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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缘起 ...

  •   似乎被浸泡在了温暖的海洋中,舒服的让我不想醒来,直到一阵阵喊杀声响起,我才愫然惊醒,极力睁开双眼,一个人缓缓倒下,最后只剩一片红,心中一痛,一阵茫然,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轻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都在。咦?只是为什么都变的好小?我竟成了婴儿。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又觉得浑身疲累,便又昏昏睡去。
      大乾朝哀帝承德十一年四月初八,我转世投胎到了吴国史官张正家中。确切地说,我是降生在了正东门城头上。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一阵阵喊杀声,是楚军攻城的呐喊声,而那一片红色,正是我那无缘的父亲张正,不肯投降,城破自刎的鲜血。
      传说楚王十分铁血,兵过之处,不留活口,所以在楚兵至下邑城的前三天,当时的吴王就惧怕不已,竟不顾百姓死活,带了珠宝和一万禁军,悄悄逃往陈国。百官尽散,唯有我那无缘的父亲——史官张正不肯逃走,自愿留守下邑城。
      为安定民心,他扮成吴王的样子坐守于正东门。只可惜父亲一介文官,不懂军事,那抵得楚王虎狼之军。城破之日,有楚将劝他投降,言或可保全妻子,父亲怒斥之,并言:“正,受君王之禄,百姓爱护,却令城破,上不能保君王社稷,中不能佑百姓安康,下不能护父母妻子,正之罪也,再厚颜降敌,有何面目再存于天地之间,唯一死报国而已”言毕自刎于正东门前,年仅十九岁。
      楚王以‘英雄惜英雄’之心,成全了我父亲的爱民护国之意,下令士军不得扰民,并上书天子,封为后吴王,葬于正东门下,祷告护佑前吴子民。下葬之日,吴国百姓,皆披麻带孝,结队相送,嚎哭声传震四野,自此,下邑城更名为史官城,正东门更名为吴王门,而吴国百姓皆称自己是后吴人,以纪念史官张正。
      下邑城一战,在史书上成全了两个人物的美名,一个是以十三岁之龄领军吞并吴国的少年君王楚凉秋,另一个就是我的父亲,唯一一个以文官之身敢抗衡楚国君主、少年军神楚凉秋的史官张正。无论是楚王还是张正,可以说都在史书上留下佳话,但是却改变了我的人生,因为张正的妻子,我此生的母亲——梨花夫人,这位位伟大的女性因为丈夫的死,不得不让我走上一条崎岖之路。
      与其他封建社会的女性不同,梨花夫人出身吴国医药世家,也是名门闺秀,但却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相反,她性格坚毅、异常聪慧,能忍人所不能忍。所以,虽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死于眼前,却没有如同其他妇人那般不知所措,而是强撑着身体保全性命,以图日后报仇。怎奈我却偏偏要赶着那个时候出生,害她多受了许多苦。
      史书上说,‘梨花夫人颇有丽色,张公死,梨花夫人转投楚将谭鬼,展转五六日,不知所踪。张公英魂,名有所污。’其实,真正的事实是,楚兵入城,母亲因刚刚生产而未能及时逃脱,恰逢楚将谭鬼最先登上城头,竟对母亲一见倾心,于是私下将我母女二人护住,而母亲为了我不得不假意逢迎。那谭鬼却是真名将,大丈夫,后来发现母亲的意图,竟不气恼,只是悄悄安排母亲远走他乡,对外却说梨花夫人不知所踪。
      后来每当母亲向我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总是感叹的说:“日后你平了楚国,千万要保全谭家。”我望着她如雪的白发,心里却想,若平楚国,恐怕是要先灭谭家的。只是觉着母亲话里对谭鬼不只是感恩,竟颇为欣赏,隐隐有知己之意。
      离开吴国,母亲带我一路奔向了偏远的齐国。
      不同于其他番国,齐国地处北方,八月即可见雪。这里虽然民风彪悍,但性格都很淳朴,入眼满满的是高耸连绵的雪山、一望无际的草原、色彩各异的山花、波光粼粼的湖泊和与世无争的村庄。于是,除了六岁时的一个小插曲,在这里我就以张家长男-张让的身份同母亲度过了我完美的十五年。
      十五年,我习文、练武、学医,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我的老师一批批的来,又一批批的走,只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而他们也不知道我的真面目,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十五岁,母亲离开了。她死于一种叫‘十年红颜’的盅,这盅有一样好处,就是中盅者自中盅之日起,红颜不老且可以延长寿命十年。只不过初种时每月的初一,十五发作,有如风湿,然后慢慢变成每日发作,剧痛无比,待死前则浑身暴响,瞬间缩成原身躯的五分之一左右,歹毒无比。
      她走的时候,我正奉了母亲和名义上的岳父薛名尚之命在大象山大林寺为她祈福,待摆脱老和尚了尘要我在象鼻峰出家的纠缠回来后,看见的就是她不足一尺长的尸身了,就像个小娃娃般躺在巨大的棺木里。大概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死前的惨状吧,所以把所有人都支开了,也包括我。但是我真的很想问她,自己一个人上路,不会觉得冷清么?
      现在想来,最后的十年,是我多么快活的十年,于母亲却是无比痛苦的十年。可叹我自负从母亲学医十年,早已青出于蓝,竟不知道她竟服了盅。可若我早知道她用了‘红颜’,是会选择告诉她,这个身体里活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呢?还是问问她,十年红颜,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报仇?前者我自己没有答案,后者,伊人已逝,无法给我答案。只是,当她小小的身体被火焰吞没的时候,我没有在眼里流泪,我是在心里流了血。我想,于这份亲情,在爱的同时,还有一些怨的,只是无论爱怨都早已入骨,是无论如何都难割舍的。
      最终,斜阳下,一人,一马,一坛骨灰,向从前的吴国下邑,现在的楚国史官城悄悄而去!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自齐国向楚吴而来,自北向南,缓缓三月,已是入冬。本以为就算是楚吴之地,也该冬景一片,不想史官城郊竟然只是清秋峻爽。碧云、黄叶、远山、近水,一脉相接更兼水波生烟景色如梦。倒是我错估了天气。
      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河脉,想拿洗漱之物,好借这一片碧水寒烟洗去浑身的疲惫,伸手探入包裹,却入手一片温热,轻轻拿出,正是母亲的遗物——一串梨花造型的项链,全部由极其罕见的暖玉精雕而成的梨花用小金环连缀,中间最大的四朵下面坠了四只小巧的玉梨子,巧妙的是梨脐处由字代替,恰巧组成‘白首鸳盟’四字,项链的合扣处也很别致,坠了一只金制的小歪梨,卷起的梨把就挂在合扣的金钩上,十分可爱。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之物,不仅因它冬暖夏凉,可以驱蠹避毒,是世所罕见的宝物,更因它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母亲说,这些暖玉本为一体,是父亲的传家之宝,因为母亲酷爱梨花,父亲就偷偷命人将它加工成这样一条项链,送给母亲做了定情信物。隔日,祖父就上门与外祖父定了日子,要父亲娶了母亲进门。父亲很高兴,可是乐极生悲,新婚之夜却被祖父打的半死,半个多月都爬不起来。祖父说这是为玉报仇。
      可以说,这玉链见证了一段浪漫的爱情,可是我却最不喜欢这玉链,因为这玉链也是悲伤的开始,若不是这般情,母亲怎么会为了报仇而殚精竭虑红颜白发,若不是这般爱,母亲怎么会为了延续生命而服下盅毒受尽折磨呢?现在母亲将它传给了我,我多次想将它扔掉,可又不想母亲天堂伤心怪我,所以就将它随便塞在包裹里,想要是被人偷了盗了,亦或是路上颠簸掉了,总不是我的错了!可如今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它将将挂在包裹里却没有丢失,想来我与这玉是有缘分的吧!叹了口气,将这玉链缠在脚腕上,决定从今以后再不将此玉离身,然后取下包裹,入水。
      楚吴的秋水冰凉,但与齐国的冬日雪水相比就差的远了。我细数水面上打旋的落叶,心思渐渐沉淀。远远,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笛声,缥缈婉转,我忽然想试试随波逐流的滋味,伸手至包裹中抽了一件纱衣套上,然后将包裹甩到爱马随风的背上,闭目运起了尘老和尚教我的‘菩提明心决’,追着笛声顺水而去。
      发丝,纱衣共水波纠缠,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浮萍,顺水游荡,十分自在。而那笛声也远远近近,意境非常。
      忽然笛声一顿,嘎然而止,心中正暗怪吹笛人破坏了我这逍遥美梦,就感觉有东西拌住我的足腕,初时以为是水草,也不挣扎,待到感觉不对时已被人抱在怀中。
      “公子,这位姑娘!好像昏过去了。”一个声音急切地说。
      “哦?清玉,你来看看,可还有救?”抱我之人缓缓的声音低沉悦耳。
      “清玉遵命”第三个声音果断回答,只是语气十分清冷,但话音刚落,我的手腕就被人捉住按在了脉门上。
      我心中十分不悦,本来好好的在水里漂着,捞我出来作什么。捞出来也便罢了,按在脉门上算什么?怕我心怀不轨,又何必捞我上来?哪个又认得你们。
      不想和他们纠缠,我迅速睁开眼睛,就对上三双神色不同的眼睛。三双眼睛的主人围在我身边,其中抱我之人初看一双眼珠如同墨玉,十分漂亮,再观则深邃如井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一身白玉锦缎下摆已经完全湿透,想来就是这个被称为公子的人多事将我捞了上来。手按我脉门之人自是那清玉了,这人容貌极美,尤其是一双美妙的凤目,光华流转,让人难忘,只是如同他的声音一般神色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知道这人不只清冷,还很谨慎毒辣,若我一有异动,恐怕他立时就会致我与死地。只有第三双眼,里面含有的是急切,这武夫打扮的人恐怕才是真正愿意将我捞出水的乐于助人之人。
      “放手。”我冷声到。二对一,一个团队有一半以上让我觉得有潜在危险的人在,我是不会与之牵扯的。
      三个人都是一楞,显然没想到我的反应。没管他们有什么想法,只是挣扎起身,这才发现距我们不足百米处有一座吊桥,上面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想来这三人是在桥上发现我顺水而下,才来捞我。
      略觉自己态度有些过分,但又一想他们也是防着我的,我也不必客气,便转了身又向水中走去,想继续我的漂萍之旅。
      才一涉水,那武夫打扮的男子便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向回拽并急急说道:“姑娘,不可!”
      他力气十分大,我又没有防备,被他带的一个趔趄,不由得心中大怒,数月来隐忍的怨气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我对他大喊:“你干什么?”
      也许是被我尖锐的声音吓到,亦或是因为我眼中的泪光让他不知所措,他一张只能说是周正的脸憋的通红,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是死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看这武夫如此,我心中更气,正想要将他振开,摆脱麻烦。那个眼如墨玉的华服公子却上前道:“姑娘莫怪,我这兄弟是想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论姑娘有什么伤心事,还请不要轻生。”
      “轻生?”我转头又看向那武夫,只见他的脸色更红,神色急切的不住地向我点头。我愕然,只不过是玩水罢了,竟被人误会成轻生。
      不过看那武夫的神色,竟是真的为我担心,想到这儿,我心中一暖,轻轻掰开他抓我的手,柔声道:“我并非轻生,只是见这河水碧绿,想要游玩一番罢了。”
      这回换那捞我的三个人愕然,那名唤清玉的最先回神,一丝不屑划过嘴角。眼如墨玉的华服公子愕然过后竟哈哈大笑,两人都丝毫不给那武夫面子。而那武夫,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已是红的发紫了,讷讷地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虽然生平最见不得别人欺负老实人,但此时又不好发作。只好用密音向那武夫道了声谢,便打呼哨叫出随风,绝尘而去。
      找了个地方换好衣物,揽水而照,赫然是一位翩翩公子。抛却刚刚的不快,牵马走进史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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