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礼》一泓月

26、叔壮婆安

　　为什么必须带陈氏？

　　虽然赵钰困惑马氏的要求，但他没有着急发问。他对陈氏自有安排：“至于大嫂我想……”

　　他打算给陈氏一封休书，备一份嫁妆让她自行婚嫁。陈氏年少守寡，恪尽儿媳长嫂本分，如今叔壮婆安是时候放人走了。

　　“二郎我知那小蹄子素来心思诡诈，弯弯绕绕多。”马氏擦擦脸上的泪，打断赵钰的话，“但是你也不想百年后你大哥坟前无人供奉吧？”

　　“这和带嫂嫂去庐州府有什么关系？”赵钰皱眉，自己尚未娶妻，陈氏寡居正值芳龄，二人独处瓜田李下，即使没有什么也惹人无端揣测。

　　“我想她既然还是冰清玉洁予你也不算委屈，”马氏拍拍他的手，又道，“关键是她生下个儿子咱们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赵钰把手抽出，他前世曾在大理寺当过职，审核的案宗不下千份。其中就有一则就是，一家族兄死长房断脉，弟兼祧为其兄留下香火，其间人事纷杂产生的仇杀案件。

　　窗外黑黝黝的，烛火摇曳，儿子的眉头皱锁，马氏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许是小儿纯良面皮薄，一时不能接受，她又出声道：“到功成名该娶妻生子时，娘一定给你找一位高门贵女。前头的事咱们一概不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梆的老汉照例夜中嘱咐，声音健朗，梆声坚实清晰，传到了赵宅，敲在赵家二郎心上。

　　他拱手请马氏回房休息：“母亲三更天了，您快去歇息吧，若是垮了身体如何是好？”

　　这些话从前都是他身为裴瑜时，继母王氏多对他的叮咛爱护。可叹物是人非。

　　赵钰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立场，马氏知自己小儿向来敦厚遵守礼节，兼祧一事虽急却不能在这一晚就解决。她只好回房，离开前又道：“儿呀咱们要对得起你大哥！他生前可很是疼你。”

　　赵钰点点头，目送马氏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关上门。他胸闷急愤，裴家是八大世族之一，屹立百年不败，甚至一度与顶级世族王谢两姓并分秋色。

　　虽然自己幼时裴氏以及七零八散，凋零无依已不显贵，但是家族别支彻灭时，也没想过这么肮脏愚昧的主意。

　　时也命也，缘起缘灭天意难为，尽人事听天命人之本分。何以强求虚妄？

　　烛火熄灭，镇纸石下压着一封书信：

　　庐州府舒城县赵诚体弱早逝，留妻张氏供养婆母供给小叔，今婆安叔壮。赵氏二弟代立此休书，任张氏从改嫁，永无争执。己亥年乙丑月癸丑日。

　　“叔叔找我有事？”第二天清晨陈皎被马氏催着进了书房。明面上的婆婆眼神灼热仿佛热切地期盼什么，让陈皎的身心都很不舒服。

　　书房里的摆设简单沉静整洁，几乎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书架上的一排排古籍仍旧陈列有序，房屋里特有的一缕缕墨香，钻入陈皎的鼻腔肺腑。

　　赵家的人少房广只有这里使陈皎静心沉气，以及安心。

　　她站稳身子，摆正仪态还没有询问，赵钰就转身微笑着说：“嫂嫂在赵家辛苦侍疾婆母，又多是照顾我很是辛苦。”

　　面前的白衫蓝袍青年眼神深邃温和，语言措辞足够敬意，语气和神情却是---慈祥？陈皎控制想要笑得欲望，导致嘴角微微抽搐。

　　只是下一秒她不想笑了，凭着穿越以来的知识积累，陈皎十分明白纸上的内容，重点是婆安叔壮，代立休书。

　　“赵钰，你……”陈皎唇角张开，眸眼睁大，她惊讶地将心中一直以来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嫂嫂可是不愿？”赵钰声音仍然温和，“若是无依，赵某会妥善安排嫂嫂余生。”

　　“怎么会？”她颤抖地拿着手里的休书，对这里别的女人来说是晴天霹雳，对她来说象征自由。

　　陈皎手里轻飘飘的纸握在手里后又是塞入袖里，脚步仿佛也踏在云端，如梦似幻，差点撞到廊外的剥漆的红柱

　　这么轻易就到手了，从此不再受马氏的责骂斥责不再拘束四角的天空。同时残存的理智使陈皎略微恐慌，她一介弱女子在礼教初步森严的卫朝，怎么自由地活下去。

　　她摩挲医经的粗糙的封面，给予她无限的安定。南疆的毒雾，大理的风花雪月，五岳名山的各自风情，四海波涛的广垠无边……

　　她所向往的，那个男人可以给她。他是她如同荒野放逐却见到的至明光亮。

　　驰车而奔，羞急交加。

　　陈皎对马氏谎称买菜，出门粗布蒙面，细软贴身，两手空空，雇了一辆马车奔向县城，心情如火似冰。两三个时辰后她到了舒城县。

　　车夫是个身体衰弱，眉目和蔼的中年男人，他微高调的笑声在这条冷清的街道响起：“夫人是来县城看望夫君的吧，羞怯交加，不用害怕走阳光大道，光天化日没人会对您怎样的。”

　　他瞧背对的年轻女子转过身，强烈的阳光映照在她粗布剥落的脸颊，雪肤乌发，秀美绝伦更有一股令人神驰的清新又炽烈的生机。

　　“夫……人，还是照上头巾的好。”车夫喃喃自语道，他没想到这瘦得跟竹竿似的女子竟有如此好的品貌。

　　陈皎轻轻一笑，重新蒙好头巾，往前走去，脚步下方仿佛踩得是期望的云梯。

　　谢流云的名气实在太大，她询问了一个路人就被指对方向，别人看她的打扮以为有重疾也没有多疑。

　　铜绿色的圆环镶嵌在爬满绿藤蔓的大门上，有缕凄迷的清幽。她的手轻轻扣在圆环，逐渐提高声音的扣门。

　　大约是现代的几分钟，满脸汗水的南星打开了门，扣门的是陈皎。他惊了一下，正擦汗的右手慌忙放下，睁大了眼睛瞧。

　　门外站着的人儿拉下头巾，乌发娇容露出，巧笑倩兮宛若澄塘映霞，琼花烂漫，既艳又皎。

　　“陈……姑娘你是得了什么病，上门扣我师父医治。”南星心急说话都结巴了。

　　谢谢一直以来支持这篇文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