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相思成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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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德六年，禄亲王纪垣私自调动皇宫禁军，意图逼宫，事迹败露后，又勾结乱臣贼子逃往敌国，幸得降龙将军郑槐带领三千精兵于水道拦截，副将秦木又断其后路，终与一线峡将纪垣一行人俘获。
禄亲王此举乃大逆不道，理应受千刀万剐之刑，但吾皇慈悲，听闻此事，不禁悲伤落泪，念在纪垣乃同母姐妹，减其刑，于当日戌时赐死自家府邸，死后，尸身仍葬入青落山皇陵。
此诏一出，举国震惊。
权倾天下的禄亲王纪垣，就这样，以这样凄凉的方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第二日，原来还有阳光。
本来以为会有人陪着我，看这雨过天晴，艳阳满天。可惜，那人走的决绝，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就离开了这座充满着压抑和束缚的皇都。
他看不到，有人为了他的离去，辗转难眠。
屋子很干净，看不出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人，或是刚走了一个人，一切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什么都没留下。
我嗅了嗅发酸的鼻子，突然觉得很是茫然，会不会这一切只是我的梦。我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那些画面，那些温柔缱绻，只不过是我天真的臆想，等梦醒了，我依然是一个人，孤零零，从来没有改变过。
直到仰面躺在那张曾经有过他的床上，闻着那无法掩藏的阵阵幽香，我才找回了一点真实感。对，他曾经在过，曾经，我们是那么爱着，曾经，连一刻都舍不得分开，曾经——
曾经……呵……
枕下有清晰的异物感，我伸手摸去，冰凉剔透的触感，拿出来，果然是我之前送给他的那串水晶项链，紫色的晶石像在无声的流泪，忧伤而决绝。我只觉得胸口阵阵钝痛，这是我唯一送他的东西，是我们爱的守护石，可他却不要了，就这么把它丢弃在清冷的冬日记忆里。
有些人一旦远离，就再也不会回头。
他的房间里，还有些平日练字落下的纸张，我拿起它们，狷介俊秀的字体扑面而来，原来他写的一手好字，颇见风骨，而我竟然不知道。
夜夜，你是在惩罚我不够了解你吗？
我仿佛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一袭红衣乌发，嘴角浅笑盈盈，他总是这样慑人心魂，我就爱这样痴痴迷迷地看着他，他在我耳边轻轻念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
我看的出神，没有人比得上他的美：“夜夜，你脸红了哦。”
他的表情忽然有些忧伤：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我傻笑道：“夜夜你想什么哪，我们在一起一直很快乐，有什么问题？”
红衣的人儿摇了摇头，随即换上有些凄婉的笑，眼神却透着坚决：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 ……
看到最后一张，我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墨迹仿佛还没有干透，纸面上残留点点斑驳的水渍，把那两句诗衬得分外惊心：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夜夜……”哽咽的声音，一瞬间，真正的相思成灰。
你的犹疑，你的痛苦，你的挣扎——我明明都知道，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只顾着自己沉迷在一厢情愿的恋情中，对你的痛苦视而不见，一点点看着你溺死在绝望的深潭中。
长相思，摧心肝，可我不知道，寸寸相思，原来都会化为灰烬的。
“王爷……”轻声的呼唤。
我抬起头，看向身边那个清雅的男子，突然觉得无限委屈：“他……是不是，再不会回来了？”
白易别过视线，脸上是愧疚的神色：“王爷——对不起，或许那时我不该劝他回来。”
“不是你的错，大抵是造化弄人，”我想努力说的淡然，但面部已经不受控制，咸涩的液体蜿蜒而下，沾湿了薄薄的纸张，“只是，只是，有缘无分罢了……”
在琳琅的墓上，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记得前几日见到她，还是翩翩浊世的贵族小姐，没想到一夜之间风云际变，她从皇宫贵族沦为毫无尊严的阶下囚，后半生，只怕要在冰冷冷的皇陵里度过，等待着她的，是永无止境的孤寂和苍凉。皇陵阴森悲冷，里面不知埋葬了多少无法安放的冤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她的余生去倾听那些魂魄的声音。
至于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想必也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意识到我来了，纪若敏只是沉默着。我不想理她，草草在墓上摆了该有的果品，就想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听到她低沉的有些沙哑的声音：
“皇表姐，你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吗？”
我站住，头都懒得回：“这个问题，你应该留到皇陵去慢慢思考，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纪若敏身躯止不住的一颤，我心头涌上报复的快感，想快点离开这些令我厌恶的人和事，但她接下来的话让我怔住了。
她说：“如果我说这一切我全不知情，你相信吗？”
我冷笑：“不信！”
纪若敏自顾自说着：“她们总说是为了我，但她们从未问过我想不想要这一切，并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觊觎那个满是束缚的位子，比起日日在昏暗的书房中惶恐别人的算计与背叛，我更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此恩爱两不离，在最好的年月陪他走过大江南北，赏遍人间美景。”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愤怒不已，就因为你们，因为你们那些龌龊的心思，我的夜夜离开了，你让我去哪里寻这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皇姨在动手之前就该想到后果，你们只是贪念太大，自食恶果罢了！”
“是啊——”纪若敏笑的苦涩，“种下的苦果，总得有人来背负。”
她低下身子去抚摸那冷冰冰的墓碑，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我记得琳琅小时候很可爱，很单纯的。他爱叫我‘敏姐姐’，虽然地位悬殊，但我从未把他当外人看。那一日他说他喜欢你，要嫁给你，我虽觉得不舍，但也希望他幸福。但到了婚礼前一晚他却哭着跑来找我，要我抱他，我自是拒绝了，只当他是不舍得禄亲王府，怕嫁出去就回不来了。于是好言相劝，结果他却一把推开我，眼神冰冷绝望，他说：‘敏姐姐，琳琅知道一去就回不来了，但为了姐姐，琳琅不后悔，所以你等我好不好？’看着他那样的眼神，我竟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那时我才知道，琳琅对我的感情，绝不是一般的姐弟之情。”
“然后呢……”我忍不住问道。
“然后？”纪若敏摇头，长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沾染着夜晚的霜华，“没有然后了，虽然我知道母亲的心思，但她铁了心的不让我插手，我也无可奈何。”
——“两年，一切都结束了。”
桔梗花在风中摇曳。
一片雪轻飘飘地坠落，化为一滴泪珠，划过柔嫩的花瓣。
“这花，琳琅生前很喜欢，我就请师父从南国特地运过来，本是庆他的生辰，可是没想到，现在只能放在他的墓前。”
沉默了半晌，我问：“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此时的纪若敏像不谙世事的孩童，澄净的瞳眸沾染上丝许迷茫，“只是，没办法就这样忘记。”
她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时却弥漫着雾气，眼眶下是淡淡的，青黛色的痕迹。我叹了口气，突然就不想再怨恨她们了，虽然躺在这里的人，毁了我一生的爱。
“忘记吧，所有的——一切！”
丢下这句话，我再不犹豫，大步离开了这里。
雪花洋洋洒洒，落满了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相思成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