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紫含

2、炀篇

　　（二）炀篇

　　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向下沉的火球，我心中的怒火随着约定时间的接近而愈加炽烈。只要一想到那张看似温和无害的容颜，我就无法控制地心痛起来。
　　为什么？连，为什么要背叛我？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难道你在我耳边一再重复的誓言都只是虚幻而已吗？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有哪点值得你背叛我？你为什么会为了那么一个该死的人渣而出卖我？难道他会比我更爱你吗？不可能！像他那种只顾自己死活的败类，怎么可能比我更爱你？还是说，你已经厌倦我了？你已经不爱我了是不是？难道我的爱对你来说就那么没价值吗？
　　说什么不会背叛我、不会离开我，简直就是笑话！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还不到一年啊！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永远？可笑！太可笑了！我还以为我终于找到了生命的归宿，没想到，一切都只是谎言而已！
　　连，你想离开我对不对？可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你是我的，永远都只是我的；别的任何东西都无所谓，只有你，只有你而已，我绝不放手，绝不！
　　即使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不管要用什么手段，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不会在乎！你能待的地方，只有我的身边，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逃离我，绝不会！
　　连，现在，我就要去把你带回来，我要让你永远也无法离开我，永远……

　　拿起剑，推开门，我在心里做了决定。
　　忽然，炜拽住了我。
　　哥，你不要冲动，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连是不会背叛你的！
　　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哥，你不能只凭那个人渣的一面之词就定连的罪啊！连肯定是无辜的！
　　他，承认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个……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呢！对了，也许是那个人渣威胁他也不一定啊！哥，你还是……炜着急地辩驳。
　　他不是一个会接受威胁的人。
　　可是……
　　今天，我会了结一切。我打断炜的话。
　　哥，不要那么做！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被我封住穴道无法行动的炜在我身后大声叫喊。
　　我不会后悔。如果他执意要离开我，那么我宁愿用这双手结束一切。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殇湖边。看着夕阳的余晖映在湖面上，湖水染成一片一片的猩红，我又想起初见你的那天。那天的你，浑身是血地倒在湖边；同样的夕阳，同样的红，那一刹那，我还以为是你的血染红了殇湖的水呢。走到你的身边，看见奄奄一息的你突然睁开了眼，那两股琥珀的清澈把我的心吸了进去，于是，没有理由地，我救了你。
　　看着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呼吸的你，那时的我莫名地升起一股心疼。忽然有了一股冲动，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想好好地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
　　等到你再次打开眼帘，那双琥珀又再度让我失了神。
　　是你救了我吗？清新如流水的声音让我心神一震。
　　是的。我笑着看你。
　　啊！你的眼睛……
　　你的惊异表露无疑，但我不知道那其中是否有着厌恶。
　　我转过头，想藏起那双丑陋的紫眼。
　　忽然，我的手上覆上了一丝冰凉，我有些惊异地转回头看你。
　　你只是温柔地笑着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不知道我那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我知道，连，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放不开你了。
　　我，可以留下来吗？你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我。
　　我有些惊愕，没想到你会自己开口作这样的要求。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你可以收留我吗？
　　看着那双琥珀般的眼睛里漾着的丝丝渴盼，我知道我根本无法拒绝。

　　连，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蠢得可笑。
　　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你当作好哥们，对你超乎寻常的在乎也自动理解为对朋友的惺惺相惜，我一直没有发觉对你的感情，不，应该说我没有勇气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所以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也在欺骗你。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无月，一个该死的狂妄的女人！
　　那个时候，我开始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看着你对别人露出笑容我就会怒火中烧，即使知道那只不过是礼节性的笑容；连别人碰你的一根头发都没有办法忍受，只想把你永远禁锢在我的怀里，不让任何人看到你。
　　这太奇怪了，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所以，我逃了。我开始避开你，可是在看到你受伤的眼神的时候，我的心有些抽痛。我伤害到你了吗？那么，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就在我头一回尝到不知所措的滋味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女人回来了。
　　无月，我的表妹，从小和我一块长大，也是最让我头痛的人。她的感觉极其的敏锐，敏锐到简直就不像个人！一双黑眸好像可以穿透一切，看穿所有的真相。任何人在她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所以，我最讨厌看到她那种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的表情。真是不爽死了！
　　该死的无月！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在我心情最差的时候回来！更可恶的是，她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在连的面前和我故作亲密，还说什么她是我的未婚妻！！那种儿时父母的玩笑话早就不知道烂掉多少年了，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地提起来！这个家伙，到底是想干什么啊？我简直就是对她忍无可忍了！看到连那有些落寞的表情，我就有股想杀了她的冲动！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该死的家伙无视我的警告，仍然不知收敛地继续兴风作浪。故意在连的面前不停的提起她对我有多熟悉，不停地说她和我有多登对，不停地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着连越来越疏远的笑容，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怒气冲冲地质问她。
　　没想干什么啊，只不过是想帮帮你而已嘛。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你这叫帮我？！我怒不可遏，这个家伙竟然还敢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她突然把声音沉下来。
　　什么意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无月的眼睛太认真了。
　　你的心想要什么，你知道吗？无月很认真地问。
　　我当然……这不是废话吗？我要什么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你不知道，至少你现在还不完全清楚；但是，我知道。无月打断我的话。
　　我愣住了，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们两个，如果不推，就不会有人往前走任何一步。无月依旧一副了然的口吻。
　　我有些愕然。你们？什么意思？她是指我和谁？
　　答案要你自己去找；等你确定了你要的东西的时候，一定要伸出手，不然会跑掉的哦！无月像是看透了我的疑惑，自顾自地说着。
　　她的这句话让我更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疑惑地望着她，可她却只是神秘的微笑，不肯给我答案。
　　而我，在不久之后，就得到了答案。
　　在那个雨夜，一切都揭晓了……

　　现在也仍然很清楚地记得，当我看到连留下的别书，窗外那个能震塌天空的响雷。
　　他走了……他离开我了……那双琥珀再也不是我的了……
　　如果这是他的选择的话……如果这是他的选择的话……我还有反对的权力么？
　　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不可一世的炀大人也不过是一个没胆的懦夫而已嘛！无月一贯的嘲讽从门边传来。
　　你说什么！要不是这个女人……
　　难道不是么？要不是没胆，为什么不去追？明明舍不得。无月犀利地盯着我。
　　我……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没有权力干涉他的选择。我有些狼狈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她。
　　只是朋友？你拿这种借口骗谁啊？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我……我没有……
　　这么无力的反对啊！很没有魄力哦！无月还是一派轻松。
　　无月！你不要太过分！我对着她怒吼。
　　你对着我吼是没有用的，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去把你的小情人找回来，这外面狂风暴雨的，还不知道会不会迷路呢！无风谷这么大。哎呀，要是遇到豺狼啊什么的就糟了，那个美人看起来那么柔弱呢！无月丢下这些话就不见了踪影。
　　情……人？我对连？我对连的感情是属于情人之间的那种吗？是吗？是爱情吗？我不知道……等等，那个该死的女人刚刚还说了什么？豺狼？糟了！连！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冲了出去。这种担心，这种焦虑，只是……朋友么？答案已经从我的心底浮了出来，只是我不愿意去看……
　　直到我看到那个在暴虐的风雨中不停颤抖的熟悉身影，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回头了。我不想再骗自己，我对连，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而是爱情。即使他与我同生为男儿身，我还是不可自拔的陷进了那潭琥珀中……

　　一声雁鸣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握紧了手中的剑。
　　连，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你是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把你绑在我身边，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你！决不！

　　走到约定的地点，我毫不费力地发现那抹青蓝。他似乎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思绪还在远方游移。
　　连，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和我一样回忆着我们的曾经呢？连，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肯回头，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只要你肯回来我身边……你愿意吗？
　　我很想对他大喊出声，但……没有勇气……
　　我在害怕……如果他拒绝的话……
　　如果他拒绝了，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至少现在，让我幻想一下，他还是爱我的吧！
　　随着他的眼神，我看到了湖对面断崖上的洞窟。那是传说中的魔兽被封印的洞窟。
　　为什么？连，为什么你的脸上会有那种悲伤的表情？不要有那种眼神，我很心疼啊！
　　不自觉地，我走出了两步，想去抚平他眉间的哀戚。
　　倏地，连回过头来，用冷冷的眼神望着我，那双湖泊的冰寒，几乎让我以为刚才他的悲伤只是我的幻觉。
　　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真可笑，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呢？只不过……虽然知道不可能，我还是希望，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我所冀望的答案。
　　因为我厌烦了，我可不想一直待在像你这样的人身边，更何况，喜欢新鲜是人类的本性，你没权利责怪我，不是吗？连轻佻地笑着。
　　我听见心里有根弦断掉的声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是这么的爱你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有哪点值得你背叛我？我的痛苦迸发出来。
　　因为他能离开这里，而你不能。你冷冷地给了我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不！不！！！！！
　　我不允许！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
　　连，你不要想逃离我！你会陪着我的，我会让你留下来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你是我的！！！！
　　温热的液体缓缓的从那具美丽的躯体里流出来，清澈的青蓝色渐渐的被染成了猩红，就像你我初遇的那天一样……
　　连，不要怪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而已……
　　现在，你是我的了，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了，你再也没办法离开我了……
　　我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有股想哭的冲动呢？
　　连，你告诉我啊！
　　忽然，修长的食指在我的额头上来回移动着，那依然如流水般清澈的声音转化成陌生的语言传入我的耳朵，长久以来集聚在身体的郁气却慢慢消散了，似乎，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解放了……
　　洞窟……魔兽的洞窟！我霎那间明白了一切。连那个悲伤的表情，那个哀戚的眼神，我全部明白了……
　　连，你为什么要那么傻？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好……
　　连，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为了我……连……
　　眼前一片迷糊，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脸颊滑了下去，是眼泪吗？
　　现在的我，现在的我，还有眼泪吗？
　　白皙的手臂勾上了我的颈子，昔日殷红的菱唇而今却失去了血色，连的气息在我耳边回转。
　　请你……自由地……活……下去……

　　连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澄，那么善良无害的声音，却说出了这么残酷的话……
　　连，你好自私！你好残忍！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连，在我知道了一切之后，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连，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没有了你，即使再自由，我的生命依旧没有意义……
　　连，你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才设计了这一切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啊！！！
　　怀中的温度正在逐渐丧失，可我却没有办法挽回……
　　连，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死啊！

　　啊————
　　忽然，我听见了野兽的哀号声。
　　那么凄厉，那么悲哀，如果，如果我也可以叫出来就好了……
　　可是，现在的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一股强大的气流向我袭来。
　　转头一看，殇湖的水溅起一丈多高。
　　血红的半日还在恶狠狠地盯着这湖水，一湖的红仍旧没有退去，溅起的水花就像混着血一样，妖艳得刺眼……
　　水落下去，冲出来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刚刚的哀号是他发出来的吗？为什么？
　　他冲过来了，他的眼神蕴着疯狂。
　　他想杀我，但，我不想躲。
　　我想尝尝，胸膛被贯穿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那双暗黑的眸子里跳跃着憎恨，杀意，还有沉痛。
　　你也是个可怜的人呢！魔兽……

　　连，原来胸膛被刺也不怎么痛的嘛……
　　比起我每年忍受的那一次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诶……
　　可是，连，你这么柔弱的身体，被刺穿的话肯定很痛吧……
　　痛就说出来啊，不要忍着哦！我会心疼的。
　　连，对不起，你的用心好像是要白费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算是真正的在一起了吧……
　　连，其实，我挺感谢那个魔兽的，他今天出现得真是时候呢！
　　连，还有一会，还有一小会，我就能看见你了，你会等我的吧……
　　连，不要走那么快，我马上就会追上来了……
　　连，生生世世我都会缠着你的，你不可以忘记我哦，也不要想逃哦……
　　连，我爱你，下辈子，我会让你幸福的……
　　连，下辈子，我们一起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