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疆》风羲和

18、第 18 章

　　浮罗山麓，一个垂髫小童挽着裤腿，手里拿了鱼竿，蹲在河边一块青石上，看着鱼儿在那无钩的鱼线下洄游，身边的鱼篓里已经装了一条肥大的鲤鱼，正在奋力扭动身体，试图回到水里。

　　“浮生，你怎么还在这里钓鱼，师祖传唤，咱们得立刻过去了。”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童远远跑过来喊道。

　　浮生无奈地摇头，拿起身边的鱼篓，小声嘟囔着，“还以为今天能吃上鱼羹呢，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鱼的。”他抓住鱼腹，把鱼从鱼篓里拿出来扔进了水里，苦着脸提起鱼篓和鱼竿，向着女童的方向跑去。

　　“浮苹，发生什么事了？”

　　浮苹面色沉重地说道：“不知道，浮罗亲自来传的师祖的话，要求三代弟子和五代弟子全部到正殿去集合，我想，应该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吧！”

　　“希望不会又是当年一般，咱们可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浮生淡淡道。

　　两人过了后山的山门，浮生把手中的鱼篓和鱼竿交给守山门的弟子，“小心看顾着，别给我弄丢了。”

　　守门弟子看着空无一物却还带着鱼腥味的鱼篓，苦了一张脸，“师兄，说好的鱼羹呢？”

　　“找大师傅要去，今儿个的鱼羹怕是吃不下去啊！”浮生笑道，拍了拍守门弟子的肩，和浮苹上了山。

　　数以百计的小童从各个方向向正殿而去，蔚为壮观，浮生和浮苹也在其中，过了三大殿，便是浮罗门，穿过这扇门的童子开始变化，到正殿门为止，尽数化为青年，身量拔长，容貌成熟，竟是看不出丝毫的稚嫩。

　　正殿门前站着浮罗，他一头白发束冠，一身白色长袍，袖口袍角绣着精致的纹路，腰间一道玄青色的腰带，腰侧挂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和一管玉箫，他面色漠然地看着门前百位弟子，冷冷开了口。

　　“师祖传令，门中三代弟子和五代弟子自今日起提前进行大比，前三十名可领任务下山，大比场地改为清竹峰，师祖会亲自观看比试，望诸位周知。”

　　浮罗看着众弟子先是疑惑，再是激动，最后又逐渐平定下来，暗自点了点头。

　　浮苹高举起了手，“浮罗师兄，清竹峰乃是医门圣地，为何今年的大比要改在那里？”她正是医门门主竹青的亲传的弟子，虽名义上是三代弟子，但在多数弟子眼中，她已经是医门当仁不让的下一任门主了。

　　“师祖的意思，我亦不知。”

　　浮苹放下手，撇了撇嘴，浮生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问了，浮罗，听名字便知道和着浮罗山关系甚大，又是师祖亲传，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能够随意表达不满的，虽说浮罗一向不看重这些，但是，也没人敢轻易触那霉头。

　　众弟子三五成群，或御剑，或乘风，往清竹峰去了。

　　浮罗看着所有弟子都离开，这才转身推开了正殿门，门内，是问天阁内的所有门主，最上首坐的是问天阁的阁主，林寒之，下首两侧坐的是八门的门主，再下首坐的是门内诸位长老，中间横放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星仪，诸天星象轨迹在星仪上游走，星仪下乃是八条巨龙，寒铁铸成，龙口大张，每一道轨迹都会从星仪上运行一周天，之后被龙口吞噬，奇诡莫测，普通人盯着看上一炷香，就会神魂受损。

　　林寒之的手指轻轻敲着，八门门主神色各异，医门一向与世无争，竹青又是个温婉和善之人，此时正拉着政门门主玖龄小声说着话，兵门门主韩俨手里拿着个小沙盘，正在尝试新阵法的运用，星门门主知空手里拿着笔，对比着星仪中星辰的运行轨迹推演今日的天气和吉凶，书门门主颜渊扯着农门门主袁华的袖子，非要袁华按上次的比例再多给他制造一批上好的纸张，袁华奋力扯着自己的袖子不作回答，法门门主卫斯年正听宗门门主唐玄说着上次儒家一位新秀怒怼道家新秀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

　　“浮罗，可是吩咐下去了？”林寒之停下手指的敲动，问道。

　　浮罗点头，“吩咐下去了，三代弟子和五代弟子已经前往清竹峰。”

　　“咱们过去吧！”

　　竹青叹气道：“希望大比之后，我的药园子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玖龄低头一笑，“你也别怕，要是真的出了事儿，你刚好趁这个机会敲阁主一笔，上次你不是说有好些珍稀药材都因为价格太贵只能望洋兴叹吗！”

　　“都是阁主小气，袁华合适的地都给我留好了，不过是一包种子，阁主都舍不得花钱买下来。”

　　袁华素来厚道，只是摸着头笑了笑，不说话。

　　林寒之眼角抽动了一下，决定不理会身后的抱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问天阁近年的财产来源已经渐渐转入地下，自从那个人去世后，问天阁这些年来倒是越来越低调了。

　　清竹峰，各门弟子各占一边，浮苹拉着就在旁边的星门弟子浮蝣说话。

　　“你们星门这次有把握吗？”浮苹面带忧色，不为其他，八门之中，星门在理论上占据着最高的地位，但是在实战上，处于问天阁生物链最底端。

　　浮蝣却是面色淡然，“一切都是天命，今日卜算，是为中吉，是故，无忧矣！”

　　浮苹点点头，算是放下了一点儿心。

　　林寒之带着八门门主和诸位长老到的时候，看见的是七门弟子非常用功的临阵磨枪，只有星门弟子全数打坐，每人手里一把拂尘，一个个面色淡然，几欲成仙。

　　知空抽了抽嘴角，看了看其他人忍笑的表情，伸手捂住了脸。

　　林寒之抬手一画，淡蓝色的屏障拔地而起，将所有弟子围在其中，屏障最顶端设有八个云台，供八门弟子观战，另设三十面云旗，作为胜利标志，再特设一道莲台，为三十名胜利的弟子所坐。

　　浮罗上前，宣布弟子出战顺序，这一次大比还减掉了弟子之间的配合，完全是看弟子实打实的战斗力了。

　　最先出战的是兵门浮生与政门浮华，浮生手里提着一杆银枪，比了个起手式，浮华是玖龄看中的三代弟子之一，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子，她手中执一柄剑，剑长三尺，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浮生师弟，师姐先出招了！”

　　话音未落，浮华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一点寒芒对准了浮生的胸口飞速而来，浮生足尖一点，以银枪为支点，纵身跃起，避过这一剑，两人错开身，站定时已是交换了位置。

　　“师弟，咱们还是快些吧，像这样你一招我一招的，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师姐说的不错，我不能用阵法，师姐也不能以言语取胜，咱们十招之内定胜负，如何？”
　　“好！”浮华身形一转，提剑刺来。

　　十招之后，浮生银枪一晃，虚晃一招，抬手一掌封住了剑势，浮华倒也痛快，当即撒手撤剑，抱拳认输。

　　“师弟果真是进益了，看起来，师姐我回去后还得勤修武艺才是啊！”

　　浮生恭敬施了一礼，“师姐承让。”

　　浮华跃起，回到云台上，浮生则是取了一支云旗，上了那莲台。

　　众弟子欢呼，尤其以兵门为甚，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第二组比试的弟子是星门浮蝣和法门浮荼，浮蝣手中的拂尘在风中飘扬，再加上他一副天人之象，看得人很是心折，浮荼也是个翩翩公子，只是表情僵硬，和门主卫斯年有得一比。
　　“浮蝣师弟，咱们又是几招定胜负呢？”

　　“听天命行事即可。”

　　浮荼表情更僵硬了，他求助似的回头看了看门主和门中弟子，却发现门中弟子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而门主卫斯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知空叹气，和竹青抱怨道：“我平时可没这么教他们，怎么一个个都不食人间烟火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平日里也没好到哪儿去，你没当上门主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你可能是真的不用吃饭，饿了你三天三夜后，才发现晕过去的你，现在当了门主，倒是比以前要好上那么一点儿。”竹青拉着玖龄边笑边说。

　　“浮蝣这性子也是，天命的确是难为，但是一切都看天命岂不是失了修行的趣味，不好不好，大比之后，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林寒之笑着问浮罗，“事情查的如何了？”

　　“扶摇子他们三个现在在江南，包括沈家、唐家的那两位也在，只是，大师姐当真无妨？”
　　“难得你会称呼她为大师姐，这么多年，还是不肯改口？”

　　浮罗柔和了表情，手下意识摸上腰侧的玉佩，轻轻摩挲，“我只希望她一切都好，其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林寒之摇头，“算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卿菏那里先看着，她已然忘记了一些事，若是没有必要，她也不必记起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而你，我给你一个机会，从现在开始，你不必时时刻刻待在山上。”

　　“好，多谢了。”浮罗点点头，两个人又把目光转向了下方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