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gugu_辜寥晨

2、02

　　三月的江南很美，郊外都是盛开的花树，比林间美上许多。
　　我在其间漫步，沐浴享受。人间很美，但这里再好也比不过青丘，我都忘了多久没回过那里，甚是想念。
　　我现在不过是十三五的少女模样，绑着两圈辫子，一身青绿衣裙正好映配着郊路的嫩绿枝桠，和未出嫁的少女们一样装束打扮。
　　郊外就是人少，这点很好。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一个人影。我好像有些人多恐惧症。
　　我提着盏灯笼，大白天的这灯笼当然不是为了照明，而是山鬼给我用来找心的法器，也不知是否灵验管用。
　　小路蜿蜒，峰回路转时，我看见一女子也着一身青绿，在前方旋转摆弄，身姿轻盈曼丽。
　　她在做什么？我走近瞧瞧。
　　原来是在采桑叶，这里大片的桑叶林可是人工的？我不知。
　　她采的认真，真怕她眼里只能看到一片绿，我伸着脖子仔细打量她，越看越觉得美丽可爱。
　　他们都说我美，比她如何我并不确定。
　　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我，微笑的冲我摆手打招呼。
　　哎哟，她整张脸抬起来了，好像比我还美，我心里一阵嘀咕。
　　“你是谁？”
　　“叫我小禾。”
　　“小禾。”她叫。
　　“嗯。”
　　“我叫秦桑。”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听着怪伤心难受的。
　　我们闲聊着，我还帮她采桑叶。她是个养蚕女，听说我无父无母又无家可归，觉得怪可怜的，便让我跟她回家。
　　这是一般妖鬼骗人的惯记，她怎么就这样单纯轻易相信，我还没用什么计量呢。
　　聊了许久，我才发现手中的灯笼一闪一闪的。
　　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秦桑，不会就是她吧。
　　一个贫穷的养蚕女，配一颗七窍玲珑心。这种搭配让我不敢小看了她，万一以后她乌鸦变凤凰。
　　我询问了一句，她今年十六岁，还有两年才十八。
　　晚上，我在她房间歇下。这里比较简陋，除了床和桌椅，几乎什么也没有。
　　我忽然就想到以前去人间时听到的一句诗文。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屋不在陋，有狐则灵。
　　好像是这样说的。
　　这里既然有了我，就蓬荜生辉了。我仿佛看见自己双臂伸展，冲向天空，周身是万丈光芒。
　　秦桑侍候好父母后，也回了屋。
　　她爬上床，问我。
　　“小禾，你睡了吗？”
　　“嗯。”我答。
　　她笑：“看着你比我小，我就当你是妹妹吧。”
　　“嗯。”我有些愣，我比你小了负九千岁呢。
　　“你多大？”
　　“十五。”
　　“确实比我小一岁。”她满意的睡去。
　　我也好像懂了人说的善意的谎言。
　　我并不着急取她的心。一是她还没到十八岁，二则是，我太好奇她的成长厉途，她不应该只是个平凡的少女。
　　我有足够的耐心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对面一个活人，这比我在林间修行要有趣的多。
　　最近，我路过她父母的房间，听闻他们在愁她的婚事。
　　只是他们家太穷，他们挑不起，只等人家来挑他们闺女。真是让人无奈。
　　这样的美女，要争抢的人应该很多吧。只是秦桑太老实了。
　　我偷偷问秦桑：“你有爱的人吗？”
　　她腼腆的摇摇头。
　　“那如果你遇到了那个人，会不会嫁给他。”我继续追问。
　　她脸更红了，却点点头。
　　我知道爱这个词，姥姥总说，但我不知道爱的感觉如何，那这算是懂得爱吗？
　　姥姥说她不懂爱，但我觉得她在说谎。她如果说我不懂爱，这才是正常。但她从不这么说。
　　她会说，小禾，你这么聪明，终有一天会懂得。
　　为什么一定要懂，那感觉很好吗？
　　很美好也很痛苦。姥姥目光深邃。
　　怎么会痛苦，是身体上吗？
　　是全身每一寸都能感受到痛苦。
　　我打个激灵，这真吓人。
　　但秦桑却仍期待着。
　　和人在一起久了，尤其是女人，我不自觉的变得有些八卦，自认担起媒婆的工作，天天出门物色男人们。
　　只是我眼光毒辣挑剔，至今还没有看的上眼的。我只好心里念咒：这是给秦桑挑相公，不是给我...
　　我转念一想，能配的上她的男人应该不在市井里面，我怕是应该去皇宫里逛逛。
　　但很多事就在旦夕之间发生。
　　这日天有些阴沉，我照例出门闲逛，走着走着，我的脑袋也没停下来天马行空的瞎想。
　　突然我想到一个很简单的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就是，所有的人或动物都需要成亲吗？成亲是为了繁衍后代，那要爱做什么呢？
　　我被困在思绪之中，从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好傻好笨，这不是在自相矛盾吗。
　　我急着回去和秦桑探讨，她也许有她的答案。
　　快到她家门口时，我注意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快速离开，仿佛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世上的人秘密好多，我才不愿理会。
　　回到家中，她的父母都出去干活了，而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这屋里什么味啊，我灵敏的嗅觉嗅出不大一样的气息。
　　秦桑一个翻身，看到了我，忙起身收拾身上的衣物。我这才发现她衣服半露，头发散乱打湿，面色绯红，眼睛如春水荡漾。哪里还像良家妇女的样子。
　　我吃了一惊，心里已有些想法。我已九千岁还能不懂这些事吗。
　　她将窗户打开透气，坐在木凳上背对着我梳头，从背影看她还是那样身姿曼妙。
　　我依在桌边等她和我讲话，但我也不太报什么希望，她和我讲不讲，又有什么干系。
　　我本想问的事也如鲠在喉。
　　她眉眼止不住的发笑，转身看向我时有着从来没有的娇媚之色。
　　我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己年轻时也有过这样荒唐愚蠢的时候。
　　“我刚刚做了一场梦。”她说。
　　我却不搭话。
　　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就好像是牡丹亭，邂逅了一个书生，他说他是从前世寻我而来。前世我命薄没能和他厮守终生，今生得续前缘，然后我就...心生爱慕。”
　　然后就滚床单了，我心里冷笑。亏我还傻乎乎的四处帮你找相公，原来你这样好被勾搭。
　　她看我漠然便道：“你还太小，也不知开窍了没。有些事就是这样巧妙。”
　　是呗，不是套路的都不算认真，天下服气的就是人心里的康庄套路。
　　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样的故事要我编一万个都张口就来，我是竹精兔精来报答你前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