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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西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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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不停练习,系在脚腕上的绳子很短,所以步子一定要细碎。不习惯?这是当然的,一不留神放松了神经,就会摔跤。
走的累了,便停下,或坐下。这并不是休息,而是另一种练习:坐姿和站姿。还有坐下和起立的姿势也需要反复练习。
为了让衣服不褶皱,我整整练习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宇智波突然来看我,但很不巧的,那天我要接受考试。
考试的内容,是我坐着在头上放一碗水,然后站起来蒙上眼从木头上走过,再回到原处坐下。
“脚步相差太大,从木头上掉下来,还有头上的水洒出来,都是不及格。”媚姨相当严格。但我不怕,从三天前我就已经开始这样练习,所以,这次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万无一失。
然而,我没有通过考试。因为在我蒙上眼睛之前,宇智波突然出现,我只看着他,头上的碗就掉了下来。
媚姨摇头:“小松月,看来你还不行,还是要继续练习。”她起身离开。
我看着宇智波,“你害我没有通过考试。”
他眼带笑意,不说话。我看见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上次他临走前的温柔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烦燥。
“宇智波,你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的学习进度吗?”我很不客气地问。
他不以为忤,侧过头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能直呼其名的地步。”我没好气地说,“还有,你刚才说的‘你们’是指谁?”
“你,和辉夜姬。”他微笑着回答我,垂下眼。
垂下了那写满温柔的眼。
又是辉夜姬。
我突然生了气,无法抑制。
“好了,你已经视察过了,本来我今天可以学习别的项目,可是你突然出现吓得我考砸了!满意了吧!我要重新练习了,你怎么还不走!”我不顾形象的大发脾气。
宇智波用很惊异恨无辜的眼光看着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造成的。
最讨厌这样的无辜!
“你看什么看!”
出乎意料的,他居然没有跟我吵架,而是非常听话的转身走了。他一点也不生气,步伐依旧轻松,走出去后甚至还帮我掩上门。
把他……轰走了……吗?我有些难以置信,马上又后悔。拉开屋门,想追,但终于没有。
我为什么要追。
刚转身回去,突然发现了媚姨带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
“西施可是爱上了范蠡?”她的声音仿佛也带着笑。
我别过头,“你在说什么!”
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脸,“别装了,你的一切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我没有。”
“那你又为什么一直听他的话,一直相信他?”
“因为,我实在没有别人可以依靠。”这是真的,除了他以外,我真不知道能帮我,虽然,我也同样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让我报仇。
“好了好了,小松月,既然你不承认的话,我们就用考试证明吧。”媚姨把我带进房间,重新在我头顶放上一碗水。
这一次我当然成功了。
媚姨得意的看着我,“看来你真的不喜欢他呢,刚才气得都把碗摔了。”她眨眨眼。
我气结。
我怎么可能自作多情的去喜欢别人的男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从今天以后,我该学什么?”
“很多、很多、很多东西。”
媚姨说的“很多东西”包括说话、吃饭、和穿衣服。
所谓的学穿衣服,指的是学会穿待客时所穿的宫装,还有学会为客人穿、脱衣服。这并不困难。而说话则是练习发声,也还可以接受。我最害怕的是吃饭。
饭前,媚姨在我的嘴上如同涂唇彩涂上一层药膏。
“这是做什么?”
“你可听说过一种叫做黄连的中药。”
“当然。”
“你嘴上的膏叫做黄连膏。”
黄连膏?我瞪大眼。
“如果你的食物碰到嘴唇的话,那么无论你吃什么,味道都是苦的。”
“什么!?”我叫,“为什么……”
“因为要你以后吃东西时不能碰到唇彩。”媚姨打断我。
我惊讶的一时回不过神来。这……至于吗!
不接受也没有办法,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媚姨在每顿饭开始前亲手为我涂上药膏,并监视我以防被擦掉。
苦得我直干呕。每到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大哭一场。真是“吃苦”了。然而对于吃饭的训练,这是其中之一,我必须要重新学习如何用筷子,如何端碗,如何替别人布菜。
当然,还要纠正吃相。
一顿饭中要学的内容实在太多,所以,就不可避免的总吃到药膏。那段时间,吃饭是我最最害怕的事。
宇智波来探望过我,看到我吃饭的样子叹为观止。
“这里的每个姑娘都必须接受这样的训练吗?”他问媚姨。
而媚姨的答案是:“当然,而且花魁更要严格。”
“恐怕你想问的是,当初你的辉夜姬是不是也这样吧!”我在旁冷冷的说。
“松月。”媚姨温和的呵斥我。
后来,媚姨对我说:“作为一个女人,如果你喜欢他而又不想让他知道的话,那么千万不要和他针锋相对。或者说,作为一个花魁,千万不要这样对待任何男人。永远不要让男人觉得你对他感兴趣,不然,他一定会看轻你。”
她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把她的话当作真理。
事物永远在向前发展,我终于不再吃到药膏,终于结束了这门课程。
“接下来,你要学习在客人面前忍耐突发状况。”
谁也不知道会突然发生什么事,媚姨用千奇百怪的方法锻炼我的神经,我从刚开始的跳起来惊叫,慢慢的学会处之泰然,直到看到一只老鼠从我踞坐的大腿上跑过去也不动声色。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然后媚姨让我练习吃点心。“一口吃下去。”
我听了她的话,一口吃下去,又马上吐出来。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太狼狈,可是这件事,无论怎么做都一样很难看。
“谁让你吐出来的?”
“可是……里面的馅太烫了!”我解释。
媚姨于是不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同样的点心吃下去。动作依然优雅,连表情都没有改变,只让人觉得她吃的点心无比正常。
我立刻无言以对。
吃点心这门课程我练习了很久,点心精致的外皮下包裹的并不止是热馅,有时会是辣椒,有时是一大块糖或者盐,还有时是我根本尝不出的东西,它们能和可口的外皮组成一种奇异的味道,难吃得让人惊叹。
宇智波再来看望我时,我便用这些“教具”招待他。
“过来,让你看看我的学习成果。”我招呼他在桌前坐下,为他斟茶,布菜。
“我做的可好?”
“嗯,有些像淑女了。”他颔首。
“那么,”我夹起点心送到他唇边,“请一口吃下去。”有些兴奋,不知道待会他会有什么表情。
然而,“不,松月小姐,之前媚姨告诉我,让我千万不要吃这里的点心,所以,请容我拒绝。”他温和的说,嘴角微微向上弯起,微笑得仿佛已经洞察我的阴谋。
我能感觉到自己涨红了脸,扔下筷子,“媚姨出卖我!”
“看来精神很不错呢。”宇智波看着我,而我,则长长叹息。
不错吗?其实我每夜都作恶梦,每夜都绝望的哭醒,我没有力量挽救村子,甚至没有照顾好唯一的妹妹。
每个梦里都是血流成河,都有乌鸦啖食人肉,这让我每次醒来都不敢回想,怕崩溃,怕沉沦。
“那个人……为什么不杀我们?”
“因为没有必要,你们还是孩子,在满是尸体的废墟,都活不了几天。”
“那你呢,当时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他要我去清理战场。”宇智波顿一顿,“可没想到,在那个时候,那样的废墟里还有活着的人。”
是啊,那时候,只剩了我……大家都……
我闭上眼,双手抱住头,心痛得无复以加。可是我没有哭泣,自从我离开村子以后,再也没有哭过。
哭泣既伤神又没有实际意义,这种事,我没有时间做。
宇智波一直静静的看着我,直到我完全平静下来。“你还记得了那人的长相?”
“长相?他带了面具。”
他疑惑。“可我记得你原来曾说过记得他的样子。”
“当然。”
“难道……你指的是面具的样子?”
当然不是,我忍不住翻白眼。
“当时他虽然带着面具,但是却露出一只眼睛,你知道每个人眼睛的位置都是不相同的,乍一看分不出区别,可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不同。我是记住了他眼睛的位置。”我对他解释道。“只要记住这一点,以后,只要他露出眼睛,我就能认出他来——就算有一百个人和他带一样的面具,我也能一眼就认出。”
宇智波听得有些惊异,“想不到你这样的小女孩居然还懂这些事。”
“是啊,我妈妈……曾是医生。”我又忍不住悲伤,宇智波真不善良,总让我回忆难过的事。
“能认出他就好,也许你在几年之后才能见到他,好在眼睛的位置是不会变的。”他说完后准备离开。
“那个……”我叫住他,“吴王到底是谁?”
宇智波淡淡的看我一眼,“说了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让我知道仇人的名字,至少,让我在现在可以诅咒他。”我情不自禁的咬牙切齿。
“和我一样姓宇智波,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吗?我默念这个名字。“那么勾践呢?”
“佐助,宇智波佐助。”
“那……你呢?”
他勾起嘴角,“你觉得我们已经可以用名字称呼对方了吗,松月小姐?”
“不,当然不。我只要知道你是范蠡就可以了。”他的问题让我尴尬,我只能说不。
结果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是范蠡,这个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以我们同去游湖而告终呢?
我叹息,伏在窗前看天上一片一片的云,开始想另一个人——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