳林楚念的心头，剜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楚念像是魔怔了，低着头，一直念着不会的，她不会的。

　　少女双手无意识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傅礼忠走进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幻灭她的自欺:“可事实就是如此。”

　　楚念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抬高声音:“那又怎样，我不同意。”

　　傅礼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悯:“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我爸爸这么喜欢你。”

　　楚念倏地站起身，与傅礼忠四目相对。

　　她的表情像在极力地克制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情绪，她努力地将那种情绪一点一点平复下去。

　　有什么东西在沸腾过后化作一滩死水。

　　半晌，她嘴角微微弯起，挤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好像刚才傅礼忠不过是跟她讨论明天的天气:“谢谢礼忠哥哥告诉我，你的好意，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