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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吾为帝王 ...

  •   “那就好,那就好,能为陛下处理伤口也是犬子的福气。”江圣阳对江城歌一进宫就能发挥作用很是欣慰,“今日微臣把犬子送入宫中,往后他便是陛下的人,陛下有何需求就尽管吩咐他,犬子必定会竭尽全力护陛下周全。”他往江城歌那边使了个眼色,少年从熙澜身后走出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臣必定竭尽全力护陛下周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少年的言语掷地有声,清朗而坚定,熙澜听得心中一振:“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贴身侍卫,一切行止皆只听朕的调遣。朕会赐你御前带刀行走的腰牌,你的一应衣食用度自有于公公安排。”
      “奴才这就去准备。”见熙澜看过来,于孟连极有眼色地过来领命退下,转身离开时目光极隐晦地看了燕倾一眼。熙澜又让江城歌起身,“趁着时辰还早,你且先与你父亲回府上收拾行装,今日申时之前入宫即可。”
      “是。”
      “微臣告退。”
      于孟连和江圣阳父子前后脚离开,御书房内便只剩下熙澜和燕倾二人。见没了别人,熙澜也不端着这几日故意在人前摆出的威严。她走到一把太师椅前坐下随意地把背一靠,眼皮都懒怠去抬:“说吧,你过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燕倾转身在她的另一侧坐下,目光转向她被白纱布裹着的手:“手是怎么伤的?”
      “自然是不小心弄伤的。”熙澜有些不想让他知道在他走了之后自己又干了些什么,右手下意识地覆上了自己受伤的左手,“你既然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她说出了这般明显是逐客的话,燕倾却并不理会她。熙澜正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在,她的左手却突然被燕倾再次抓在了他手里,手上的纱布也被他利落地一圈一圈拆开。
      “你干什么?!”熙澜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的手被燕倾稳稳地抓着,看着并不用力却叫她丝毫都动弹不得。他一下两下就将纱布完全拆解下来,露出了她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燕倾是验看伤口的行家,他一眼就看得明白,那些伤口,分明都是手掌主动在尖锐的碎瓷片上缓慢划出来的血痕!想到熙澜主动划伤她自己的情形,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她,声音低沉里透着一股冷淡:“你太任性了。”
      熙澜有些难以承受他的目光,被他那样看着,心里也生出了淡淡的恼怒。她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目光变得比他更冷更淡:“我只对自己任性,正事上未曾越雷池半步,这也不可以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可燕倾听出她在说到“不可以”三个字时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见这人颇有些不识好歹,他便也没了好声气:“你有这力气伤害自己,倒不如把力气攒着对付那些该对付的人。”
      “这个力气自然得留。”熙澜抽回了自己的手从太师椅上起身往出走,快要走出门口时又突然站定,眼角余光瞟向身后的人,“不过,朕此番行为也碍不着你什么,便无需你挂心了。”
      言毕,她迈步走出了御书房,再未回头。
      “我走之后,你远远瞧着陛下和燕公子还做了什么没有?”
      “燕公子似乎查看了一下陛下的伤势,没多久陛下便先出来了。”
      一处隐蔽的宫墙下,一个面嫩的小太监正悄悄地向师傅汇报自己刚刚观望来的情况。后者听得半信半疑,阴沉的脸上神色复杂。
      “陛下的神色如何?”
      “挺正常的,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们就没做别的了?”不甘心只有这么多,于孟连犹不死心地问道。
      “再没别的了,不过徒儿看见陛下和那燕公子挨得很近,这可是从没有的事。”小太监面露不解,陛下以前一见燕公子便难掩厌恶之色,却又并不肯亏待他,如今看来倒是没那么反感后者了。
      “好了,如果再有消息你还是这般与我来说,别的无需多想,回去吧。”见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孟连挥手让徒弟离开,自己也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于孟连回到重华宫的时候,熙澜已重新包扎好伤口,正倚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响起,熙澜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便随口招呼一声:“回来啦?”
      于孟连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向她躬身颔首:“奴才已将江侍卫的住处安置完毕,就在重华宫的西暖阁。陛下,”他斟酌着开口,“三日罢朝将过,明日寅时正刻您就得起床上朝,今晚便早点歇息吧。”
      “朕知道。”熙澜知道有些事情根本躲不过,听他说到早朝的事便也上了心。她从美人靠上坐直身子看向他,“把朝中的情况跟我说说。”
      “是。”于孟连也有这个打算,他把朝中情形在心中梳理了一遍方才开口:“陛下,如今朝中势力主要集中在六部,皇族的势力和贺兰家在其中各自参半。我们掌握了户部,兵部和刑部的部分势力;贺兰家掌握了吏部和礼部,工部里也有他们的人,兵部和刑部也有渗透……朝中能为我们所用之人除江圣阳以外,骠骑将军卢尚彦和刑部尚书徐瑞也算得力,还有御史台的沈铭……”
      “另外,陛下明日起多少也要去大长公主的灵前守一守灵,这朝中人都明眼看着,贺兰皇后早逝,是先帝和大长公主扶持起您的。她虽只是您的姑姑,多年来却代行母亲之责,您若在她停灵的这些日子里看都不看她,恐手底下的人们看了心寒呐。”
      熙澜淡淡地扫他一眼又收回视线,若不是他提醒,她都要忘了这位无缘见面的所谓“亲姑姑”,守灵这种事,更要忘到九霄云外。她小小地心虚了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尽量四平八稳地回应:“朕知道了,明日早朝后你和江茉陪朕去看看姑姑吧。”
      “姑姑”二字一出口,于孟连猛地抬起头来,神情有些奇怪又夹杂几许欣慰,半晌,他方才点头郑重回答:“是。”
      “陛下,”于孟连本就有心提点她,接下来再开口更是真诚了许多:“此番大长公主薨逝,贺兰家那边必定会有所动作,明日早朝上十有八九会向您提一些不利于我们的要求。这恐怕会有些难以招架,但只要您自个儿稳住了,气势上不输了阵,一直记得什么能答应什么不能答应,这坎儿便也没那么难过。明日奴才会一直在您身后,您不必太紧张。”
      “嗯。”熙澜眸子里划过一丝了然,某些朝堂上的规矩她还是懂的,贺兰家在这个裉节儿上向她提要求,和战胜国向战败国索要好处的道理相同。所以如今她要考虑的是贺兰家会向她要什么?她又是不是能给得起?什么是能舍的什么又是绝对不能舍的?
      大长公主生前是和江圣阳共同掌管国库的,除此之外,她还统摄把持着后宫,贺兰闳要下手多半就是朝这两处。两者相比起来,显然是前者更有吸引力,但这也是绝对不能容许外戚染指的;而后宫之水又非一般深,她还要守着自己关键而致命的秘密,显然也不能让贺兰闳察觉。
      如今皇族举步维艰,二者又必选其一,她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扶在榻边的手慢慢收拢,熙澜的眼里泛起淡淡幽光。
      未时三刻的时候,江茉过来禀报江城歌已入宫,如今人在西暖阁。江茉表示让江城歌过来给她请安,她回绝了。
      “不了,且让他自己熟悉熟悉这宫中的环境,今晚先早些歇息吧。”熙澜在烛火面前缓缓踱步,“朕明日早朝会带上他,他的四品官服给送去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送去了,江大人从明日起就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江茉对熙澜宁可相信江城歌也不愿意多信他们有些无奈又有些恼怒,还有些不可言述的些许心虚,她抬头看了看宫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估摸着也该传晚膳了:“陛下,您现在就用晚膳吧?”
      “好。”
      熙澜用晚膳的时候还在想问题,因如今境遇胃口不大好,吃得便也不多。江茉倒是没这么觉得,这饭量眼瞅着与原先的小主子丝毫不差什么。晚间她被伺候着洗漱之后便早早躺下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寅时刚过,宫中的晨鼓被准时敲响。因昨晚睡得早,熙澜今晨起床并没有太困难,只是她从温暖的被窝儿钻出时不免有些瑟瑟发抖,显见的是个极怕冷的主。伺候她起居的玉灵这两日下来也知晓了一些这位新主子的习惯,便先用个大披风将她裹住再服侍她穿衣。等收拾好一切,熙澜残存的睡意已消得差不多,再看天边的颜色却仍是一片玄墨。
      默默地在心里对这过早的起床时间报以怨念,熙澜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出了寝殿。甫一走出,天边浓重的湿雾便向她翻腾扑来,那雾中裹挟的寒意刺得她浑身一个激灵,这下不清醒也要彻底清醒了。
      视线习惯性地环顾一周,熙澜这才注意到江城歌早已在阶下等候。湛蓝色的天幕将明非明,地上未消融的雪衬得空中朦胧,他身着一袭墨绿官服立于风中,身姿愈发挺拔,如孤竹,如青松。
      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江城歌,她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怕冷了。转头目光所及之处,重檐飞宇在晨风中肃穆而立。她的胸口陡生出一股豪气,“走吧。”
      再次来到她初临这世界的所处之地,熙澜心头瞬间滑过了诸多的情绪。踏上玉阶的那刻,她转头俯视这殿中跪伏着的数十道身影;目光更远之处,殿外则跪了更多的人。
      这一刻她被深深震撼,胸中激荡着不知名的情绪。而她,则在万众俯拜中正一步步地向那个至尊之位走去。
      帝王之位天下至高,帝王之威无人能及,帝王之苦,亦无人能懂。
      她终究是走到那个位置面前坐了下去,听着排山倒海般的万岁呼声竟有些心神恍惚。直至一句漠然的“平身”落下,她才发觉那是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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