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都是你》夏厘

4、念念04

　　昨晚睡得太晚的缘故，楚念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醒了也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就打算以这个姿势趴到天昏地暗。

　　朱芸就一如既往地进来催楚念起床，念念叨叨地比窗外的知了还聒噪。楚念向来最怕啰嗦，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痛苦地爬了起来。

　　朱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今天你傅叔叔和哥哥都在家里，等下一家人一起吃早餐，你动作快一点，不然还要让人等你。”

　　自从来了傅家，类似的话听得楚念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朱芸却不胜其烦每天都要强调一遍。

　　好像那句“一家人”多强调几遍，就能变成真的似得。

　　楚念磨磨蹭蹭地起来洗漱换衣服，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眼底青色一片，叹了口气，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

　　隔壁房间的人恰好也开门出来，看到有气无力的楚念时，身形一顿，面色冷了几分。

　　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径直越过楚念一阵风似得下楼去了。

　　楚念被气得精神一些，有些好笑。

　　傅征在家教家规这一块抓得死死的。

　　大到道德品行，小到言行举止，无一不是严于律己，恪守成规。从傅征身上就能看到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风度，故而，楚念对傅征是有一些好感的。

　　再对比傅礼忠，无时无刻都摆出一副有人欠他钱的臭脸。吃早餐时楚念光坐在他身边，都觉得寒气贴着皮肤，沿着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训贯彻完全，一顿早餐安安静静，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碗碟的轻响。

　　沙市人饮食口味偏甜，喜饮甜食，而傅征提倡养生，所以饭桌上几乎是见不到辛辣菜。

　　楚念虽然是本地人，却从小无辣不欢，且口味挑剔得很。

　　她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几口鲜虾粥，就起身打招呼离桌了。

　　吃的差不多时，傅征吩咐阿姨收拾碗筷，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忽然想到什么对朱芸道，“对了，小芸，白焰最近和叔叔闹了点不愉快，叔叔正在气头上，那小子说要暂时来我们家避避风头，你待会让阿姨在楼上收拾下房间，他过几天就过来。”

　　朱芸笑着点头应下，忍不住问:“又是因为女朋友的事吧？”

　　傅征很是头疼:“这对父子啊，从小到大战争就没有停过，叔叔是个固执古板的人，第一眼看不上那姑娘，那铁定不会让她进门的。”

　　朱芸说:“我看白焰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这就看谁最后会让步了。”

　　–

　　转眼间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和傅礼忠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天，时不时就要被甩脸子，楚念差点没憋出抑郁症来。

　　八中高三生强制要求住校，傅礼忠也不例外，这就等于楚念再也不用整天见到这张膈应人的面孔。

　　光想着，楚念就情绪高涨，兴奋得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楚念难得起了个早头，见到冰山脸时难得和颜悦色跟他打招呼，当然结果不出所料地无视了。朱芸送楚念上车，免不了又是一通念叨，来来去去不过就是那两句话。

　　好好学习，不要惹事。

　　楚念满口好好好地应了下来。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马路被送孩子上学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滴滴哔哔像在演奏交响曲。车流艰难地挪啊挪，七点出门，堵了一个小时才抵达市八中。

　　八中大门气派地伫立在眼前，欧式的建筑复古典雅，阳光下，石柱上刻的八个烫金大字闪闪发光——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楚念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望着那两行字，有些感触。

　　不知什么时候傅礼忠站在旁边，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在学校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几天相处下来，傅礼忠早就摆明了自己的敌意，浑身上下都写着对楚念的不待见。

　　一般情况下，傅礼忠是非常不屑主动跟楚念说话，但他一开口，必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念转过脸望着傅礼忠，眨了眨大眼睛，眼神天真而无辜:“礼忠哥哥，什么怎么做呀？”

　　傅礼忠被那一声“礼忠哥哥”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拧紧眉头，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冷冷警告:“楚念，在我面前你不要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在学校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你认识我。如果你敢大肆宣传你跟我的关系，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楚念:“你这么讨厌我呀？”

　　傅礼忠:“你知道就好。”

　　楚念忽然笑了，漂亮的凤眼流露出狐狸一样的狡黠:“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傅礼忠沉下声:“楚念！”

　　楚念拖长尾音:“我在——”

　　“话已经说了。”傅礼忠冷哼一声:“你最好安分一点。”

　　似乎和楚念多待在一起一秒都让他觉得浑身难受，撂下狠话傅礼忠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留下一道坚决而冷漠的背影。

　　“有什么了不起。”楚念不屑地“切”了声，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去了傅礼忠相反方向的高一教学楼。

　　–

　　也许从小跟着朱芸居无定所的缘故，楚念已经练就一套随遇而安大法，适应环境的能力不是一般强。

　　成绩好有个性又漂亮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收获到人气，军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楚念这个新生的名气便在高一传开。

　　于是乎高一（三）班教室门口总会有意无意地路过其他班级学生，这其中以男生居多。楚念陆陆续续在抽屉里发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时是一些小零食，有时是一些小礼物，有时是几封小纸条。

　　有人说以楚念收情书的频率来说，非常有取代（三）班原班花头衔的趋势。而当事人对这些早已传遍全班的八卦毫不知情，或者说是，她根本就对这些不上心。

　　毕竟不久就是开学考，她觉得自己的数学还有时间抢救一下。

　　铺天盖地的数字在她脑袋里搅和成浆糊。她盯着那些明明拆开都认识的数字符号，想不通为什么凑在一起就不认识了。她自认为自己天赋异禀的一世英名都毁在数学上，这么深奥的题目到底为什么要出给高中生，教育局是否有高估了高中生的智商，这其中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楚念！出去一下，有人找！”

　　楚念正天马行空，猝不及防被前排男同学敲了敲课桌。

　　教室里有些轻微躁动，女生们窃窃私语着，目光不时偷偷瞟着教室外。

　　楚念顺着那些人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教室外，皮肤挺白，模样清俊，是那种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阳光大男孩。

　　男生迎上楚念好奇的目光，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示意她过去。

　　那个动作他做的帅气又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引得女生们激动的起哄。

　　楚念走过去:“同学，你找我啊？”

　　男生点点头，笑起来很好看:“对啊，找你。”

　　楚念:“可是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男生:“现在认识了，我叫孟辞，是高三（三）班的，楚念同学，可以把你电话给我吗？”

　　楚念静默片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把电话给你，你自己买不起吗？”

　　路过的:“噗哈哈哈……”

　　这一段经典对话传开后，又给八中学生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增添了莫大趣味。班花人气依然爆棚，只是追求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毕竟谁也不想成为那个热脸贴冷屁股的笑话。

　　而那天以后，孟辞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越挫越勇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三）班门口，比（三）班几个成绩拖车尾的学生上课的频率还要频繁一些。

　　“有什么了不起，不久稍微好看一点，还真把自己当成校花了。她知道孟辞是谁吗，居然这样爱答不理。”

　　“我知道，好像以前是八中初中部的校草来的吧，听说追求者不少。”

　　“感觉楚念以后是八中的校花妥妥的，成绩又好又漂亮，也不知道她什么来头，个性那么拽，不过能来八中，估计家里条件也不差吧。”

　　“校花我只站梁楉薇……”

　　刚在小卖部买完水的楚念回到教室，那些喃喃细语像碎石投入湖面，消失得悄无声息。

　　楚念回到课桌坐下，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脸色平静地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然后地从课桌里拿出作业本来。

　　翻开作业本后，她的脸色终于变了。

　　楚念抬起头，冷声开口:“谁拿了我的作业本？”

　　同学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几个声音说“没看到”“不知道”“要不你找下”。这样的质问无疑是在深水投石，一点儿回应也得不到。

　　楚念目光在教室里穿梭，停到右斜方一个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叫郑盈，从孟辞对她告白以后，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敌意。刚才她那么问一句，所有人多多少少都会注意这边，只有她格外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事丝毫不感兴趣。

　　但她神情里细微的紧张没逃过她的眼睛。

　　楚念心里有了断定。

　　她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郑盈桌前，居高临下看着女生:“把我作业本还给我。”

　　“什么……”郑盈抬眼，看着少女冷漠的眼神，眉眼里透着凌厉，无形中给人压迫感。

　　她飞快挪开视线，避开与楚念的对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念拔高声音:“我说你把我作业本还给我，听不懂人话，你是猪啊？”

　　怒火压制不住蹿出来，一句怒吼令教室刹那间鸦雀无声，数道目光齐齐聚集过来。

　　郑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众目睽睽下她面子上挂不住，眼眶一红，眼泪跟倒豆子一样一颗颗滚落下来。

　　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这两个人一个梨花带雨，一个咄咄逼人，下意识地就倾向于同情弱者。

　　和郑盈关系好点的女同学过来安慰她，然后不满地看着楚念:“怎么啦，你怎么这么凶啊，把人都吓哭了。”

　　郑盈低声啜泣着，把受了欺负后楚楚可怜的形象演绎得出神入化。

　　这样放在从前一中时，楚念很可能抄起凳子就砸过去了。她忍住动手的冲动，上前扒开位置上的郑盈，将她课桌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没想到楚念这么直接，郑盈一愣，又惊又慌地扑过去阻止楚念的行为。然而她刚靠过去，就被楚念用力推倒在地。

　　女生手掌在地上擦破了皮，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家都惊呆了，有人当面就开始指责起楚念。

　　“怎么这样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啊。”

　　“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亏我之前觉得她人挺好的，这也太嚣张了吧。”

　　“估计家里很有钱……”

　　楚念把郑盈的课本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历史书中找到了自己的本子。她用作业本指着她头顶，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情感:“郑盈同学，藏别人的作业本很好玩吗，这种初中生玩剩下的把戏也敢搬到台面上，你不觉得非常恶心吗？”

　　有人注意到情况不对劲，对楚念不满的言论渐渐止息。

　　郑盈做出一副“我不知道你的作业本为什么会在我这里”的震惊表情，哭得更厉害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藏你的本子，我没有……”

　　郑盈咬紧牙关不承认，而大家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底。这时有人忽然说:“昨天郑盈在去办公室搬作业本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句，好像没有看到楚念的作业本，应该去不小心夹在书里了吧。”

　　郑盈一愣，看了眼说话的人，仿佛被点醒了一般顺着话往下说:“对对对，我昨天就没有看到楚念的作业本，应该是收作业本的时候不小心夹在课本里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楚念同学，你就不要生气了。”

　　楚念沉默着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为郑盈说话的女生，同时也是她的同桌——梁楉薇。

　　这个同桌很善解人意，平常无论对谁都有着极大的耐心和包容心，人也长得漂亮讨喜，楚念对她印象不差。

　　此时梁楉薇拉着她的校服衣袖，轻轻扯了扯，用眼神跟她示意见好就收。

　　楚念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再多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郑盈一眼，拿着作业本回到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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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给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