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眠》扎心软糖

4、只有我曾让他接近死亡

　　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人
　　跟我说他们想要你的陨落
　　XXX
　　在雪域妖狼被消灭之后，巡边的任务变得简单了很多。他们不需要再一直提防着妖兽的威胁，而相对的，走雪贼也慢慢开始猖狂起来。打劫起来往的商队毫不留情，因此巡边队伍的任务大多变成了陪护来往的商队。

　　这样的任务确实简单，还能见到来往做生意人运送的稀奇的小玩意儿。李木特别喜欢这样的差事，还总是勾搭跟着商队的小姑娘。可惜每次人家都想缠着君与眠，搞得他一阵牙痒痒。

　　“你怎么就喜欢那家伙啊。”李木问这次护送的商队家的年轻女账房。

　　“长的多白净，这边都见不到这样的小伙子。”女账房笑着说。

　　“长的白了不起喽。”李木“嘁”了一声换了话题。

　　“他干什么呢。”女账房却不依不饶，指了指君与眠的方向问道。

　　李木转过头去才发现君与眠一直在看打子林的方向。自从他们杀死了妖狼的那一天开始就是那样，他开始经常看着那个方向，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在晚上走到那里去放下一些食物什么的。李木问了好几次，君与眠也说不上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清楚是不是人类。里面的妖兽不是很接纳它，很奇怪。它们之前不会这样排斥外来，说不上是怎么回事。”

　　对于君与眠的想法李木一直觉得不怎么能明白，而他自己每次想进林子去看看总是被君与眠拦着。

　　“我可是整个砺城最熟悉打子林的了，你担心啥啊。”李木有些不满，但还是听取了意见。

　　“今天有个天心门的队伍入关，你知不知道。”李木又开始找话说。

　　君与眠这才回过头点了点头。

　　“你平常啥都不知道，这事儿咋又知道的这么清楚了？”

　　无论李木怎么质疑，能得到的也只有君与眠的笑容和沉默。

　　“我们也不了解那些修炼者的世界了，不太想管。”李木耸了耸肩。

　　修行，要做的不过是吸收相合的天地之气容纳在身体里，人身体中天生七个脉窍，分别在双脚双手，小腹胸口和脑海之中。

　　修行由四周向中心，向上，用天地之气填充脉窍，根据脉窍充盈的数量从下到上分为朝起，出海，日升，散光，映霞，勘灭，祭年七个境界。大部分人天生脉窍堵塞，只有起码三窍开启的人才有修炼的潜质。虽然修炼者使用的武器都不同，但本质都是凝结天地之气。

　　天心门这一次要去挑战的是锡庭国的第一天才，皇城三皇子，荣华尹兰。仅仅十七岁就通了四窍，并且传承了荣华皇家最古老的血统。传说与神女一起征战四方的那位被称作霓珈大上的先祖差一点成神，他的力量一直隐藏在荣华家的血统里，终于在这位皇子身上重现。

　　关于君与眠和荣华尹兰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漆山剑门和泉湖山知道，甚至更远的之门山佛国也知道，在砺城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

　　这时候李木才想起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君与眠完全没在乎，好像他和那位皇子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他轻轻晃着脑袋，在心里哼着歌，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回到砺城的路上，从有点远的地方就看到有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接近砺城关口，李高成催促队员加快速度，他们要赶在天心门入关之前到达砺城。

　　“不能让我们直接通过吗？我们有锡庭的文书。”

　　到城门口的时候，君与眠听到有人在和门口的守卫争执，语气不是很友好。他下马拉着马绳凑过去看，一个穿着月白色服装的人拿着一份文书在和守卫争辩，似乎是想避免搜查直接入关。

　　“抱歉，所有入关的队伍必须接受检查，文书上只是你们可以入关的许可，没有说明可以直接入关。”门口的守卫还是很和气，毕竟面前的人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修炼者。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去干什么的吗？我们会携带什么不允许携带的东西？”那位负责交涉的人看起来相当不耐烦。

　　“我们这样做也是确保您和队伍的安全，因为队伍庞大，说不定会被人做了手脚。”李高成见状上插话。

　　“你是？”穿着月白色服装的人挑了挑眉。

　　“我是砺城的守边将军，李高成。”

　　“做了手脚？我们是天心门的队伍，就算被做了手脚，你们这些市井小民就能看出来了？守边的将军甚至不是个修炼者，锡庭真的还是锡庭？”

　　没想到这人说话刻薄的让人听不下去，李高成虽然恼火，但不能为了这点事情就丢了锡庭和砺城的面子。

　　他正在想下句要说什么，君与眠突然拉着李木走过来挡在了李高成的前面。他对着天心门的人打着手势，李木看着他的手势有些惊讶，直到君与眠用手背碰了碰李木他才开始解释。

　　“我这个兄弟说，公子您七窍刚刚通了三窍，就算是要说别人不会修炼也要里面坐着的人来说。过关口是一定要接受检查的，想必天心门所在的天心国也一定是这样的规矩，如果不是的话……”李木说到这有点不敢说，他一直没敢看对面的反应，相反是君与眠一直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也没故意去嘲讽对方。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锡庭永远还是之前的锡庭。”

　　“你!”天心门的领队人气得脸扭成了一团，甚至后面队伍里的侍女和护卫都变得脸色难看起来。君与眠往旁边微微挪了一步，把李木挡在了后面。他身材在南方的人里算比较高，和八尺的李木差不多。

　　就在天心门领队人似乎要发作的时候，从队伍中间的轿子里突然传出一阵琴声。琴声向着砺城的方向扩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了实体。站在门口的砺城士兵能感觉到明显的压迫感，甚至有些看不清东西。

　　李木觉得自己好像站不太稳，刚想去关心一下君与眠，却发现那个不说话的青年抬起了右手。李木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到君与眠的手上有异常地波动。

　　而天心门的人能清楚地看到，那个青年手上有着红色的气团。君与眠的眼睛开始爆闪红色，他一掌向前拍了出去。

　　空气中传出沉闷的撞击声，琴声突然消失不见。

　　李木站稳之后惊讶地看着君与眠，他从来没有见过君与眠这样出手。所有来回的修炼者都说君与眠并没有在修炼，而君与眠刚才确实抵消了一次修炼者的攻击。

　　天心门的人陷入了沉默，整个砺城关口都在诡异的沉默中仿佛静止。片刻之后，那个发出琴声的轿子中走下来一位也穿着月白色袍服的老人，老人须发花白，背却还挺得笔直。

　　天心门的人对老人态度尊敬，在他下来的瞬间立刻躬身，等老人走到君与眠面前之后才抬起头。

　　老人给人极大的威压，李木好像能感觉到君与眠说话时候的压迫感。君与眠还是那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样子，他直视着老人微微笑着，扬着天真烂漫刚脱去稚气的脸。

　　无论对方什么样子，他永远都不会有恶意。

　　老人端详着自己面前有些古怪的青年，青年混浊偶尔闪着光的眼睛让他明白了一切。老人露出有些嘲讽的笑容，天心门同行的人看着老人的神情有些惊讶。那位老人是众所周知的不苟言笑，为什么面对这位青年却露出如此异样的笑容？

　　“锡庭的看门狗，时间有点久我都忘记你在这里了。我以为三年了，皇子二逍早该派人把你杀了，结果你活到了现在。”

　　看门狗三个字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天心门的人看着君与眠的眼神立刻从警惕变成了赤，裸裸的嘲笑，砺城关口笑声一片，恶意从笑声中溢出来甚至听起来要穿破耳膜。

　　李木觉得他们实在过分，刚想说些什么，君与眠只是伸手拉了他一下，学着李木的样子耸了耸肩。但李木还是气不过，本来对对方的敬畏也不知道被忘在哪去了。

　　“看门狗这话也能说出来，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结果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与眠在我们城里住了三年我们都没对他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结果你们倒是上等人，我们倒是刁民了？”李木嘴快脑子也快，想起骂人的话更是比谁都快。李木的话气得天心门的人面红耳赤，李高成等砺城的人则是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们不怕死吗!竟然对我们大人这样讲话!”领队人对着李木大喊。

　　“你们又不敢杀，说什么屁话呢。”李木“嘁”了一声之后像看傻。逼一样看着那个领队人。领队人几乎就要拔出腰间的剑，那位老人却在这时摁住了他的手。

　　在李木开始骂人的时候，君与眠的眼睛就一直在闪烁着红光，他没有去阻止李木，而是一直看着那个老人。

　　那位老人慢慢收起了笑容看着君与眠，青年没有掩饰自己动作的意思，表情上却也看不出威胁。

　　不会说话的人一般都会学会用表情和眼神和别人做一定的沟通，看上去会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偏偏君与眠不会说话表情还很单一，眼睛又让人看不出眼神。

　　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就像个木偶。
　　“别闹了。”老人终于发话，他看着李高成。“李将军，检查麻烦快一些。”

　　得到许可的李高成没有迟疑，直接对后面摆了摆手，负责检查的士兵麻利地开始检查。老人往前走了几步，离君与眠又近了一些。

　　“你觉得我们此行去挑战皇子，有多少胜算？”

　　君与眠的眼睛停止了闪烁，他歪了歪头笑了出来，李木有些惊讶，他很久没看到君与眠笑得这么开心了。之前只在冬天过去，能吃到第一口青菜和水果的时候见他这么开心过。老人读不懂君与眠的笑容，只是皱了皱眉。

　　“不可能的。”君与眠突然开口说话，还是那种微小的气音。“你们不可能赢过荣华尹兰的，哪怕你们布满了陷阱，而他到处都是破绽，你们也赢不过荣华尹兰。”

　　他的话只有在他旁边的领队人，老人和李木能听到。老人的眉皱的更紧了些，领队人则是一直在忍着没说话。

　　“没问题了，放行!”就在这时李高成发出了允许通行的声音，老人立刻转身走进了轿子，甚至没有再看君与眠一眼。君与眠乖巧地让开了路，天心门车队开始行进。

　　每一个经过君与眠的天心门人都会盯着君与眠看，而君与眠一边有些无聊地四处张望，一边对每个对上视线的人微笑。

　　“珑师，刚才那个小子那么猖狂，您怎么没有再出手？”领队人退到刚才老人所在的轿子窗户附近小声问道。

　　“你对那个君与眠有了解吗？”被称为珑师的老人反问。

　　“他不是三年前试图刺杀锡庭三皇子失败然后被下放到关口充军的的锡庭反动者吗？”

　　“锡庭国土之大占了半个多世界，想刺杀那位三皇子的人也不在少数。之所以他引起了那么大的轰动，原因是因为下放他的不是锡庭皇室，而是神女。”

　　“什么？”听到珑师的话的领队人大惊失色。

　　“即使是道家那些人，也知道神女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就算每天都在宣扬着神女为祸的理论，那些人也终究没有勇气挑战神女的权威。而神女自从建立了锡庭之后就把国家全权交给了荣华皇室，从来没有出手干涉。

　　直到那个少年出现，神女亲口命令把他放逐到极北之地充军，不允许积累功勋，不能离开关口一步，只能拥有一半的军饷。甚至剥夺了他的居民籍，直到神女再次下令，都不允许他恢复成真正的锡庭居民身份。

　　因此他才被叫做看门狗，在锡庭的最北边，给这个庞大的神降国守着门，吃着残羹剩饭。”

　　“那……您为什么要问他我们此行的胜算？”

　　珑师陷入了一定时间的沉默，领队人甚至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但又不敢出口询问。

　　“那个少年，是第一个让皇子使用霓珈大上力量的人。三年前我在天心门后山修炼，突然看到荣华城上出现金色的千丈巨人，背上插着红色的巨剑，和典籍上所描写的霓珈大上身姿完全相同。虽然只存在了不到一刻钟，那种威压却和神女相差无几。那是被刺杀的皇子为了保命而激发的潜能，甚至可以说是那个少年成全了荣华家的愿望，造就了新的霓珈大上。”珑师顿了一顿之后说：“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直呼三皇子的名字。出现霓珈大上之后我立刻赶去了荣华城，不仅是我，泉湖山和漆山剑门，甚至之门山佛国都去了人。

　　那个少年倒在血泊中还一直在叫三皇子的名字，每一声都会引起天地震动。我不知道那个君与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甚至当时都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大概很想杀皇子，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想，没有人想通过原因，我也想不通。”

　　坐在轿子里的珑师还记得当年的场景，荣华城门血流成河，那个少年像一个血人，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他是否活着。而就在这时他开始叫着三皇子的名字。

　　“荣华尹兰!荣华尹兰!”

　　整个锡庭甚至整个世界都回荡着他深渊一般的吼声，像冤魂的高声嘶鸣，声音中涌动着杀意，把世界拖入了寂静，只听他一个人的叫喊。那是修炼了八十年的天心门琴师珑第一次感受恐惧，他看着皇子头也不回地走向皇宫，甚至鞋都没沾血，背影说不出的冷漠。

　　锡庭永远是锡庭。

　　刚刚经历了不寻常事件的砺城关口刚来的及长舒一口气，李木整个人直接挂在了君与眠身上。

　　“妈，的吓我一身冷汗，你下次做点什么事儿能不能靠谱一点，兄弟我没上过学啊，不一定能骂过那些肚子里有墨水的 。”

　　君与眠惊讶地看着李木，他的表情把李木又吓了一跳。

　　“哎呀我的妈，我还以为你就会笑和面无表情两种，你还会惊讶？？”

　　君与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没把挂在自己身上的李木推下去。

　　“你骂人太强了，肚子里有墨水也骂不过你。”君与眠做着手势跟李木说。

　　“哎你这话说得兄弟心里舒服。”李木说着用拳头捶了一下君与眠胸口。“不过你说的太绝对了吧，你咋知道那些人赢不过皇子啊。”

　　“如果他们攻击右边，他就会躲开，如果那些人攻击左边，他根本不用理会。他只要跳舞就行了，那些人不可能阻止他跳那支舞，他映霞境界之下是无敌的，除了我，他不会被任何人带出皇城。”

　　“噫~你还真奇怪嘞。”李木看着君与眠的手势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放开他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结束了工作的君与眠回到家，君
　　文氏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

　　“我听南边的大姐说了，你以后倒是也忍一忍啊，别动不动就跟别人乱吵架。”君文氏在饭桌上开始叨叨，一边说一边给君与眠夹菜。

　　君与眠有些委屈地做着手势，表示自己没法跟别人吵架，自己又不会说话。君文氏没忍住笑了出来，放下筷子揉了揉儿子的头。君与眠讨巧地晃了晃脑袋。

　　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从桌子下面翻出了一个不大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串铃铛，两个镂空球形一个钟型。他把铃铛拿起来挂在了地图旁边，撑着脸晃着铃铛，似乎有些无聊。

　　只是这铃铛晃起来并没有声音，金属小锤一直在碰着铃铛，却完全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君与眠好像听到了声音，跟着声音轻轻摆动着脑袋。

　　“山河吾可忆，只愿君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