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眠》扎心软糖

3、骑马的人不会说话

　　荣华城新建了一条石板路
　　我在地图上又添了几笔
　　XXX
　　在砺城人的印象中，君与眠到达这里那天天气很好。夏天，六月份，不是很热，到处都是蝉鸣声。砺城的夏天不长，在夏天的日子砺城人的心情总是不错，因此对这个坐着囚车来充军的少年没有太多恶意。

　　君与眠坐着囚车进了砺城的大门，摘下枷木之后就穿上了军服。和他母亲一起住进了砺城的一座废弃的老房子里。

　　和当天的天气一样，君与眠的笑颜也是砺城人记得很清楚的事情。他全身脏兮兮地坐在囚车里，盘着腿，平静地看着砺城的风貌。

　　虽然他眼睛让人不太舒服，笑容却让砺城人对他生不起恶意。她的母亲君文氏是个漂亮的妇人，眉眼间带着都城来的雍容和气度。在和儿子安顿下来的第一时间出门询问哪家的店铺还在招工。最后在一家裁缝店找到了绣娘的差事，来自都城的手艺很受人欢迎。君文氏性格温婉却坚韧，很受砺城的北方女人欢迎。

　　第一天到军队报到的时候，李高成就发现君与眠不会说话。这个边城的将军统领着人不是很多的队伍，因为对面是泠寒北国，驻扎在这里的士兵并不多君与眠生的白净眉眼柔和，在北方人眼里好看的很独特。而他不仅不会说话偶尔还会咳血。

　　李高成为人嫉恶如仇，本身在朝廷传来消息要下放一个犯人来砺城充军的时候，他已经能预见到要与之做的对抗。而君与眠的出现让李高成感到困惑。
　　一个白白净净的十六岁少年，不能说话，但是爱笑。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实在看不出什么地方罪大恶极。

　　君与眠对别人很坦诚，唯独在眼睛的事上缄口不言。虽然他本身也不能说话，但他从来不对眼睛的问题做任何回答。

　　君与眠战斗能力很强，每次李高成想起他这个特性就起忍不住赞叹。少年自身素质过硬，执行力强服从指挥。并且有耐心，杀起走雪贼根本不眨眼。

　　最后少年在这座砺城长成了青年，十九岁的君与眠在砺城立下无数战功，只是作为罪犯不能积累功勋，但他用自己的血液获得了自己在砺城活下去的权利，同时赢得了尊重。

　　君与眠有着能让妖兽安静的能力，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畏惧。李高成在砺城活了四十五年，他能分辨出君与眠发出那种恐怖声音时妖兽的情绪，那种发自内心的畏惧。

　　但他不喜欢君与眠用这种能力，每次君与眠振动声带说话的时候都会虚弱吐血，李高成不喜欢那位美丽妇人心疼自己儿子时皱眉落泪的样子。

　　狩猎了雪域妖狼的队伍凯旋归来，君与眠伸了伸脖子看向城门。砺城城门口一向会排起长队，作为锡庭的入关口之一，砺城总是被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异乡人光顾，外貌不太一样的外乡人对于砺城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光景。

　　即使有再多的人在城门口排队等待检查，巡边队伍还是可以直接被放行。李木总是不擅长在等待的人不太友好的目光中走过去，君与眠却从来不当回事，甚至还能对那些人笑笑。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人家明显够讨厌我们了。”李木拽了拽君与眠说。

　　“我不讨厌他们啊。”君与眠做着手势说。

　　“哎你这个人真是。”李木觉得自己这位朋友总是有些不可理喻。

　　巡边队伍拖着妖狼的尸体走进砺城之后，立刻被很多城里的人围了上来，大多数都是在这里聚集的行走商人和冒险者。李高成当场和他们开始商量价格，他是这方面的老手，卖掉尸体的钱会用来充军，然而一般都是巡边的人一顿酒就挥霍了。

　　“老哥，有晶核在里面吗。”有人凑过来问李高成。

　　“君与眠！过来。”听见别人询问的李高成直接叫了君与眠的名字。“在那小子手里，我们都不怎么会挖。”

　　本来似乎打算去帮忙处理妖狼尸体的君与眠听到李高成的声音立刻跑了回来，他一直都很听命令，李高成指了指来询问的黑脸汉子。“买晶核。”

　　君与眠点了点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土黄色的晶核，对方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少年的手有些白净，直接捧着那颗晶核，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小哥是修炼者？”黑脸的汉子问。

　　君与眠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他的眼睛还在一闪一闪，看上去有些诡异。黑脸汉子还是很疑惑，君与眠的笑容真诚也很亲切，让人生不起恶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个青年，黑脸汉子决定先做生意。

　　“怎么卖？”

　　君与眠伸出三个手指。

　　“三两。”李高成代为回答。

　　“高了。”

　　君与眠听见对方的话直接把晶核放在了一个袋子里递了过去，对方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掂了一下之后有些惊讶。

　　“有点沉啊。”

　　君与眠随后趴在李高成耳边说了些话。

　　“这里边有石晶，比一般的贵点，收了吧老哥。这小子很行家，也不爱坑人。”

　　“收了。”黑脸汉子爽快地拿出三吊钱给了李高成。而李高成直接塞到了君与眠的手里。“拿回去给你娘买点补身体的。”

　　君与眠接到钱之后高兴的对李高成笑了笑，鞠了一躬回到妖狼尸体那边帮着扒皮去了。

　　“老哥，这小哥挺有意思的，能到我们这队里边来充个数不。”

　　“他肯定不跟你走，他娘在这。他娘宝贝死他了，我们出去巡边，要是回来晚了他娘就一直站那望着。”李高成说着指了指城墙上边一个地方。“看见了吗，就那。一到城下边她就开始盯着，见到那小子就开始唠叨，他不说的话都被他娘说了。”

　　“那小哥到底是不会说话还是？”

　　“别问我了，这屁事儿我还没弄清楚呢。”

　　黑脸汉子没得到回答就直接摇了摇头离开了。“总觉得这小哥给人的感觉和什么人很像呢，不是修炼者怎么还能直接触碰晶核？”他走的远了点突然拍了一下脑袋。黑脸汉子想起自己小时候村子里有个落第的书生，没考上秀才，可能是没什么天分。

　　但书生为人很老实，平常帮邻里写写字起起名字什么的维持生计，和自己的妻子也很恩爱，好像也挺满意自己的生活的。后来妻子儿子被强盗杀死了，之后书生就疯了，却疯的不太寻常。

　　村里的小孩拿他打趣向他扔石子他也不生气，平常只要有人来给他送吃的他就傻笑着回应，在自己妻子坟前一坐就是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又遇到了那伙强盗，书生拿着妻子生前做缝纫用的剪刀捅向了强盗头子，结果被强盗生生扒了皮，临死还是笑着。

　　黑脸汉子想起君与眠那不管接受到什么恶意都会存在的笑容，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李高成看着君与眠的背影。李木凑过来碰了碰自己老爹的手臂。

　　“爹，你喜欢文姨你就去试试呗，与眠又不讨厌你。我反正已经和与眠称兄道弟了，他爸虚有其表，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

　　“有你什么事儿啊！”李高成直接锤了李木一拳。“还不讨厌我，那小子讨厌谁啊，成天笑笑笑和个棒槌一样。”

　　“啥呀，与眠可讨女孩子喜欢了。住咱家隔壁那个叫芸儿的姑娘成天让我帮她追与眠。人家不会说话都比咱强。”李木挨了一拳还不知好歹地叨叨着。

　　“就你话多呢怎么。”李高成只能又踹了一脚上去，李木这才贼笑着跑到了一边帮着给妖狼扒皮。君与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李木拍了拍君与眠的肩膀。“没事儿，我问我爹什么时候咱俩能变成亲兄弟呢。”

　　君与眠笑得开心了一点，点了点头。

　　“他没那个胆子，急死我了。”李木叨叨着和君与眠一起把妖狼翻了过来，妖狼的血沾在身上，变冷之后咬着肌肤引起阵阵疼痛，好在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处理完了妖狼的尸体之后君与眠和李木李高成打完招呼就走向了砺城的另一边。砺城北边是关口，旅店和卖各种盔甲武器的店都在那边开着，而大部分的普通住民都在靠南的方向。

　　君与眠一路走一路跟路边的人打招呼，拍拍正在门口玩的小孩的头，把巡边的时候带回来的松枝弯成环状戴在脸冻的通红的女孩头上，和女孩一起笑着。

　　转了几个街区之后他拐进了一家裁缝店，门口正在做缝纫的妇人听到声响抬起头。她看上去不像是十九岁青年的母亲，却已经年过四十。君与眠对她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那三吊钱，似乎是在等妇人说夸奖的话。妇人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抱住了君与眠。

　　“我的好孩子啊。”君文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似乎还试着能不能把君与眠抱起来地勒住了他的腰。“不行啦娘真的抱不起来了。”

　　君与眠于是反手把君文氏抱了起来，他喉咙中传出很小的笑声，在君文氏笑声之下几乎听不到。

　　“晚上想吃什么啊。”君文氏示意君与眠先把钱收起来。

　　听到母亲的话君与眠撅了撅嘴之后开始不停打手势，和对李木的时候不太一样，这回的手势做的很快，一边打手势一遍做表情变化，最后甚至翻了个白眼。他虽然做的快，但君文氏很熟悉这些手势，被手势的内容再次逗笑。

　　“好好好知道在这里只能吃土豆白菜和芸豆了，这不是冬天吗，夏天就能吃别的了，刚来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吃这边的狍子肉嘛。我今天看店不能太早回家，你先回去洗洗吧，身上味道太大了，都熏到我身上来了。”

　　君与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身上，土和血都粘在了一起，拍这么一下也没什么实际效果。他和君文氏摆了摆手之后刚想出门，君文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叫住了他。

　　“荣华城又寄信来了。”君文氏把一个信封递给君与眠之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回去吧。”

　　君与眠把信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衣服里面，带着笑容离开了母亲工作的地方。他们住在更偏一点的西南边，之前李高成一直表示让他们往中心住一点，君与眠觉得会麻烦大家。

　　他知道自己和母亲看起来像是很可怜的弱者，他不希望别人费心来照顾他们，于是一直没有答应。他一直在改造自己和母亲住的小屋，现在的屋子已经变得坚固整洁，外面的墙壁上还有好看的花纹。那天他和君文氏在外面画了一下午，满身都是颜料还笑的很开心。

　　他进屋之后烧上了洗澡的水，回到自己房间脱掉了外衣。他的房间没什么特别的，最显眼的就是桌子上方的墙壁上贴了一张纸，画着繁琐的地图。去过皇城的冒险者都能看出来，这是皇城荣华城皇宫的地图。而它比地图更加详细，甚至可以说是皇宫缩小的设计图，连砖块的数量和城墙的高度都有标注。

　　君与眠坐在桌子前把信封打开，信写的不长，重要的是信封中还有一张设计图。

　　与眠吾弟：

　　荣华城刚修了一条新路，用来做明年三皇子的十八岁成生日的时候祭典用，从皇宫出发绕荣华城一周。不知道这消息是否有用，姑且把图样寄给你。

　　三皇子最近没有叫我去唱歌，大概是听厌了。听说最近有天心门的人要来挑战他，会经过你所在的关口。这群人猖狂的不行，成群结队地布阵法来试探三皇子，真是不要脸。

　　笑笑说你要注意买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三皇子还活的好好的你要是死了算是怎么回事？

　　顺祝
　　姐锦鱼谨启康盛二十七年十月十日

　　君与眠看完之后照着寄过来的图样在头顶的地图上又添了几笔，他画的很细致，表情很平和。之后他坐下来写回信，信写的异常简单。

　　锦鱼吾姊：

　　谢谢笑笑哥的记挂。我不会死在荣华尹兰前面，他也不会死在我前面。

　　顺祝
　　弟与眠谨启康盛二十七年十月十六日

　　“护城河细水涓涓，少年人赤血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