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冥制作人》一絮

4、chapter 4

　　因为怕睡着了再次误事，缈缈用指尖死死地撑着眼皮，把两个眸子瞪得圆圆的，恨不得学习孙敬、苏秦来个头悬梁锥刺股——如果有工具的话！
　　张元希收工已经是将近凌晨四点的事，期间就只吃了一份冷冰冰沙拉，这寒冬腊月的，连口热汤都没有。
　　缈缈这才知道，电视上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竟然过的是这种生活，估摸着冯爸、冯妈出了家门也只能吃沙拉。
　　“咔，收工！”
　　这种时候，导演那粗糙的嗓音对于整个剧组来说宛若天籁。
　　“走了，回家了！”张元希很大声地喊道，然后从助理那拿过特制的眼镜戴好。
　　别人都以为他是为收工而欢呼，实际上是在提醒某个未知名物种。
　　收到信息的缈缈赶忙黏了过去，亦步亦趋地跟着，几乎是踩着他的脚跟在走，生怕在人群中跟丢了。

　　“我换衣服你就不用跟进来了吧……”张元希停在临时搭建的更衣间门口。
　　旁边的助理愣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保暖衣、毛衣、毛裤、羽绒服一股脑地全砸给他，“哦，那给你。”
　　张元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进去。其实他说的是缈缈，助理一个大老爷们倒没什么可顾忌的。
　　缈缈在更衣间门口蹲着，听到机场某处响起了报时：XXXX年2月27日4点整。
　　看了看天，一团漆黑，月亮星辰都失了踪迹，莫名觉得很不舒服，就像个巨大的黑幕，一旦失去塔楼的支撑，就会塌下来把她捂死似的。

　　换完衣服的张元希把道具制服还给剧组，径直往保姆车走去，一路上保安还挡住了不少疯狂粉丝。
　　缈缈好不容易才锁定目标，“穿”过粉丝紧紧地跟上他。现在的追星族真疯狂，这么冷，大半夜的，竟然还蹲点。
　　张元希一上保姆车就独自坐到最后面，还从车座后拿了几页纸煞有其事地研读起来。
　　“我还得练练台词，这都是谁写的？还真有点难……”张元希故意提高音量，让自己跟“透明人”对话顺理成章。
　　“你这造型……哪个朝代的？”
　　虽然张元希看的是手上的那几页纸，但缈缈知道这是在跟她说话。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白色交叉领的长裙，绣花宽腰封，本来挺像电视上看到的古装，但偏偏又带着泡泡袖，这种不中不西的设计，曾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来自外星球，指不定哪天就有个“外星爸爸”来接她去看“都敏俊xi”。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好久好久……”缈缈突然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凑近他，冲他眨巴眨巴着水灵灵的眸子，“你能看到我长什么样吗？”
　　“嗯。”
　　见他点头，缈缈凑得更近了，满是期待地看着他，“那……我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张元希撇过头看了她一下，眼珠子转了一圈，琢磨片刻，然后继续低头看手中的纸，“不好看，挺渗人的，跟电视上的索命女鬼一副德性，要不是我胆子大，早被吓死了。”
　　“啊……”缈缈泄气地瘫在车座上，一副“我这辈子完了”的表情。也许外星的长相不符合地球人的审美吧……

　　“你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张元希看她无精打采地躺在自己腿边，觉得这个老人精挺有趣的。
　　“我的眼睛又没长在手上，镜子里也看不到，总不能把眼珠子抠下来放在对面看自己吧……”缈缈气恼地撇撇嘴。
　　“那你这只‘鬼’就没活着的时候？”
　　活着？
　　缈缈摇摇头，“我的记忆很混乱，比较清楚的就是十几年前的记忆，那时候我已经这样了。”
　　“哦……这还真有点奇怪……”
　　“对了，为什么你看见我一点都不奇怪？我们是同类？来自同一个星球？那我到底是什么？是鬼吗？还是妖怪？或者是ET？”
　　张元希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一堆问题炸蒙，毕竟跟那些八卦记者的问题轰炸比起来可谓是九牛一毛，“首先呢，我们不是同类，你也不是ET；其次，这世上没有所谓的‘鬼’和‘轮回’，据我所知，人的意识是由一种很特殊的量子组成的，大概数十亿这样的量子能组成一个意识，而人的意识之所以不同，是因为量子形状、大小、排列各有差异，一般来说人死后，组成意识的量子会分散而去，再想组成同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是一个例外，可能是因为我的墓穴附近有一种特殊的磁场，才让我的意识量子没有分散，死了两次都还记得以前的事……”
　　突然注意到身边一头雾水的脸，张元希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意识是无法脱离人体而存在的，你这种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哦……”缈缈翻了个身趴在座椅上，双手捧着头，似懂非懂地仰视着张元希，心里琢磨着为什么他一个娱乐圈的人说话跟科学家似的，反正她只听懂了一句——你是这世上唯一的“类鬼生物”。
　　其实她早就知道电视上“鬼”和“轮回”纯属无稽之谈，因为她曾去医院蹲守过无数垂死之人，人类死后根本就不会出现像她这样的不明物体。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无从得知。

　　张元希瞥了她一眼，“你活了这么久，就没考虑过去跟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一起上上课？反正没人看得见你，每天睡在中科院都能当个科学家吧？”
　　“我去过啊，无聊的时候我都会去上各种课，学各种东西打发时间，后来发现根本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
　　“用处在于？？？？”缈缈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她并不蠢，这是她一个人的世界，即使学了一身本领也无处施展，即使再优秀也无人为她鼓掌，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久而久之，她宁愿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睡大觉，例如冯家大宅……
　　“用处……在于……在于……你就可以成为有用的人……不，鬼，不对……总之有用就行了……”
　　“可是，别人都看不见我，我就算成为科学家也起不了任何作用。难道等同类接我回去外星球造福ET？电视上都说外星科技比地球发达……”
　　“这脑子……得受了多少电影电视剧的荼毒……”
　　看到缈缈沮丧的脸，张元希感到有些不忍，也许自己是幸运的，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不用满世界孤独地游荡，也起码知道自己的目的——重组出那个人的意识，让她回到这个世界……
　　“算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起码有人说说话……”张元希没听到回答，扭头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想伸手帮她捋好耳畔的发丝，指尖却没触碰到任何东西。
　　“我们都是生活在人群中的孤儿……”
　　张元希说完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纸张，斜靠在座椅上，缓缓地闭上了眼。
　　恍惚间，又登上那戏楼高台，轻捻指尖，耳畔缭绕着陈词旧调，“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
　　有个人总会撑着下巴在戏台下定定地看着他，用略带俏皮的腔调对他说：“夙衍，你的唱功又进步了，改明儿教教我呗？”
　　如今，他已站在更加耀眼的地方，唱着陌生曲调，粉丝在台下汹涌高呼，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再没有人叫他“夙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