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礼》一泓月

13、波折

　　赵钰掀前袍跪在地上：“学生家贫，但信中所作的类如禽兽的事绝没有做过。学生还是那句话，若是做不忠不孝，奸邪之事，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还请学政明查。”

　　上座的高泽明似嘲似笑：“话谁不会说？况且阴险狡诈之辈多是能说会道。”

　　他是注定要难为自己了，赵钰皱眉，没想到这厮心性竟如此武断狭隘，无怪乎自己老师看上不上他。赵钰转向段乐贤：“望知府大人及各位大人、老师同仁相信学生。”

　　在座只有这位庐州知府最大几率帮自己且能帮自己。

　　他是在庐州考得试，若出了事身为庐州的实事管理官员脱不了干系，至少落个失察之名。而且赵钰在刚才的简短的质问与回答中，察觉到高泽明和这位庐州知府似乎不合。

　　堂堂一介正五品地方官员，一府律法科举经济等权柄集与一身，庐州知府已经不得不卷入这场意外的科场事件。

　　“此系干系重大。下官一定会调查清楚给高学政一个交代。”段乐贤扬声道。

　　周围的官员特别是庐州府的教学教谕几乎面容瑟瑟。其他人不清楚，他们还不知道吗？段乐贤和高泽明政见不合，在试题上的分歧极大。高泽明早就心中不悦段乐贤，今天这事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到底是高学政借题发挥还是段知府确有疏漏，就看二人谁更高明。只是别连累到他们就行，赵生倒是可惜了，几人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庐州知府府衙。

　　“赵生本官信任你，你万不要让我失望。”段乐贤穿着一身便服，在自己府衙召见了赵钰。

　　“学生不会辜负大人的。”许是成了人家的儿子，就要替人还债，这件事他不会连累任何人。

　　他目视桌子上的告密信，道：“这封信的字迹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庐州知府倒有些见地。赵钰缓缓道：“像学生一位同窗的字迹。”

　　段乐贤上前摩挲信封，道：“现在一些学子不好好钻研学问，学以致用，整日想着歪门邪道，中伤他人。”

　　赵钰回到客栈收拾行李，刘河生急色匆匆过来问道：“二郎发生了什么事？我听人说你被高学政赶出琼林宴了。”

　　赵钰的动作一顿，道：“有人告我卖嫂求学。”

　　“什么？”刘河生怒道，“他们怎么敢这样！”

　　赵钰见他表情替自己愤慨居多，不见什么惊讶的神情。看来全天下只有他不知道这件事了。

　　在赵钰的追问下，刘河生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我怕影响你下场，就没早告诉你……”刘河生显得懊悔，“这几天你正是见你登榜得意时，我就没扫你心情，想等你回家再给你说……”

　　刘河生有些心虚，他自己没中，好友却中了，有些事情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谁想后续事件的发酵会这么严重。

　　“咱们都是同窗，他们……应该……”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事情的起源和发展让赵钰惊骇。他平时专注复习读书，学堂的事不大过问，没想到人心不古，半大的少年郎都已经开始勾心斗角，毁人前途。整件事的轮廓他已经大致勾勒出来了。

　　“你有瞧见毛峻吗？”

　　刘河生摸摸脑袋，奇怪道：“还真一直未见他。”

　　“你尽量打听打听他的下落。”赵钰继续收拾东西道。

　　刘河生不解道：“二郎找他干什么？”

　　“做就是，不要和别人说，尤其是进才。”赵钰垂下眼睫，掩饰眸中闪过的厉色。他今年名次不作数，进毛二人以后都别想考。

　　赵钰叹了一口气，若是陈氏被卖到了颜府，此事注定纠缠上了段乐贤，他有可能被他嫌恶。恶了两名地方重要官员，今生的为官之路开始就险阻。

　　刘河生见他愁叹，道：“咱们赶在知府大人之前把大嫂赎回来不就好了？”

　　“高学政的人早就出发了。”赶得过段乐贤，赶不过高泽明。

　　舒城县。

　　当段乐贤被手下人告知赵钰的嫂子是被卖到颜府时，心中一跳。凭着多年为人处世的直觉，段乐贤觉得这次自己要受牵连了。

　　当赵钰和段知府一起来到颜府后，被颜老爷告知没有什么姓陈的女子被卖进来当丫鬟。

　　“还请大人和公子里间请。”小丫鬟掀开帘子徐徐引路。

　　段乐贤松了一口气，自己庶幼子与颜家联姻一因着其家业庞大，二因颜员外的为人。他既然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颜老爷换了一身衣服，白发白须依然精神抖擞，他走到里间朗声道“段大人今日就为这件小事？”

　　“亲家公你见外了。”其间都是自己人，赵钰段位太低，段乐贤没有放在心上。他将事情的起源告诉了颜员外。

　　“没想到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颜员外和蔼对赵钰一笑，“让这孩子受苦了。”

　　接着有小厮来报有人求见。颜员外一听来人，竟让下人引他到里间来。

　　“上年过年我听二女说大人你饭食减少，医治不见效果。现在正巧神医来见，真是莫大的缘分。”颜员外喜上眉梢。

　　段乐贤心情舒然，好奇道：“什么神医，值得亲家你如此夸耀感叹。”

　　颜员外道：“当然是咱们安徽一带的谢神医。”

　　赵钰看到段乐贤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喜形于色。这个谢神医什么来头，又是谁替他抹平了陈氏一事？

　　“段大人，颜老爷。”来者二十岁左右，神姿不凡，却是少年白头的症状。

　　谢流云并没有跪拜就被段乐贤扶起，他掏出手中的信，对赵钰道：“你可是赵家二郎？”

　　赵钰虽然疑惑他的话，但还是点点头。

　　谢流云把信交给他。

　　“听闻有人中伤你，你家长辈让我传信与你及各位大人申辩。”

　　段乐贤捋了捋胡子：“如此无中生有，搬弄是非者不可得逞了。”

　　然后他严肃道：“赵生诬告你的那封信是你哪位同窗写得？”

　　赵钰出座行礼：“还望大人做主，此事我觉至少是两人害我，给这届院试带来风波。”

　　“哦？”段乐贤问道，“是谁？”

　　“学生同窗进才和毛峻。”赵钰微微抬眉，“从学生要院试前，进才就开始在学堂传学生卖嫂求学的谣言，那封高密信得笔迹正是毛峻的。而且毛峻一向以进才马首是瞻。”

　　“学生有证人，学生在溪水村附近学堂的其他同窗都可证明。”

　　“进才？”颜员外收敛喜色问旁边伺候的大管家，“可是老四乳母的儿子。”

　　老管家点点头：“正是。”

　　“若真是他策划，定要好好处罚，肃清我颜家门风。”颜员外表明了立场。

　　陈氏的这位叔叔真不是个好惹的人。谢流云看了一眼赵钰，恰与他对视上，赵钰轻轻一笑。

　　*

　　“母亲下回还想把我卖到哪里去？”陈皎扬着头讽刺地望向马氏。

　　马氏边从灶边揉面，边掉眼泪：“若是二郎回不来了，我就吊死横梁，看你个小蹄子怎么活。”她面色怨愤，心里却是后悔不已，早知就不该听黄家婆子的唆使给儿子惹来了那么大的麻烦。

　　陈皎看马氏戚戚悲悲的样子，心里舒坦不少。“我想吃包子，馅子多点。”说完施施然回自己厢房了。

　　她知道自己提前提醒了颜老爷，又给赵钰寄了那封信，只要他还没蠢透就不会有事。

　　虽然马家不如颜家富丽堂皇，却给陈皎踏实的感觉。她掀开枕头，下面是一个蓝色的安神香包。

　　摸一摸，她觉得怦然心动，原来他叫谢流云。是他帮自己偷梁换柱，假借服丹药之名逃脱了颜府。这才有机会替赵钰布置一切。

　　她坐在简陋的梳妆桌前，把书本和纸笔收好。因为赵钰出事了，她接触到古代的文房四宝。错字漏字，看信的人多辛苦些。

　　陈皎把一张沾满墨迹的纸，叠成飞机投到窗前。她家小“叔叔”那么聪明，一定会平安无事。

　　┭┮﹏┭┮感觉分别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