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礼》一泓月

19、青青子衿

　　谢流云自然是同意的。

　　陈皎问道：“神医是入世还是出世？”

　　谢流云实在没想到陈皎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师父曾在弥留之际让他归隐山水间，远离世俗纷争，他也心向往之，但民间疾苦身为医者又不可能罔若未闻。

　　陈皎见他犹豫，自己便回答：“我瞧着神医已然是入世。不论神医秉持什么样的心态，但既在红尘，必定入红尘，没人可免俗。除非避开人群做和尚道士。”

　　“姑娘说得是。”

　　“诚心，善心是神医尘世中的羁绊。”陈皎从袖里伸出一个香囊，“神医可还曾记得，我鼻塞头晕你给予我的通神香囊。”

　　谢流云点点头：“里面装了辛夷，所以通窍散热。”

　　“辛夷？”陈皎歪头，齿咬手指，神情娇俏。

　　谢流云道：“怎么了？”

　　“这个名字真好听。”

　　“我和所有的病人，都是谢大夫你在尘世的羁绊。”虽然陈皎很想改成，只有自己是谢流云在尘世的羁绊，“南星陪伴你多年又岂不是你的羁绊？”

　　“他仗着小聪明偷懒耍滑固然可恶，但若离开你，没了你的教导，在被坏人唆使那可真要祸乱一方了。只有跟着你才能造福一方。”

　　陈皎终是回了赵家，却也获得了继续和谢流云见面的机会。她抱着手里医术，十分高兴充盈。

　　马氏开门见着是她，对她不冷不热，但也没骂她。陈皎有些奇怪她的态度，但想到也许是她这次做得事太过了自己也愧疚了？所以以后都不太敢找自己的事了。

　　陈皎去赵钰的书房，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南星果然在那儿，还在看书写字。她悄悄进去，蒙住南星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你是。”在黑暗中南星停顿了一下，“你是陈姑娘。”

　　陈皎把手放开：“哎呀呀这才几天，南星就成了和师父一样的老古板。”她捏捏他的脸，仔细打量少年的眉眼是极为清秀的，眉目间没了往日的浮躁和透着灵光的聪慧，倒显得稳重不少。

　　“陈姑娘你愿意和我走吗？”少年突然蹦出来这句话，把陈皎逗乐了。

　　“你师父叫你回草庐给他收拾晒好的药材，你们后天就要回县城了。”

　　“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少惹你师父生气，回去踏踏实实干。”

　　“嫂嫂。”赵钰踏进来，他有十天半个月不见陈氏，觉得她不仅气色好了，而且心情也舒畅通达了在她身边都能感受到。

　　“小叔，谢神医叫他徒儿回去。”

　　赵钰微诧异，面上不显道：“合该如此。”他抽出书架里一本书，递给南星道：“这本本草是告老御医的手抄绘本，我无意中得到也无甚用，送你师父作纪念以聊表谢意。”

　　舒城县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南星恭敬收好，道：“多谢赵公子。”临走前又对陈皎道：“谢谢赵夫人。”

　　这孩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可发挥的真好。不过，她怎么觉得那称呼那么变扭。

　　赵钰收拾书桌，突然道：“也许他最适合的不是医学。”

　　陈皎窝在一角翻开谢流云赠的医书，她就是以寻医问道取得了与他见面的机会。忽听赵二郎说话，不由好奇：“那最适合什么？”

　　一本书里掉落半张宣纸，上面写满了戾气慢慢的“忍”字。赵钰不动声色把宣纸握成一团，扔进竹筐，道：“经商为官。”二者的善心都可不用多。

　　赵钰自从成为秀才后，大大小小的诗会宴请就不断，不过他大多都推掉了。这次的宴请却没推。

　　陈皎将马氏洗好的衣服送往赵二郎的书房，又顺口问了他一句：“叔叔去县城待多长时间？”

　　“县令的邀约不好推辞，几日便回，家里就拜托嫂嫂了。”

　　“叔叔放心去吧。”她踮起脚把衣服挂在枣架上，“我把你明日穿得衣服挂在这里了，叠起来容易皱。”

　　“多谢嫂嫂。”

　　现如今陈皎的日子在乡下可以说是清闲了。家里因赵钰中了秀才附近官绅和县尊都多有财帛相助，赵家是真正宽裕了。陈皎猜测赵钰手里应该握着不少钱。

　　赵钰不在家，马氏不做饭，但她自己洗衣做饭自给自足很是舒适。闲着时就窝在赵钰的书房看书。认真做好功课，下次见面才能和谢神医说上话。

　　她心灵福至，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曹孟德是求贤若渴以情喻求才。但她是真的求情。七日一见也好生漫长。

　　傍晚时忽有人敲门，马氏去隔壁串门。陈皎去开了门，原来是村里的跟着爷爷相依为命的王小豆。他瘦弱躯体微微发抖，眼睛睁大，嘴唇发紫：“婶儿，赵二叔浑身是……血……”

　　陈皎震惊，赵钰不是去县城了吗？怎么浑身是血。“豆儿你没看错吧？”

　　王小豆点点头：“就是叔的脸。”

　　马氏苛待她，现如今这个赵钰却待她不错。于情于理她都不愿看他出事，快点走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她赶快拉着王小豆手跑出去，小孩手心全是汗。

　　王小豆把她村东头的溪水旁，芦苇飘飘，月色映照，偶有虫声鸣叫，夏天的夜晚凄清寒冷。地上是白白的一片，旁边是波光粼粼的浅浅水面。

　　没有人，没有躺在地上的人。

　　危险的直觉浮上心头。陈皎甩开王小豆的手：“人呢？”

　　“嘿嘿。”似曾相识的嗓音响起，“不是在这儿嘛？”

　　锦衣华服，手握折扇，颜正然在月下一笑，原算得上俊朗的容颜却叫陈皎毛骨悚然。

　　“羞月，想不想少爷？”

　　“公子我不认识你，我是来找我家小叔的。赵家二郎，刚拔得魁首的秀才公。”她现在的身份是赵钰的大嫂，不是任等闲人欺辱的。陈皎抬出赵二郎的身份也希望颜正然知难而退。

　　“呵！”颜正然走近她，笑道，“老子连赵大都不怕，他婆娘我都敢动。还怕赵二？”

　　陈皎看看颜正然和王小豆。颜正然虽然是大人却是养在府宅的富公子，王小豆乡下孩子能跑但终究是小孩。她脑海里想过许多念头，颜正然是怎么认识王小豆的，是谁设得局？

　　却只有一个字管用“跑”。王小豆家境不好，所以瘦弱无力，她跑过颜正然就可以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卿故沉吟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