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帝歌》长羚街23号

92、墨家双姝

　　时间转眼进入五月，初夏天气渐热，正午的时候偶尔都能听到一两声蝉鸣。
　　熙澜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整个人闲得都快要生锈了。襄雪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好吃好喝地喂着，山谷中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材食材都能找来，于吃一道，她倒是享了不少福。
　　她醒来几日后才发现，整个七情谷中就只有师父师姐和她三个人，能听到最多的就是鸟雀虫鸣声。既然一切都靠自给自足，那师姐他们干的活儿必定不少，她看在眼里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也想着来帮忙。
　　“既然如此，那你就坐在床边剥些蒜罢，我给你把炕桌抬上来。”襄雪穿着家常衣裳，双手在围裙上拍了拍站起，轻轻松松就把一只炕桌提上了床。这里屋子虽是草屋，可屋内的摆放陈设却一应俱全，家什也是上好的，住着倒不觉得简陋。
　　熙澜一个用力从床上坐起，她如今日日只穿着中衣，这些还都是当初襄雪在他们离开帝京前给她买的，其他人根本没能想到这些。
　　“城歌还有多久才能来？”两人一个剥蒜一个择菜，边忙着手里的活计边闲聊起来。
　　“大概是这个月初十吧，他信上说还要带星辰宗自家的表姐表妹来。”襄雪手下功夫一点儿不慢，她看到熙澜剥蒜略显笨拙忍不住叹气，“唉，就你这样，恐怕自己都很难养活自己了。不过幸好有你师姐在，跟着师姐学吧，保证饿不死你。”
　　熙澜低头看看自己把蒜抠得坑坑洼洼，觉得很没有成就感，上一辈子她活在爸妈的呵护下，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很少做活儿，现在跟师姐一比简直没眼看。
　　唉，她手托香腮，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对面的铜镜上。饿不死？就冲这张脸她也饿不死，她微微挑眉。想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改换了的容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惊为天人！
　　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迷恋自己的容貌，这要是走出去必定会引来围观……看她视线一直黏连在镜面上，襄雪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叹气之余，不免感叹这小师妹还有这么跳脱的一面。
　　“好了，我该去造火烧饭了，今日师父又不在，我也能稍稍轻省些。”襄雪把剥好的蒜收罗进篮子里，“估计今晚师父又会带聚福楼的烧鸡回来，我不用准备晚膳，等我忙完就继续教你吹玉笛子。”
　　“好。”跟襄雪相处久了熙澜眉眼也变得柔软，她目送师姐出去，抬手拿起昨日看了一半的《易经》继续翻读起来。
　　夕阳染红山谷的时候，胡苏终于兴尽而归。他左手提着油纸包的烧鸡，右手拎着从乔师爷那里敲来的美酒，哼着小曲儿一路走回了山谷中。
　　“师父回来啦？”襄雪看见他手里提的烧鸡眼睛一亮，殷勤上前把东西接过来，“我还以为师父得到晚上才回来，乔老叔没留您啊？”
　　“啧，那老家伙在我这里输了六盘棋，嚷嚷着不下了就把我给赶了出来。诶呀，这臭棋篓子脾气也越来越臭喽～”胡苏摇摇晃晃往熙澜的屋子那边走，襄雪跟在后面忍不住腹诽，两个都是臭棋篓子还互相嫌弃上了。
　　“小澜啊，今儿过得怎么样啊？”胡苏抬腿一步迈进屋子里，熙澜手下不停沏了一杯茶递给他，嘴上又忍不住叨叨：“师父，这一个月也过去了，我究竟何时才能下地啊？”
　　胡苏伸手接过茶，仰脖一饮而尽，“你这小丫头可真不知好歹，等你能下地能动了就得干活儿练功，到时候让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城歌他们没几日就要来了，在那之前我让你下地就是！”
　　熙澜心说怎么干活儿练功被他说得这么可怕，不过能听到准话她还是很高兴的。襄雪从胡苏身后走出来把东西放到桌上，又转身拉过两张椅子，“好啦，赶紧用饭，明日县城里有集会，我还得在初十待客前购置一番呢。”
　　胡苏笑着提起了酒坛，“这种事还是得劳烦小雪你啦！”
　　初十那日，襄雪早早就起来准备饭菜，胡苏去了山上打猎，将家里的活计扔给了两个徒儿。襄雪早就习惯了他这般行事，做徒弟的本就是要伺候师父的，熙澜却看着分配给她的活计一个头两个大。
　　两日前，她终于被师父准许下地，她出了自个儿屋子的头一件事就是将七情谷里里外外逛了个遍。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色相当宜人，物产很是丰富，搭建在谷中的屋子……也很多。
　　“这些屋子，我前几日就一间一间收拾干净了，如今只不过是让你在他们来之前最后打扫一遍，活计不多，你得快点儿做完啊……”熙澜想起师姐刚刚跟她说的话，叹一口气赶紧认命干活儿。
　　忙忙碌碌了一早上，熙澜拾掇完屋子又拾掇自己，把襄雪前一阵做给她的草绿缠枝织锦裙换上，打散自己的头发之后却被难住了。原来做皇帝的时候自有人给她梳男式发髻，可现在她已换回女装，女子的发髻她根本不会梳啊。
　　捏着木梳犹豫了半晌，她干脆给自己编了根麻花辫，又在辫尾用一根细长的绿发带打了个如意结，侧首对镜一照自觉还不错，便拍拍裙子出了屋门。
　　刚出去，熙澜转头就碰到襄雪，正想凑过去叫师姐呢，却见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两步走过来绕着自己转了一圈。“你这弄得都是些什么？”
　　熙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怎、怎么了……”
　　襄雪深吸一口气，冷静，不要动气，师妹再笨也是自家的，除了认真教着还能怎么办？她把熙澜推到了屋里梳妆台前坐下，手指飞快地解开发辫，“看来回头我得教你几种简单的编发，等教会了简单的再教复杂的，女孩子不会打扮自己怎么行？”
　　熙澜头疼好好的一个姑娘却总是唠叨，但又碍于师姐威严不敢不遵。
　　“好了。”襄雪完全称得上是心灵手巧聪明能干，熙澜再看铜镜中的自己也觉得比之前又好看许多。虽然手懒，但能更漂亮她心里也美滋滋的，“多谢师姐！”
　　“你啊……”襄雪发觉这小师妹对她有了依赖，竟有一种带孩子的错觉。虽然她说不出口，但这种被人依赖和需要的感觉……其实挺不错。
　　快到正午的时候，一行少年少女终于在熙澜的期待中到了七情谷。
　　江城歌还是第一次来这七情谷中，他身边的两位姑娘没出过宗门几次更是如此。三人骑马慢悠悠地顺着蜿蜒的小路进了谷里，但见沿途山花烂漫，耳闻的也是鸟雀啾鸣声。看得出这里不常有人来，与星辰宗有数百人相比，七情谷才更像个世外桃源。
　　“表哥，你说的那两位姑娘到底有多漂亮啊，她们有我美么？”墨轻灵像一只云雀在城歌耳边叽叽喳喳，脸上一派烂漫天真。在她身边的墨玉灵落后她半个马辔头，闻言抿嘴一笑，目光似乎不在意地瞟向城歌。
　　城歌攥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滞，“是啊，她们很漂亮，美得各有千秋。”他看着表妹已经气鼓鼓的小脸轻笑，“至于她们有没有你漂亮，你自己进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表哥你这还是什么都没说！你，你忽悠我！”墨轻灵俏皮地皱了皱小鼻子，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了。
　　“轻儿还真是长不大，都十四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墨玉灵目光温柔地看着妹妹，话里虽是埋怨，可语气的宠溺谁都听得出来。
　　城歌笑意微敛，十四对他而言是个很敏感的年纪，小澜的十四岁过得怎么样，他知道得最清楚。当初他送小澜回到七情谷中，是胡苏前辈主动告诉了他陛下那离奇的身世。阿兰，宁熙澜，这才是她真实的名字。
　　“表哥，我怎么从未听说过那位胡苏前辈还有个小徒弟啊，加上那个先皇帝，这都第四个了吧？”墨轻灵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话刚说完就被城歌点了额头：“什么小徒弟，人家比你还年长一岁，一会儿见了可别把这种话说出来。”
　　“哦。”墨轻灵略有些委屈地抱住了头。
　　走到小路尽头，三人眼前的景象忽然开阔起来：两排低矮的茅草屋被一条清澈的小溪环绕，茅屋后面还有一座小巧朴素的木质阁楼；再往后，他们隐隐能看到一抹翠色，似乎是……竹楼。
　　城歌心跳莫名加快，他视线一转，小溪东边有一片竹林，那里的竹子根根挺拔苍翠，劲瘦坚韧，风入竹林，竟不弱于松涛阵阵。这里的一山一石、一水一树都极有章法，他已经来过一次，知道这里有胡苏布下的阵法，等闲人根本进不来。他双手抱拳，运起内力向对岸朗声道：“胡苏前辈，星辰宗江城歌携两位同门姐妹特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