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眠》扎心软糖

72、是否能触碰到那个未来？

　　无人问津的忧郁是最滑稽的戏言
　　哭泣又几天，本就没有开始，时刻都是结束
　　XXX
　　就算再怎么光鲜的游|行，荣华尹兰获得了再怎么不可一世的力量，他依旧是一只笼中小鸟 。他可以坐着让人瞠目结舌的游|行船绕城一圈，却终究是这座城的囚徒。

　　从降生到十八岁的现在，荣华尹兰一次都没能逃离这个枷锁。

　　哪怕是和朋友溜出去玩这样的事他都没有经历过，他成功离开的那一次是在城外的那座荒山，遇到了他的宿命君与眠。因为君与眠承诺有一天会带他走，他深信不疑，只等着那一天。

　　然后他的希望就破灭了。

　　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与眠死掉，尹兰成为了尘阳剑法的继承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个力量，也能感知到自己这个力量会催生什么样的牢笼。尹兰并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皇家的人，不是真的不认识二先生就是皇子二逍。

　　只是对于尹兰来说那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所以他选择主动遗忘。因为知道自己说话很多人不喜欢，所以他学会了沉默，不仅对别人沉默，对真相也选择沉默。

　　其实就算出不去也无所谓，尹兰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好过。他在与眠身上看到了希望，但在他的理解里，只是简简单单和与眠一起活着他就已经很幸福了。与眠要离开，没关系，只要与眠活着，我有回忆就够了。

　　明明已经是这么想了，但每次看到出城笑着的人们，尹兰还是会站在那里凝望很久。看着他们的笑容，听着他们说的话，试图能把那种欢快的气氛用盒子存起来，想念与眠的时候就能拿出来听听那些笑声。

　　山河吾可忆，只愿君勿死。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尹兰的笔滞了一下，看着自己写下的字，眼眶中都是泪水。他总是面无表情的流泪，所以别人容易看不清他到底有多伤心。

　　很难过，是像被剜了心一样的难过。

　　没有人会甘愿被束缚，没有人会喜欢笼子里的生活。就算二逍对他再怎么好，终究是限制了他的自由。不仅是人身自由，甚至还有思想自由。二逍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尹兰他是不该活着的，他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为什么我只是想活着，都不被允许？

　　尹兰不信神明，如果一定要他有一个信仰，那他的信仰是君与眠。

　　镜子中的自己变了很多，尹兰很不习惯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与眠都会喜欢他。尹兰卸下了华丽的装束，恢复了自己一般的着装。因为身形变了，从前的衣服大多不合适，还好内务府提早估计了尹兰的尺寸，做了一批白金色衣物。

　　自己家的三皇子突然变成了俊秀的青年，娟妹行事都有些蹑手蹑脚。虽然有些说不出口，但实际上娟妹一直把尹兰当自己的姐妹看的，毕竟他很孩子气，长相又实在像个女孩子。现在的三皇子英俊挺拔，男性的魅力不再若隐若现，散发的毫不遮掩。

　　“你怕我吗？”尹兰感知到了娟妹的不同。

　　“啊？没有啊殿下。”娟妹眨了眨眼睛说。只是回答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抬头看着尹兰，尹兰的眼角变得比之前犀利了一些，她从前不用抬头也能看到尹兰的眼睛，现在则需要仰视他了。“只是一直感觉和殿下像兄妹，虽然我这样说是以下犯上，但殿下对我来说，是我很重要的亲人。”

　　“我是你重要的亲人吗？”尹兰反问道。

　　“是啊，殿下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兄弟。”娟妹用力地点着头。

　　尹兰沉默地看着娟妹，即使成为了外表上的成年人，他的眼神还是清澈无比。即使面无表情，身上也会散发出表示情绪的气息，会通过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没有人喜欢他的时候，在进皇宫之前，尹兰以为这辈子自己只能被君与眠一个人爱着。甚至连君与眠和他的关系他都觉得充满了变数，所以他和君与眠做|爱，所以他绝望。成为三皇子荣华尹兰之后，他得到了童儿，也得到了很多别人的爱。

　　真可悲啊，真的很可悲。

　　我现在能给别人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是二先生给我的。我借着二先生的手善待别人，然后他们善待我。

　　其实很感激，尹兰伸手摸了摸娟妹的头，之前二先生总是摸他的头，是他为数不多能从二先生那里感受到安全感的时候。他很感激娟妹，很感激现在这些爱他的人，即使那对他自己来说是很可悲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会离开。

　　我还是渴望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去到荣华城外面，去见我没见过的山河，听我没听过的故事，能和他一直在一起不被束缚，不会被二先生杀死的日子。

　　“我不想死，你知道吗？二先生曾经问过我，是希望被他杀死，还是被君与眠杀死。”尹兰说。“我说我不想死。”

　　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种悲伤却让小侍女十分不安。好像尹兰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永远都不会回来。娟妹有的时候会在探亲的时候去佛堂祈祷，希望有一天三皇子能走出这个囚笼，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可是那一天终于要到的时候，小侍女却觉得十分不安，有大事要发生了，这是娟妹的直觉。

　　三皇子荣华尹兰的宴会在晚上举行，整个荣华城的街道上都摆满了宴席。这是自从荣华二逍执政以来最奢侈的皇室活动，鎏光殿中宴请了前来恭贺的使者，皇帝荣华瑞风坐在最上层，下面是二逍和尹兰，崇明坐在更低的位置，不起眼的地方。

　　塔中的美人只有于飞潇潇和姜笑笑在宴席上出现，织樱山和石余年很少离开塔，神女不参与凡人宴会，莫茉跟着她离开，现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而这一晚上决定做大事情的君与眠几个人，穿过繁华的荣华城街道，在城外的城墙下散步。

　　“东西都带好了吗？”何慕林问。

　　“暗器和毒药都拿好了。”君与眠说。

　　“你给我的我都拿好了。”童儿笑着说。

　　“左奕，给你的丹药都很重要，支撑你不用死的，不要省着，一旦觉得撑不住了立刻就吃。”何慕林叮嘱道。

　　“我知道了。”左奕点了点头。

　　“眠哥儿，就算是演戏，也求你演得像一些。如果无法避免，把荣华尹兰重伤再带出来也是必要的。”何慕林说。“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你们的关系，不会怀疑尹兰的无辜，明白了吗？”

　　“我知道。”君与眠转过头去看着城墙，这是他一定要翻过的山，只有从这里翻出来，尹兰才有可能获得短暂的自由。“我明白，我是明白的。”

　　“你回去吧，最好离荣华尹兰近一些，什么时候出手只能你自己判断了。”何慕林说。

　　在宴会的这一天，所有的荣华城大修炼者都会聚集在这里，本来这是最不适合救出尹兰的一天，他们却还是选择在这一天出动，这是何慕林和左奕商讨的结果。这一天确实大修炼者很多，但同时在这座城的还有很多外来修炼者。

　　那些蠢蠢欲动的，试图摧毁锡庭的，想杀掉锡庭太子和三皇子的，想趁机吞噬神女的门派，现在全部都有人聚集在这里。何慕林在城外，童儿在城内，当他们引起巨大骚动的时候，他们全部都会按捺不住而出动，想一举推翻神女和锡庭的统治。

　　早在半个月之前，何慕林就摸清了各大门派这次使臣的实力，甚至在暗中散布了这一天他们会引起骚动的消息，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反馈。为了对抗那个有着非同常人心机的锡庭太子，何慕林和左奕只能想出真正的动荡这一个方法。

　　“那，我现在要走了。”君与眠刚要离开，童儿突然过来抱了他一下，君与眠笑了笑抱回去，拍了下童儿的背。

　　“别死啊。”何慕林说。“我觉得和你认识之后一直都在担心你会不会死，不过这就是命，活该我认识你。”何慕林耸了耸肩，这之后倒是有些释怀地笑了。她只是想到每次君与眠都好好地回来了，他没有死，他一直活到了现在。之后他也会好好地活下去，他受了那么多罪，他有这样的资格。

　　“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就在这里，我会下一个符阵。”左奕的手上出现蓝色的光芒，他在自己耳下画了什么符，在童儿，何慕林和君与眠耳下也画了相同的而符咒。“只要把真气输送到里面，有相同符咒的人就可以听到你们说话了。能够交流的话会更方便。”

　　童儿试探着把手指放到耳下的符咒上，输送真气进去的时候，左奕说的话好像直接灌到了耳朵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那我走了。”君与眠先一步离开，没走多远却又回过了头。“别死啊！”他喊了一声。

　　哪里轮得到你说了，童儿觉得有些好笑，笑着笑着差点流下眼泪。

　　君与眠就这么孤身一人走进了荣华城，无论是童儿，何慕林还是左奕，想什么时候离开荣华城都可以。

　　但君与眠不是。

　　就算被再次敲碎骨头，扯破皮相，就算再次陷入世界最深的绝望，就算要回到暗无天日无人在意的日子，变成一文不值随风吹草动就会破碎的尘埃。

　　没有荣华尹兰，他绝不离开。

　　夜幕降临的时候，荣华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巡查的士兵在人群中穿梭，荣华城东方突然出现强烈的真气波动，那种波动一直传到了荣华皇宫，震得整个鎏光殿都在颤抖。

　　“怎么回事！”

　　宴席上的使者一阵骚动，二逍皱着眉看着那些外来者，有的欣喜若狂，有的在幸灾乐祸，没有人露出真正担心的表情，甚至好像是早有预谋。二逍看了看身边的尹兰，尹兰的睫毛动了动，转头和二逍对视。

　　“宴会先到此结束，请各位回到住所。”二逍说完直接披上披肩走出了鎏光殿，荣华瑞风被侍卫护送到寝殿。东方的真气波动越来越强烈，二逍跃上雍和宫的屋顶看着东方，夜幕下闪烁着斑斓的光芒，像是极北地区的极光，在二逍眼里却是危机的烟火。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趁荣华城最混乱的时候，要对他的城市做什么？

　　“周萍美，你带着人去东边查看，必须要让事态稳定下来。”二逍走进雍和宫，周萍美已经在房间里等他了，在听到二逍的话之后立刻离开了雍和宫。二逍刚刚坐在椅子上，就有人走进来通报。

　　“太子殿下！城内巡查的人遭到伏击！”

　　“让兵部立刻派人去支援，王有序和周云生呢？”二逍话音刚落，两位大臣就来到了二逍面前，满身大汗对着二逍行礼。“把蝉阵开起来，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荣华城。”

　　“周萍美将军他们呢！”王有序惶恐地说。

　　“如果这件事无法平定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在那之前让他们在城外待命。让布坊的不要再织布了，一直算命的也别算命了，在祠堂扫大街的那个也给我出门！”二逍紧攥着拳说。“让阿荆过来！荣华尹兰也是！”

　　“是！”领了命令的两位快步出门，尹兰在没过多久之后被侍女带着来到二逍面前，二逍让尹兰坐在自己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尹兰看着自己皇兄泛白的指节，感受到他抓得异常的紧。

　　“兰兰，你不能死在今天晚上，你还有很多东西没看到，在那之前，你不能死。”

　　二逍的声音都在颤抖，尹兰从来没有见过二逍这么慌张的时候。二逍的手冰凉的可怕，寒冷刺骨的感觉一直传到尹兰的心口，溢满了他的胸腔，浓郁的悲伤堵在他喉间让他发不出声音。尹兰闭上了眼睛，任由二逍抓着他的手臂，没过一会儿他被一个女人搂在了双臂间。

　　“次离。”女人的声音也在颤抖。

　　原来是太子妃，尹兰没被抓着的手揽住阿荆的手臂。他真的很怕看到二先生在这场骚动中死去，他知道这是君与眠在外面引起骚动，他知道。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

　　但他，真的害怕。

　　如果二先生和阿荆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一直盯着他走出皇城。

　　那种明天，他不敢要。

　　“无稽之谈，妄想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