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树雨铃

3、第三章 盗骨

　　寻了一家大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叫小二好生把马喂了，安置妥当后，便出门逛起史官城。
　　不愧是曾经的一国之都，果然繁华无比。叫买的、叫卖的，店铺林立，游客众多。不过我的目的当然不是逛街。
　　溜溜达达在吴王门附近找了个面摊儿，边吃面边听摊主说着吴王门的情况。
　　那摊主说这门的正中央有一块宽窄足有三尺见方，但高却不足半尺的无字石碑，虽然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但没有人从上面踩过，骑马的，见碑下马，牵马而过，赶车的，则顺城绕行。那摊主说，十五年前，史官城还叫下邑时，是没有这块碑的，那时吴王门不叫吴王门，是叫正东门的。后来打仗了，后来城破了，后来就有碑了，这碑也是不同的，因为在因为这碑下就是守护此城，守护吴国百姓的后吴王张正的长眠之地云云。
　　我听着，企图回忆一下十五年前只扫了一眼的父亲的样子，可是，只有一个缓缓倒下的影子。记忆中的父亲已经混在了那振天的喊杀声和满目的鲜血中了。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不知道前世我抛下的父母是否安好？而今生抛下我的父母又是否已经在地府相聚了呢？只是不论前世今生，我与他们都已经是阴阳两隔了，看来我还真是没有父母缘啊！
　　摇摇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放下面钱，起身走出吴王门，先看了附近的景色，又向护城河里投了几块石子，打了几个水漂，至天黑才又由吴王门回到客栈。
　　在前厅里用过饭，叫小二准备了热水，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一边假寐一边回忆吴王门里里外外的情况。
　　‘咚、咚、咚’鼓打三声，到了三更。一片乌云慢慢向那一轮皎月靠拢。新来门卫守军王六一个眨眼，就觉有黑影自眼前闪过，他不敢确定，便偷偷跟旁边的老守军说自己好像看见有黑影过去。那老守军笑他定是没睡醒花眼了，自己吓自己，叫他安心，说石碑下有后吴王在这儿保佑，那些东西是不敢来这儿的。王六看了看眼前灯火下，有些黑忽忽的大石块，觉得老守军说的有理，连忙合手拜了几拜，好似这样就能定下心来，然后放心打盹。
　　我隐伏在墙角窥探着他们，看到那守军的动作，心中暗暗思量，没想到这儿的百姓竟如此迷信父亲，墓碑竟也能驱鬼辟邪？一时间，打翻了心中的五味瓶。
　　父亲是为守护百姓而死的，这片土地是他生前的挚爱，如今我要带他离开，同母亲合葬，他心中舍得这里么？我心中有些犹豫，眼前忽然浮现十五年前，一个人影缓缓倒下的那一幕。够了，父亲，生前血洒这方土地，死后又孤单守护这里十五年，你做的已经够了，现在解下包袱，陪陪母亲吧，陪陪那个为了你耗尽青春，受尽折磨的女人吧！她已经等你十五年了！
　　想到这儿，我不再犹豫，伸手掏出一包药粉，自那些守军的上风头打开。不一会儿，那些守军就一个个抻了懒腰，各摆姿势睡去。我这药的功效就是可以让人自然困倦睡去，一旦睡了多大动静都醒不了，要想醒来，须得用暗语提示，而醒来后也只觉得是自然醒，不会有任何不良反映。
　　迅速走到石碑跟前，仔细打量，根据我白天的观察，这石碑下应该就是入口，因为这个社会中王侯级别的陵墓入口都会用大石封上，只是有显和隐的说法，显然，父亲的陵墓属于显。这就好办多了，只要移开大石进入取出骸骨就行。
　　移动大石且不借助工具，不要说对一般的女子，就是男子也是十分困难的，但对我来说却十分容易，因为自我习武开始，母亲叫我学的第一门绝技便叫‘举重若轻’，为的就是开这石碑。
　　轻轻移开石碑，露出黑黝黝的两扇大铁门，并用铁锁锁住，我心中十分奇怪，因为一般陵墓虽也设有门，但没见过上锁的，也许是因为入口朝天而门扇却向下的缘故吧。
　　伸手捏断锁头，两扇铁门就吱哑哑向下打开，闪开入口，等了一会儿，点了一截蜡烛，运起轻功，跳进墓穴。其实，这墓建的仓促，并不是很深，只是颇为奇怪的是四壁却画满了奇怪的花纹，让这墓穴显得倒富贵庄重了些。
　　将蜡烛放到棺木上方，然后跪倒，向我这位无缘的父亲行礼，并告诉他我将把他与母亲合葬，然后起身开棺。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我打开棺木的同时，一种奇怪的感觉笼在心头，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我仔细察看了一下棺木内的物品。但左看右看就只有一具白骨，穿着王爵的标准葬服，以黑色为底，饰以金龙，只是那金龙的形状稍稍有些扭曲，看起来有些奇怪！看着那有些扭曲的金龙，我突然想到，这种龙有个名字叫做‘冥蛟’。我立刻抬头看向墓壁上的花纹，一股寒意自心头生起！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感觉奇怪，因为，因为这件衣服与墙上的花纹正巧构成一幅图，而这幅图又恰巧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九幽冥蛟断脉图’。顾名思义，就是不但让死者魂魄永远困在图里不能离开，还要将他的后代一并处理。
　　看着这幅九幽冥蛟断脉图，我从心地涌上的已经不仅仅是愤怒。楚王啊，楚王，这就是你的‘英雄惜英雄’么？怪不得梨花夫人要我先来取尸骨出去，还要发誓不只杀你还要灭你的国，我还道她女人心小，原来她早就知道你的卑劣行径。
　　我将今世父母的骨灰合放在了一个骨灰坛中，葬在距史官城二十里左右的一座高山上，立了一块石碑，但没有刻字。
　　跪在墓前，想起了母亲早年初离父亲时的诗作：[绿柳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锺，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而今他们终于厮守在一起，再不会受相思之苦，我心中的大事也就了却了一半。
　　只是楚王啊，楚王！两国相争，本无关私仇，何况一死百了。可你竟狠毒的用了九幽冥蛟断脉图。我张让断然不能放过你。你不是要断脉么？那我就成全你。
　　面对墓碑，我重重许下诺言，起身，仰天长啸，走下山坡。
　　自十五年前那一场群王逐鹿之后，所有的小国要么被吞并，要么就变成附属国，（例如齐就是秦的附属国，如同被吞并的吴叫做楚吴一样，虽然内部还称为齐，但对外则称秦齐。）整个大乾朝已分裂成为楚，秦，魏，晋，陈五大国并立的局面。其中楚国号称五国之首，楚国国都-雁都-更号称是天下第一大都。巧的是国力与楚国不相上下的秦国国都也叫燕都，只不过此‘燕’非彼‘雁’。
　　此时，我正坐在雁都最有名的酒楼‘大雁楼’上品酒看戏。酒是名酒‘雁回’，戏么，则是一干酸举子，你来我去的论才斗嘴。
　　再过半月就是楚国大比之日，这些举子自然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取得声名，以便日后得到好的推介。大雁楼的老板抓住机会，专门将二层的大厅让了出来，办了个‘斗文会’，凡是有意者均可参加，且胜者可得银一百两。
　　五两银子就够一户普通人家活一年，天下文人大多出身寒门，即可扬名又可获利的机会有多少人愿意放弃呢？所以这大雁楼每日热闹非凡。
　　说实话，虽然前世诗词歌赋背过不少，今生也在文学上下了十多年功夫，但我实在是不喜欢此道，不过因为一些目的，不得不在一边看着。一个月下来也挺好，看那些书生斗的热闹，真比戏台上还好看。
　　我看的正有趣，一位身穿蓝衫的举子走到我跟前，向我施礼说：“在下师墨琴，因今日来迟，没有座位，不知能否有幸与小兄弟共用一桌？”
　　我玩味地转了一下酒杯，笑道：“师公子，请便！”
　　说起这位师墨琴，也是大雁楼的常客，算是今年举子之中较为有名的一位。他因相貌清俊、品行温雅，且于策论上坡有见地而名列今年的雁都十大才子末位。
　　师墨琴向我道谢后坐下，便叫了酒菜吃起来。
　　不一会儿，有举子提议说，为了增加趣味和难度，不如厅内举子组队比试？众举子都说好。为了公平，提议以座位划分，自西向东，每四桌为一队，恰巧分为四队。掌柜又说，为了助兴，大雁楼将免费提供好酒十坛。
　　我心中暗笑，本来是看戏人，别人却偏偏要拉你来做戏子呢！不过要想本人陪着演戏，不是那么容易呢！想到这儿，我叫道：“小二，结帐！”
　　也许是我的行为太突兀，大厅里明显静了一下，然后又恢复。而当我转身向楼梯走去时，我明显感觉有那么几道目光，扫过我的后背。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一个小二领了三个人上来，为首的那人，一身白色锦衣，头带玉冠，一双眼珠如同墨玉，轻合的薄唇虽然微微带笑，但下巴的线条过于坚毅，让他的气质显得刚硬，似乎生来便能不怒自威，正是在史官城外将我捞出水面的那位公子。他身后跟了两人，左边那人一身蓝衣，面如桃花，只是一双凤目，冷光流转，让人望而生畏，正是那个清玉。右边那人，一身皂衣，腰悬宝剑，比之前两人，五官虽然平凡，但胜在一股男儿之气的自然是那武夫。
　　那时，我心中不快，对他们也没有客气，今日仔细看来，三个人都不是一般人物呢！只是今日相遇，我已改成男装，希望他们不要认出我来。
　　但显然我的希望落空了，那武夫已经张口说：“你不是那位姑…”。未等他说完我便接口道：“姑苏张让，见过各位。”笑话，要是让他在这儿说破了我的身份可就不好了。
　　那武夫虽然有些木讷，但显然明白了我的意图，便不再多话。倒是那为首的公子笑道：“在下楚无寒，这是我的两位朋友，萧清玉，谭子规。”那萧清玉冷着脸冲我点了一下头，谭子规倒是热情如旧，冲我施礼，只是脸上有些尴尬的红色。
　　为了冲淡他的尴尬，我便冲他微微一笑，没想到惹得他脸色更红，我心中大乐，‘扑哧’一下便笑出声来，听到我的笑声，他脸上的红色立刻又加深一分，看得我不由哈哈大笑，随着我的笑声，他的脸上的红色竟一分分加深。看着他红的已经快要发紫的脸，我决定不再逗他，便向他们三人略一施礼，先行离开。
　　走在街上，想起谭子规的脸，不由得我又是一阵大笑，笑够之后忽然想到这里是雁都，是楚国的国都，谭子规，谭子规，姓谭，不知道与谭鬼将军有什么关系，刚才光顾着笑了，竟没想到多问一句。
　　不过今天的收获还真不小，不论是师墨琴还是谭、楚、萧三人，都是值得注意的人物呢！等等，谭、楚、萧…，呵呵，我还真是糊涂呢，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