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重生之后》叶南笳

10、教弟

　　温岚半蹲下来，搂着弟弟问道：“可是外祖母和几位舅舅舅妈待你不好？”

　　“那倒不是，他们都是极疼我的。”温峤虽然不喜外祖家，但也不是那等不顾事实，说谎骗人的小孩，何况外祖家的人对他是真心好。

　　“莫非是几位表哥表姐欺负你了？”

　　“也不是，哥哥姐姐们说我最小，处处都让着我。”

　　“那是在这府里吃得不合你胃口？”

　　温峤继续摇头，“做的都是我爱吃的饭菜点心。”

　　“那是什么缘故，让你闹着要走？”

　　温峤犹豫了片刻，姐姐这么一问，让他越发觉得外祖家从上到下，实是待他极好的，他不该闹着要走，若是他们知道了，准会伤心的。

　　可是祖父从小对他的教导，他又不能置之不理，便为难道：“舅舅和表兄们虽好，却不知上进。他们自己不上进就罢了，还劝我也莫要上进，我怕再待下去，会……会被他们给带歪了，辜负了祖父对我的期望。”

　　祖父对弟弟的期望，不用问她也知道，无非是希望他温家子弟能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好光耀门楣。

　　她牵着弟弟的手，拉到他到罗汉床上坐下，说道：“今日三舅舅亲自教你骑射，你也见了，表兄们每日都有课业，无论念书习武都极是认真，怎说他们不知上进？”

　　温峤撇了撇小嘴道：“舅舅教的虽好，几位表兄的功夫再高，可他们却不想着为国尽忠，报效朝廷，只知一味窝在家里，便是骑射功夫练得再好，又有何用？”

　　“这些是你自己觉得的，还是听什么人说起的？”弟弟小小年纪，哪里会想到这些。

　　“祖父就是这么说舅舅们的，他说几位舅舅明明正值壮年，却不知子承父业，上马杀敌，为家族再挣些荣耀回来，反倒整日无所事事，只知享受祖宗余荫，还让我千万别跟他们学，免得近墨者黑，被他们这些不肖子给带累坏了！”

　　虽说已然猜到了，可听弟弟说完，温岚仍是气得不轻。难怪前世她的兄长和幼弟都和外祖家不亲，敢情是祖父一直在跟他们耳提面命，说她外祖家的坏话。祖父固然是她们姐弟的尊长，可难道外祖家就不是了？

　　不过是理念不同罢了，祖父竟在兄长和弟弟面前这般贬低外祖这门至亲，还说是怕舅舅们将弟弟带坏了，若是弟弟能多和舅舅们亲近，说不定便不会如前世那般愚忠，枉自送了性命。

　　她想了想，问道：“祖父给你讲的那些名将里头，你最喜欢哪位将军？”

　　“自然是飞将军卫广了，当年匈奴入侵，全靠了飞将军带兵远征，直攻入贺兰山阙，打得他们再不敢进犯我中原边境。”

　　温岚听了便笑问他道：“飞将军击退来犯之敌，保家卫国，自然是大英雄，那若是当年的匈奴并不曾犯我国土，同咱们相安无事，飞将军却领兵打过去，将他们的国土和牛羊夺过来呢？峤弟可还觉得他是个英雄？

　　这可让温峤有些为难了，便是他只顾着跟祖父学武，还不曾开蒙读书，却也知道一个好孩子是不能去抢旁的小孩子的东西的，那是不是一个好将军也不能去抢别国的东西呢？可是祖父又同他说，男儿最要紧的便是要立军功，那抢别国的东西算不算军功呢？

　　温岚又问道：“你整日同祖父学武，可知何为武字？”

　　“就是要会使十八般兵器，还得拳脚功夫了得。”温峤三岁便跟着祖父学武，颇为自信的答道。

　　温岚牵着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个武字，缓缓说道：“这武字拆开便是止戈两个，先人造字，皆有其深意，所谓武字，乃是止戈为武，真正的武者，不是武力超群，而是能制止战争，化干戈为玉帛。”

　　“你外祖家的祖上从军，是因为当年天下大乱，军阀割据，流寇作乱，到处都是战火，民不聊生，他想助一位君主平定这战乱，还百姓一个太平。他定下的家训便是颜氏儿郎只许守土，不得开疆！”

　　“是以如今，你的舅舅表兄们不愿领命去攻打蒙兀国，既是恪守祖训，也是不愿给那一方土地的百姓带去战火和灾祸。”

　　“可是我姓温，是温家的儿郎，祖父说我温家的家训便是要为主上奋勇杀敌，立下军功，光耀门楣，便是为此豁出命去也是应该的。”

　　从前温岚不觉得，可在变为鬼魂，看了那许多书之后，温岚觉出些不对了，明明是女人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孩子，凭什么竟只能姓父亲的姓，成了父家的人，而母家只能被称为外家。

　　想到母亲，温岚不由眼中带泪，“阿弟，你还记得娘亲吗？”

　　温峤眼圈立刻红了，“这些天，我夜夜做梦都梦到娘亲。”因他是早产，生来体弱，在母亲身边养到三岁才被西宁侯接走，对母亲的依恋远比他大哥要多许多。

　　“娘辛苦生下你，那么疼你爱你，若是你他日为了军功，死在战场，娘在天之灵会有多伤心。”

　　温峤不说话了，半天才嗫嚅道：“可是……可是祖父说……”

　　温岚知道他现下心中一片混乱，便没再多说什么，又拿过一张纸来，在上面面了一个圆，问他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个圆圈圈吗，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圆圆的月亮，圆形的点心，姐姐腕上戴的镯子，又或是哪咤脚下踩着的风火轮……任何一件事物，你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它，便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来。”

　　“可哪个才是对的呢？”温峤似懂非懂。

　　“小孩子才分对错，”温岚刮了刮幼弟的鼻梁，“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世上的事很多并没有对错之分，与其让别人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如你自己去找出答案。”

　　“要怎么找？”

　　“习武强身，读书明理，明日跟着姐姐一起读书可好？”

　　温岚深知弟弟已经被祖父洗脑了三年，与其一味的否定他从前学的那一套，不如先让他心中存疑，多读些书，得出自己的见地来。

　　好容易劝住幼弟在外祖家多住几日，眼见温峤渐渐和表兄们玩闹到一起，温岚正觉欣慰，那钱嬷嬷却同她道：“大姑娘已在这颜府住了三天，想来家庙那边早收拾好了。姑娘也该带着小公子搬过去，虔心给夫人守孝了。”

　　温岚心知这钱嬷嬷是祖母身边得用的几个老人，向来对祖母的话唯命是从，不乐意见自己姐弟亲近母亲这边的亲人。

　　她若是定要在外祖家多住几天，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是温岚想了想，温声道：“钱嬷嬷是祖母派给我们姐弟的管事嬷嬷，您既这样说，我明日便去向外祖母辞行。”

　　钱嬷嬷见大小姐这般乖顺，得意道：“怪道侯夫人先前总夸大姑娘懂事听话，果然被庄嬷嬷教养的极好，是个知礼的。”

　　大丫鬟从善立在边上冷眼看着，心中极为不忿，凭什么她牺牲了那么多，最后换来的却是要服侍这么一个软面团般的小姐，跟着这么一个主子，往后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温岚将她二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微垂下眼帘。

　　到了晚间，春韭和夏桃二人伺侯她就寝，同她抱怨道：“姑娘也太好性了，那钱嬷嬷即便是侯夫人赐下来的，也是温府的家奴，您何苦那般给她脸面，要照着她的话，这么快便搬到家庙里去？”

　　温岚却心情极好，她手指卷着一缕垂下来的发丝，歪着脑袋笑道：“怎的，你们两个莫不是嫌家庙里头清苦，想多在这里住些日子。若是如此，我明日把你们两个留下来可好？”

　　夏桃急得一跺脚，嗔道：“姑娘！奴婢们在这里替您着急，您可倒好，竟还有闲心同我们玩笑？”

　　春韭道：“我和夏桃从小跟着姑娘，早就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嫁人也要跟着姑娘，别说是去家庙了，便是水里火里，姑娘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温岚自然知道这两丫鬟对她的情谊，前世她嫁入四皇子府，许从家里带两个侍奉的人过去，她知道那里不是个人去的地方，本不想带她们两个去，可她们却哭着喊着要陪在自己身边，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深宫里，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可惜，祖母却不答应，硬是派了钱嬷嬷和从善随她入宫，一个只知敛财，一个对她心怀恶意，不但帮不到她，反扯她的后腿，让她在寂寂心宫里连一个能说些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而春韭和夏桃，则在她入宫后，被祖母随便配给了府里的小厮，皆是所嫁非人，一个有孕仍是躲不过男人的拳打脚踢，小产一尸两命，另一个则嫁了个铁公鸡，病了也不肯拿钱给她买药吃，被苛待而死。她那时已是皇后，却护不住曾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婢女。

　　她握着这两名忠婢的手，“我知道你们是觉得那钱嬷嬷太过自以为是，怕我一开始便这般敬着她，会纵得她越发拿大，不把我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这般好性子不成？”

　　她虽然心地慈悲，却也不是个任人欺负、没有主见的面团儿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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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算错字数了，应该521发文，到申榜的时候正好三万字不多不少。但说好了日更，只要我还有存稿，就绝不能食言，求宝宝们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