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花茶似雪》从梦

9、放手

　　“傻子，你怎么不躲！”花茶有些愧疚，走上前用手帕擦拭着伯胥脸上的血迹，

　　两人的距离缩小，伯胥身上的青莲香味，萦绕在花茶的鼻间，不知觉的抬眼，却撞进他深沉静谧的眼中，花茶似是看到他眼中巍峨的群山，因为她的倒映，一点点的分崩离析，化成两泓清泉，烟雾般氤氲散开，绵绵的柔情，悄无声息的流入花茶的眼中。

　　随着他的气息越来越重，花茶一把推开了他，扣住他的命门，伯胥灵力四散，体内的元丹，若有若无，整个人就像是一根枯木，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花茶大惊，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帘，怎么也止不住。

　　“伯胥怎么会这样，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轻抚着花茶的乌发，伯胥冰凉的指尖抹着花茶滚烫的泪珠，声音却淡漠疏离。

　　“花茶，对不起，是我太过于固执，总以为你还记得，从不会忘记我。”

　　“没，没有.....”哽咽着声音，花茶却一句话说不出来，面前的这个人千年前为何救她，她又为什么会受如此重的伤，恨！恨她忘记了一切，此时却无法回应他深沉的情谊。

　　伯胥面上笼着微不可见的悲伤，退后了一步，好似他根本无碍，“花茶，我会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

　　“从此我不会再强迫你，我不会死，我还要等着你将那颗心，心甘情愿的给我。”

　　缥缈的声音散去，第二日，花茶揉了揉疼痛的额头，两个空空的酒坛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一边的狸诺还在呼呼大睡。

　　难道那是梦？花茶转身看见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木樨花林，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那个梦太过于真实，来不及梳洗，花茶一路穿过长廊画桥，微喘着气，停在浮香殿门前。

　　守在门外的侍女，跪伏在地上，对着花茶一拜。

　　“花茶主子，殿下还在休息，但也吩咐了奴婢已经为您准备好饭食。”

　　花茶视若无睹，径直推开了门，元易候在里殿，绷着一张脸，不管花茶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元易你这个木头，连我也拦！”

　　“殿下吩咐了让元易守在这，谁都不能进，否则要打手心。”

　　花茶无语，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心中却万分焦急。许久，里殿内，传出女子十分娇媚的呻吟声和男子低沉的喘息声。

　　花茶不明白出了何事，只以为伯胥受了重伤，聚集灵力，打算硬闯进去，却又被赶来的千灵拉住。

　　千灵面红耳赤，左右犯难，手上使出全部的力气拉着花茶，半天却说不出个话只是哀求着花茶不要进去。

　　“狸诺少主，你快点劝劝花茶主子！”

　　狸诺出现的那一瞬间，让千灵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声疾呼着，手上却如何都不能放。

　　风尘仆仆的赶来，狸诺一早就听说了一个惊天绯闻，上千年来不近女色的妖王殿下，宠幸了涂山氏的公主涂山雅雅。除了惊讶，还有愤恨。

　　灵腓一族，向来是忠诚无二，若是一旦认定了配偶就绝不会三心二意，一生追随，如若配偶死亡，另一半绝不苟活。

　　半个月前，亲口对花茶许下的嫁娶之诺，还未成婚，就给花茶带来如此羞辱，伯胥伟岸的身影在狸诺的心中顷刻间灰飞烟灭。

　　“花茶，不要进去了，我们走！”

　　“可是，伯胥他元旦受损......”。

　　她不知道为什么狸诺究竟因为什么事情而生了这么大的气，而大家都是要极力阻止她去看伯胥，难道昨晚不是梦！

　　一想到这，花茶的胸口一阵绞痛，满心想着伯胥不能有事，急的一头冷汗。

　　狸诺见花茶苍白了脸，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又是心疼又是不甘，拽着她“花茶，你放心妖王殿下好的很，他现在和涂山公主在一起，你进去只会打扰了殿下。”

　　花茶不明所以，明亮清澈的眼睛让狸诺难以直视“狸诺，不管他现在与谁在一起，我只想确认他是否平安，仅此而已。”

　　大殿内除了香炉里的暖香缓缓流动，众人陷入了一片静默。直到一声突如其来的训斥声传来，一阵强大的威压袭来，大殿内的所摆设的花瓶，不管大小，一一凭空碎裂，散落一地。

　　这股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容不得众妖有丝毫质疑，薄山一脉，飞禽走兽万分恭敬的伏地而跪，众妖皆是相同。
　　浮香殿内除了花茶一人而立，面不改色，其他人都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殿之外，狸诺的阿爹阿娘带着众妖虔诚的哀求“妖王息怒，妖王息怒！”此时再没有阻挡，花茶每迈出一步，好似踩在浮云之上，绵软无力。

　　光滑晶亮的玉石，铺满了整个大殿，透窗而入的阳光，夹杂着数万颗极小的生命，清晰可见，明亮的阳光映射着跪爬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床榻之上，伯胥散乱了衣袍，漆黑的双眼，一如往常的静默。

　　花茶怔然了许久，缓步上前，确定了伯胥脸上没有伤痕，脉象平和，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抬步离去，却被伯胥拽入怀中。

　　“你...可信我？”

　　也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很郑重的问，花茶就想笑，对于伯胥，她本就是无条件的信任，这世间哪里能找到因为救她，不惜付出一切的人。

　　花茶沉默了良久，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伯胥苦笑，放开了她。

　　跪趴在地的涂山雅雅，嘴角淌着鲜血，煞白的脸，惊恐的看着地上倒影，想到刚才那一幕，不禁胆战心惊。

　　顷刻间，床榻上焕然一新，伯胥散乱着衣袍，光脚踩在玉石板上，叫来了侍女为他更衣，神色淡然的样子恍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双静默的双眼，意味不明的看着花茶。

　　这百日来，每天虽是跟在伯胥的身边，但花茶却从没见过伯胥动怒，就算平时她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他即使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而现在，太过于平静，花茶以为伯胥会对每一个人宽容，然而这不过是她以为。

　　“殿下，雅雅知错，不该冒犯殿下！”

　　涂山雅雅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起，战战兢兢，生怕妖王挥手间就让她灰飞烟灭。

　　“花茶，你说如何处置。”伯胥清朗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回响在大殿上的每一个角落。

　　花茶笑的一脸的漠不关心“她明明是惹你生气，又没惹我。”

　　但跪在外殿的狸诺，却十分紧张，这涂山一族居住在薄山一脉的青丘山上，于万万年前
　　灵腓一族的前任族长被魔族追杀，幸得涂山氏所救，才有了至今的灵腓上境，救命之恩但涌泉相报，凡人都懂的事情，何况是他们妖！从此，灵腓一族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众生保护涂山一族。

　　“殿下，涂山氏曾有恩于灵腓一族，狸诺甘愿代涂山雅雅受罚！”

　　花茶倒是听过狸诺的阿爹阿娘讲过此事，当时她还不以为然，毕竟涂山氏救的是上任灵腓族长，而且事情已过了万年，没必要让后代继续偿还。

　　“算了吧，伯胥放过她吧。”

　　花茶走上前，拽着伯胥的衣袖晃了晃，又是倒了一杯茶送上。

　　伯胥笑，怎能看不出她忽然转了心思，花茶十分护短，又怎么能让狸诺受罚。

　　“啊！”一声惨叫突然传出，惊的众妖心中一紧。

　　狸诺再不顾上下尊卑，冲进了里殿，涂山雅雅化作了原形，疼的在地上打滚，地上一滩血迹，一只断尾，丢在一旁。

　　九尾狐断尾之痛，好似被人活生生的挑断了全身筋脉，痛不可遏，若是在不及时救治，就会被活活疼死。就算是留下一条性命，灵力消损一半，而九尾一族本是上古最尊贵的灵兽，等级森严，以九尾为尊，如今被削去了一尾，今后又如何自立。

　　如此恶毒的惩罚，狸诺心中尽是对伯胥的惊恐，将涂山雅雅当即打晕，神色恭敬“殿下，还请让狸诺带她，下去医治。”

　　得到伯胥的同意，狸诺走上前想要捡起地上的断尾，却被花茶抢先拿走。

　　“狸诺，反正她今后也用不上断尾，就留下来，让我玩吧，这尾巴我看着十分喜欢。”

　　狸诺抿唇不语，视线越过花茶落在正在悠然喝茶的伯胥，轻声说“好”

　　“花茶，你能救涂山雅雅一命吗？”狸诺微不可闻的声音清楚的落在花茶的耳中，却让花茶听了浑身不舒服。

　　如此恭敬拘谨，哪里还是狸诺平时的样子，花茶想不明白，为什么狸诺对她的态度转变的如此快。

　　“狸诺我不是妖王，不需要你如此低声下气的和我讲话。”

　　“可你是未来的妖后。”

　　两人僵持不下，花茶更是气的浑身颤抖，自她醒来，灵腓上境上下，皆是对她毕恭毕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更不要说主动靠近她，好不容易遇上了狸诺，为了一个九尾狐，如今倒是记起她是未来的妖后，和她生份起来。

　　罢了，和她计较什么，花茶在伯胥身边坐下，端起他还未喝完的茶杯，瞪了一眼气定神闲的伯胥“这妖后之位，我可承受不起，殿下的玩笑话，竟让妖族上下当了真。”

　　伯胥正色，深沉的双眼，愈发的冰冷“本王醉酒之言，休得尔等胡言乱语，以下犯上！”清冷的声音似是贯穿了雷霆，惊得所有人冒出了冷汗。

　　花茶更是惊得半天没有动作，昨夜的梦好似更加真实，他说今后不会逼她，而它今日就实现了承诺。

　　伯胥，你真的安然无恙吗？这上千年来，为了我，数次进入昆仑雪湖，当真并无所碍？狸诺昨晚的醉话，依然清楚的回响在花茶的耳边。

　　如今终于等他亲口说出来，她却觉得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流逝，她无力，想抓住，却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