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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回来了?”一名女子侧身,长发轻盖背后展翅的凤凰,凤凰羽翼上的金色在一袭黑色长袍之上,显得有些暗淡。

      “尤娘。”那人见她目光投向自己,慌忙低头,“林清昼已经回赤水门了。”

      “唐温青为何不把他带回来?”

      “他说林清昼不好看,他不要。”

      尤娘抚花的手抬起,笑得头往后仰,只是片刻灿烂,很快又似平常:“两任魔教教主都不敢动他呢,不知是为了什么……”

      那人疑惑:“也许是都没把他当一回事,前几日我跟在他身后,也没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真不当回事,早绑回来碎尸了。”尤娘望向窗外附墙而上的贴梗海棠,神情有些忧郁,“或者,早将我们几个放了。不放我们,不就是在等他回来吗?”

      “你与他又有何关联,为何会这样觉得?”

      “我和他没什么关联。”她命令道,“你坐下,仔仔细细地跟我说说这几日都发生了些什么。”

      “教主回来了!”尤娘的贴身丫鬟小跑着进来,带着一抹雀跃,“夫人,你要过去吗?”

      尤娘摇了摇头:“你自己去罢,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啊……”小丫头瞥了一眼坐在凳上的周侍卫,欲言又止。

      凤栖宫的大殿上,唐温青把一颗珠子放在了座椅上,嵌进去,刚好合适。仿佛他大动干戈地去寻来,只是为了当个装饰。

      他问:“胡家小姐怎么处置的?”

      季越答:“扔回府上了。”

      “她怀有身孕,你从哪儿扔进去的?”峥嵘有些担忧。

      “咳,我就随便一说,扔床上的。”季越有些大大咧咧,“话说既然林清昼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那您心里可有另外的人选?”

      唐温青摇头,又淡笑:“急什么。”

      “你问我急什么,你要往他身上抹这种有毒性的药物,你说我急什么?”林清昼把洛出云的手一把攥住,“我的大小姐,你不通医理能不能不要乱用药。”

      洛出云甩手,无奈地说:“我跟你说不通,我有了疮疤一直是用这个消的。只有淡淡毒性,以毒攻毒你没听闻过?”

      林清昼皱眉,仍不同意。

      僵持了一会儿,洛出云把药瓶放下,压低声音去问:“到底是被谁所伤?”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林清昼这边还没想好应对之词,张沂南却也闻讯而来。他没做声,走到床前,欲掀开棉被,手却被林清昼按下:“别让他受了风寒,近来还冷。”

      张沂南不置可否,收回手:“人我要带回去。”

      “你没看护好他。”

      “那你那时又去了哪里?”张沂南目光如炬,“楚越城你游得可尽兴?”

      “觉得无趣,才早早赶回。”

      “是吗……那你倒大可以云游四方,去找找有趣之处。”张沂南向手下人抬了抬下巴,那人迅速上前,去扶金云柯。

      已经一天了,他还未醒来。

      洛出云说:“师兄,他伤得很重,不宜搬动吧。”

      “我那里有疗伤池和去腐生肌的药。”张沂南的神情有些不可捉摸,“你放心,林师弟也很清楚这一点,不然不会让这个消息这么快传到我这里。”

      林清昼确实也没有要留金云柯的意思,他说:“有劳师兄了。”

      “金云柯是我的人。”张沂南出口毫不留情,“该是我有劳你救了他。”

      “不客气。”林清昼拂了拂衣袖,“慢走。”

      “小心,把颈子扶着,别碰到他伤口了。”洛出云跟着出去,伸手去护住邓钦的身体,心疼得蹙眉抿嘴,表情极度紧张。

      等人都走后,林清昼立即动身,去恶草窟取剑。才不过一日功夫,此剑百米之内,已万物皆枯,连地面都塌陷,只留得一柄剑斜插入土,轻轻一提便可取出。

      归剑入鞘,林清昼继续往恶草窟的中心走,直到寻到一株绞稡,才停下脚步。

      这边,张沂南解开金云柯身上的布,见身上多处伤口已经止血,只有手臂上那一道长痕仍然鲜红,且不断渗血出来。经过仔细查看,他发现手腕处的割伤较浅,痕也细,而有贯穿伤的地方,宽度增加三到五倍,说明此武器刃极薄,越往上越厚。再看贯穿伤的另一侧,伤口也较细,证明从薄到厚的距离并不长,不是剑,更像一把匕首。再加上此伤难愈,非常像被玄石所伤……

      他送给林清昼的那把匕首,和能造成此伤痕的武器特征一模一样。

      林清昼对自己培养出来的人,竟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他将金云柯的衣物拿起,轻抖,再堆放在一侧,一根黑色软绳掉了下来。他俯身捡起,仔细端详。

      “难不成你偷了他的那样宝贝?”张沂南把绳子扔掉,起身,去探疗伤池里的水温,觉得合适,再将池边的药水倒入水中,“他爹妈留给他的东西,没有人碰得。你偷了这个,他怕是也对你失望透顶了。”

      笑意慢慢在他脸上浮现,他再度开口:“所以,别装睡了,从今以后安心跟随我吧,也只有我肯要你了,洛出云再爱护你,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金云柯睁开眼睛,偏过头,盯着地面上的黑绳,缓慢地呼吸着。

      而后,他被搬入疗伤池中。他遍体鳞伤,故而无一处不痛,也就躲无可躲,忍得受不住了,他张开嘴想深呼吸,头却被张沂南按入水中。如果能死在此刻就好了,他想。

      入夜之后,他的身上开始发痒,脸上似乎也溃脓了,把枕巾都弄脏了一些。他尽力地平躺不动,手紧紧地握拳。外面有些吵闹,大杂院中人挤人,多的是大通铺,好几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归到张沂南门下,他仍可在杂院中独居,比其他人的待遇高上一等,好坏参半。

      灯可能还能再撑一两个时辰,他偏头看火苗跳动,看得入神,连林清昼进来都未曾察觉。

      林清昼方才把采来的绞稡捣碎,兑水、过滤、稀释,再用指尖去试,灼烧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凹陷下去的指腹,他又重复了一次上面的步骤,直到汁水只是微微泛绿,他又沾了一些,涂在掌心的伤口上,清凉、有异香。

      他笑了起来,将杯子护在怀中,趁夜色浓重,到了金云柯的房间。

      “师父?”金云柯终于看到了他,因为对方的手正向自己的脸伸过来,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和脓水,不想与人靠近,他连忙后退,直到肩膀撞上后方的墙壁。

      “怎么了?我想给你上药。”林清昼把手收回,将指腹上的绞稡抹在左手手心,擦干,再将杯子放下,“我去把铜镜搬来,你自己对着镜子擦可好?”

      “我上过药了。”

      “这是我的秘方。”林清昼把镜子端来,语气轻柔地说,“一定能恢复如初的,别担心。”

      金云柯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样子,镜中之人全身皆烂,丑得像刚从坟中挖出。他没作声,顺从地用手指去沾林清昼带来的药水,往脸上抹。

      林清昼把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环顾四周。这里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他低头,看见了地上的黑绳,将之捡起,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玉,将其穿好,“我差点忘了,这个也有疗伤之效。”

      他把玉递过去:“戴上吧,会好得更快一些。”

      “我曾听闻,这是你爹娘留下的,不让外人碰,有人曾碰过它一下,你罚得那人没了半条命。”

      林清昼弯起嘴角:“我没有爹娘,这只是不想让外人碰它所编造的谎话罢了。”

      “我不是外人吗?”

      “不是。”

      金云柯擦药的动作停了下来,左手落在脸颊上,有片刻失神,而后,他把头靠在林清昼的身上,带着哭腔说:“师父,我全身都痛,连脚趾头都痛。”

      林清昼安慰他:“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我的右手抬都抬不起来了,我会不会变成独臂大侠……”

      “啊?你这么肯定自己能成为大侠吗?”林清昼逗他,“不愧是我的徒弟,很自信嘛。”

      金云柯把头抬起来盯着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林清昼把玉给他戴上,收到衣服里:“小朋友,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别担心。”

      “你可真会骗人。”金云柯嘟囔。

      林清昼心想:以后连邓钦都能被你关在牢里折磨一番,是真的了不起。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林清昼问:“睡得着吗?”

      金云柯摇头。

      “那我带你去出去吹吹风。”

      所谓吹风,真就是名副其实的吹风。三人才可环抱的大树树梢,距地面很远,风无阻碍地向前,把两人的头发往后吹。四周悄然无声,林清昼的声音放低:“明日我让陈谌来陪你,你一人养伤,容易想多。”

      “你又要去哪儿?”金云柯问,“你总出去,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都是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林清昼皱眉,“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有些事情若无力改变,我又为何要去插手。”

      “那还不如静观其变。”

      “可是那些事情很重要,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必须去参与。”

      邓钦垂眸:“你真的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它一定发生在远方?”

      林清昼不知他为何这样说,拍了拍他的头:“不说这些了,我离开赤水门的这段时间,你可学到了什么?”

      “学会了等待。”

      林清昼本来想问的是武功有何长进,学会了什么新的招式,却收获了一个意外的答案,他问:“你在等待什么?报仇的时机,武功的突破?”

      “等你回来。”金云柯往下望,静静地看着树下的茶花,“第一次你回来的时候,海棠开了。后来你又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想,下次海棠开的时候,你应该就能回来。可却又不是,那个时节正热,树上正挂果,于是,再下一次我又在等挂果。等得多了,我才明白,你回来与任何花开叶落都无关,只与你想什么时候回来有关。”

      “这些年来,我陪伴你的日子其实很少。”

      “挺多的了,比我父母都多。”金云柯把头枕到膝盖上,“你总是走,然后又回来。让我觉得他们也只是在远行,也许有一日也能回来。”

      “会的。”

      “你又骗人。”

      “怎么,我在你面前承认我说过一个谎,你便觉得我满口谎话了?”林清昼双手抱于胸前,“我哪里有骗过你,我不会骗你的。”

      你的父母,才是对你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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