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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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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赵晓红心里,她18岁,他30岁,不是大叔是什么?
她的意识里,没觉得这称谓不对。
钱国安被气得不行,一股子血就冲上了脑门,耿耿于怀,心里难受。
他觉得这事必须处理了,要是不处理,今晚回去睡觉会一直想着,无法入睡。
该怎么处理呢?
他这人脑子一冲,想到个办法,根本没考虑妥不妥当,就开始施行了。
钱国安一只胳膊,搭上赵晓红肩膀。
赵晓红想甩开,但是钱国安力气大,搂得死死的,她根本挣脱不开。
钱国安搂着她,硬生生转了一圈,让邻里街坊都看到。
“看清楚啦!”钱国安嗓门大得像吼,“这我妹妹,以后你们欺负她,就是欺负我!”他冲赵晓红笑,说给她听,也说给其他人听,“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这个哥哥!”
赵晓红是个文明人,不会扇他巴掌,涨得满脸通红,死命挣扎。还是赵大哥和杨桦上前,把钱国安掰开了。
大哥要上去给钱国安一拳,被杨桦拦住。
赵晓红脑子里同样冲了一股血,后来这事情是怎么结束的,她又是怎么回到家的,都记得迷迷糊糊了。
反正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她没睡在外头,是睡在自己家里。
起来做早餐,又喊乐乐起床吃饭,上学。这一天,她本来打算不出门的,但单位来人,通知她,乐乐的特保费原先是挂在厂子里的,以后要转到社区,让她去厂里办理一下。
来传话的人,看赵晓红的目光就有点怪怪的,还有点戏谑……
赵晓红晓得,这种目光,应该是昨晚钱国安的荒唐举动导致的。
她去厂子里办理手续,沿路经过,同事家属都特别注意她,目光仿佛都胶在她身上了。
一开始,赵晓红还有点尴尬,不自在,到后来,她心想:她才来一个月,这些人认得她,她又不认得这些人,怕什么!
既然不认识,何必在意陌生人的目光!
她就很自然地走到厂子里,一打听,这会办理特保手续不在机关,在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统一办理。
要去到小棚子那,需要穿过车间。
她谢过机关办事员,要走,办事员却拉住她,打听她和钱国安的事。
接着,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围过来。
赵晓红解释,她和钱国安不熟,连朋友都算不上,就是他无赖。
大家却并不相信,问东问西,赵晓红这才知道大家想得有多歪。解释半天,没人信她,落荒而逃。
她往棚子那边去。
这不是赵晓红第一次穿过车间,却是第一次见到所有车间都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她是从后往前穿,先经过后整车间,灯都关着,白天里也显得有些黑,有少许装着成品毛衣的箱子,孤零零躺在角落里。有些桌上摊着尺子,剪刀,没人来收。
再后来,经过印染车间,纺纱车间,所有的机器都安静停着,水泥墙壁比起后整车间的白墙,愈发显得阴郁昏暗。只有墙上红条白字刷的标语“安全责任重于泰山,人民利益高于一切”醒目,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从前这里,是如何热火朝天。
赵晓红隐约听到哭声。
很细,哽咽,仔细听能明显感受到绝望和悲凉。
她的双脚不知不觉向哭声走去。
走得近了,见是一人蹲在地上,头埋在手臂里哭。看不清这人的面貌,只看得见头顶,看见黑白夹杂,干枯的头发。
哭泣的人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来。赵晓红辨认了下,有些面熟,她在记忆里搜索了会,记起来,这位是厂区门口,宣传栏里戴着大红花的劳模!
纺纱车间的老师傅,老技术员!
赵晓红上前,将老师傅扶起来。
“小赵啊——”
“师傅好。”
这位老师傅见赵晓红亲切,禁不住跟她诉起哭。说自己的一辈子都奉献给毛纺厂,原本是效益很好,大家都眼红的单位,怎么说垮就垮了呢?!
心里头空荡荡的,虽然她只剩两年多就退休了,但突然下岗,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忽然成了没有价值的人。
老师傅说到伤心处,又哭了出来:“不说别的,就这些机器,每天对着,对了三十多年,都是有感情的,就跟自己儿女一样。突然就要把这些都卖了,我这个心里啊,憋着难受!难受!”
赵晓红望向一台台机器:“这些都要卖了?”
老师傅点点头。
赵晓红追问:“怎么个卖法?卖到哪里去?”
老师傅哭得更厉害:“垃圾回收站派人上门收,当废铜烂铁卖了!”
赵晓红脱口而出:“那多可惜啊!”
“是啊!这是五年前才换的一批新机器,全东德进口的……”
赵晓红听着老师傅的话,望着一排排整齐的纺织机,若有所思。
“对了。”老师傅忽然止了泪水,放轻了声音。
赵晓红回过头,注视老师傅:嗯,什么事?
“小赵啊,你怎么同流.氓搭上了?”
赵晓红再次落荒而逃。
她来到棚子里,说是棚子,就是临时支了架子,用挡雨布围成的一个地方,里面放了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吹了高高刘海的中年女人,大概四十出头五十不到年纪,坐在桌前。
赵晓红说明来意,中年女人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一个本子,给她签字。
签完,手续就办完了。
赵晓红谢过后,准备走,中年女人却喊:“唉,小赵——”
赵晓红止步,转回身:“是不是还有其它字要签?”她怕漏办了手续。
女人却说:“昨晚上那事啊,我听说了……”说着说着,她竟自来熟挽起赵晓红的胳膊。
这下,赵晓红连逃都不能逃了!
赵晓红心想,这女的估计也要追问吧!然后她解释,女的不信,只信自己心中的想象。
哪晓得,中年女人开口,却说:“我是不相信你跟地痞有什么关系的,肯定是那地痞赖上你。”
赵晓红第一次听到有人相信她,不由得看向中年妇女,微微感动。
女人继续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就乖巧,听话,怎么可能同那些地痞混到一起!”女人将赵晓红挽得更紧些,目光和言语同样坚决,“我相信你!”
“谢谢!”
“你一个女人,以后要独自抚养一个男孩,会很辛苦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小孩!”
“嗯,我会的!”
“生活不容易,有什么难处就同姐说!”
“谢谢!”赵晓红突然发现,毛纺厂里的同事,也是有满满正能量的。
中年女人笑了笑,继续说了一大堆鼓励打起的话,又屡次提起单亲妈妈带男孩的艰难。她一只胳膊仍挽着赵晓红,一只手却不紧不慢,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沓文件:“来,看看这个,人寿保险。”
赵晓红胳膊一抖,恨不得立刻把胳膊从女人的臂弯里抽出来。
“这个啊,你可以给乐乐买一份,我给我儿子都买了。你每年投几十块钱,可以保证乐乐上学期间每年领到150块,等他上大学,就能一次性领到1800块,上学钱够了!到25岁,你就不用投了,到时候可以领5000块,儿子结婚钱就够了。”
中年女人给赵晓红规划得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赵晓红如果是九十年代的人,她肯定信了!买了!投了!
可她是从2018年来的呀!
她并不觉得,1800元能上大学,5000元能够结一次婚!
她很婉转地拒绝了中年女人,并且努力数次,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女人仍不放弃,继续给她讲道理,并婉转表示,赵晓红现在不买,二十年后会后悔的。
赵晓红在心里摇头:不,并不是那样。
大概花了半个小时,赵晓红才摆脱了这个中年同事。
长出一口气。
赵晓红回家去,进了单元门上楼,却发现赵妈和大哥都等在门口。
“妈,哥。”赵晓红先喊人,然后掏锁开门,将两人让进去。
赵妈和大哥都往沙发上一坐,不开腔。
赵晓红给两人都倒了白开水。
大哥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赵妈没喝水,开口说道:“晓红啊,你哥早上接到他老板的电话,下周他们有单生意,需要接待外国人。你大哥想把你带去试试,如果做得好,你能拿两百块钱,来回车票都报销。我和你爸,还有你大哥,我们一家人商量了下,支持你之前的想法。”
同意她南下了!
赵晓红听了,心中喜悦,比起钱国安的骚扰,她更将这事放在心上。
赵妈没往深了讲,其实早上赵晓红不在,家里讨论,一来是大哥公司那边,的确缺廉价翻译。二来,现在钱国安不断骚扰,家人想让赵晓红出去避避,免得事情闹大了,家里丢脸。
而且这次不是只带赵晓红一个人去深圳,处在暑假中的赵晓星和杨桦,也要去的。
难得有和外国人接触的机会,赵妈更希望这两个人,能锻炼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