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人鱼》昼粼

1、一尾人鱼（I）

　　“听说在西岸边又抓到了一条人鱼，已经被送到了‘疯狂博士’的实验室了。”

　　“啊？真是太惨了！什么时候有人来管管这个丧心病狂的博士呢？”

　　刚下班的李子园背着包，准备穿过街道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洗个热水澡，就听到与她擦肩而过的两个女学生说的话。

　　她皱了皱眉，紧了紧包带，低头穿过了来往的人群，拐进了一个巷子。

　　人鱼，令她讨厌的名词！

　　“戴维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

　　......

　　一遍又一遍，如同来自地狱深处受尽痛苦煎熬的鬼魂般嘶喊声，让李子园吓得瘫坐在地上。

　　望着圆柱形的玻璃水箱，一道黑色的身影贴着水箱壁，下边在水中不停摇摆撞击玻璃的鱼尾，让她胆颤不已。

　　“救命，救命！”李子园想要起身逃跑，却发现身体像是被谁按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咔嚓”玻璃破裂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割断了李子园最后的一根神经。

　　“啊！”

　　李子园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汗淋淋，好像刚从水来捞出来一般。她打开床头灯，开启电脑，搜索起来。

　　当页面上出现了几张图片时，她低垂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瞬间放大。

　　生物科技馆里。

　　“你终于来了，戴维娜。”

　　李子园站在人群里，像周围参观的游客一样，满眼好奇地伸长脖子望向放在展馆中央，顶端连接着天花板的圆柱形玻璃水箱，等待着。

　　梦中那般阴森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空响起，她还未觉得心慌，身体已经本能地战栗起来。她本想逃跑，但是想到自己这次来就是想知道这半年来，一次次重复循环做着关于同一条人鱼的梦究竟是什么原因。

　　“哇，好期待啊，真想见见这条人鱼长得什么模样。”

　　“也就只能再看看一阵子了，下个月他就要被解剖了。”

　　“为什么要解剖啊？解剖了那么多条人鱼，博士还不满足吗？”

　　“他要是会停手，还会被人成为‘疯狂博士’？”

　　......

　　听到身旁窃窃私语的两人，完全没有听到刚才那叫着“戴维娜”名字的声音，李子园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定住自己打颤的双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听身旁讨论的话语，联系到在网上搜索到的信息，她很快便明白了，这个名叫格雷格的生物学博士一心想在人鱼这块领域得到突破，想要和曾经享誉世界的艾格齐名，甚至想要超越他。

　　觊觎名利的格雷格，并不像艾格那般，将人鱼作为朋友去交流，去接触。他疯狂地在海岸上建立捕捞基地，抓捕因为好奇人类生活而浮出水面张望的人鱼。

　　抓到人鱼，他便将他们拿出来展示，让全世界的人类真正去见到真实的人鱼，而不是翻来覆去播放艾格花了几十年拍摄的纪录片。

　　等到巡展结束，他就会将这些人鱼活体解剖，对外宣称，他这是为动物生物学作出贡献，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海洋被他搞得混乱不堪。

　　大肆捕捞的行动，已经伤害了海洋的原住居民，人鱼作为最大的受害者，苦不堪言，他们不得不潜入危险异常的深海。

　　近年来很难在浅水区见到嬉戏的人鱼，人们对于格雷格这个“疯狂博士”越来越不满，虽然如此，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来了来了！”围观等待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兴奋的尖叫，众人翘首以盼地盯着矗立眼前的玻璃水箱。

　　李子园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水箱里原本清澈平静的水渐渐泛起水泡，带着哗哗”作响的水花拍在厚厚的玻璃壁上，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很快，水花越来越大，原本密集小小的水泡逐渐变成了一个个旋涡，它们互相推动最后逐渐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哇！”周围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叹,李子园本就因为激动而狂跳不止的心脏越发增加了令她难以承受的跳动频率。

　　当那抹泛着金色光芒的金棕色鱼尾甩在玻璃上时，李子园感觉周围的一切全都安静了，她的眼中和脑海里只有这抹金棕色在晃动。

　　“戴维娜，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太久了！”

　　李子园一怔，眼里的惊叹瞬间变成了惊恐，水箱里一条近乎三米长的人鱼贴着玻璃壁。可怕的不是他的身形，而是他那双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群外围的李子园。

　　“是谁？谁......谁在说话？”李子园紧张地双手环抱在胸前，瑟缩地四下张望，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惊叹眼前这个人鱼，没有一个人听到了刚才的声音。

　　“是我，我在你眼前。”李子园不可置信地望向水箱里这个一直盯着她的人鱼，他的嘴唇并没有张合，但那双带着愤恨与悲伤的眼睛自始自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是你？”

　　李子园难以置信地后退着，突然想到这大半年来一直重复做的噩梦，心底的不安犹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让她透不过气。

　　话音刚落，李子园发现周围的人群突然不见了，各式各样的生物展览品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戴维娜，别逃，来我这里。”阴沉暗哑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那么虚无缥缈却又好似近在眼前。

　　在这大片令人压抑的黑暗里，只有巨大直入天花板的圆柱形水箱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李子园惊恐地步步后退想要逃离，可是事与愿违。

　　她无法逃离，她的步步远离，却让她更接近那个发着光却令她恐慌不已的水箱。如同梦境中那般，水箱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水像是巨浪一般直接将她摔在地上。

　　“咳咳，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李子园害怕极了，胆战心惊地问道，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不住拍着胸口，让灌进喉咙里的水吐出来。

　　“救我。”人鱼顺着地上的水流游到她身边，冰冷湿漉的手掌抓住了李子园的手，暗哑的声音变得清晰，“只有你才能救我。”

　　“为什么是我？”人鱼的话让她充满好奇，心中的困惑战胜了刚才的恐惧。

　　李子园没有等到回答，便听到从天花板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她的神志一下子清醒。刚才包裹住她的黑暗，霎时消失，她自己不知何时正贴着玻璃水壁，与里面的人鱼与对视，而围观赞叹的人群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展览时间已经过了，所有人都离开这儿！”

　　命令的话语伴随着沉重却规律的步子从圆柱形水箱旁的环形钢铁制楼梯上传来，李子园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大褂头发有些白丝的中年男人，他带了一群身着制服手里握着铁棍的保安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原本还聚拢在水箱前的参观者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纷纷从各个出口快步离开了，只留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跨越了禁止线贴在玻璃上的李子园。

　　“你留下。”在李子园转身跨过铁链围成的禁止线，准备追着四散的人群离开时，中年男人喊住了她。

　　李子园很是不解，她抬眼看向这个男人，发现他的额角有一大块缝合过的伤疤，如同一条可怖的蜈蚣趴在上面，而这个伤疤却成了一个人特有的标志，那就是“疯狂博士”——格雷格。

　　“跟我来。”

　　中年男人似乎不想和她解释什么，冷漠地命令她，伸手指了指楼梯上面。

　　李子园下意识地看向玻璃水箱，发现人鱼早就不见踪影。她突然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她一个人类竟然在刚才想要向一条人鱼求救！

　　她本想拒绝，但是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保安晃悠手里的铁棒堵住她的出路，让她毫无退路，她不得不跟上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蔑视她的人。

　　李子园对于这个博士带着她进入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标志的铁板门很是困惑，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妹，没什么对他有用的价值。

　　她的困惑刚刚开始便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坏了，在宽大的铁门后面竟是宽阔不已的研究室，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她只在电影里见过的研究仪器，而经过这些仪器后的拐角，便是一排排胶囊型的水箱，里面悬浮着一条条被剖肠剐肚的人鱼。

　　被吓破胆的李子园双腿一软，身体一斜，双手撑在走道的铁索栏杆上，才让自己没有瘫坐在地上。

　　她虽然知道这些不是人类，只是一条条人鱼，可是那些长着和人类差别甚小的脸颊的人鱼，睁大着双眼，牙齿外露，痛苦的死亡姿态让她惧怕不已！

　　而距她最近的一个盛满福尔马林的胶囊透明水箱里，一条女性人鱼拢拉着脑袋，墨绿的鱼尾被人用利刃撕开，里面的骨头清晰可见。

　　仔细看，它的双眼似乎正看着已经颤抖的自己，李子园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一切都晚了，在博士带着她进入铁门时，他回头看向低头跟随他的李子园，嘴角诡异的笑意越来越浓。

　　“啪嗒”一声，李子园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强忍疼痛转头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脑袋再次受到重击。

　　昏厥前，她只看到一条泛着金色的金棕色鱼尾在眼前晃动着，心想这条鱼尾是多么令自己熟悉，刚觉得有什么要在脑袋里探出头，眼前便被可怖的黑暗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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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仟维构思的小短文，希望点进来的小可爱们会喜欢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