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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乱局出重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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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脚尖一点,上了墙头,没走几步,她就看见了右边、月亮坠着的墙头上,也十分快速的上来了一个人。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对之际,那人手指快速的笔画了几个动作。
是萧时复的暗卫。
这是他们彼此确定身份的暗号。
她虽然知晓一些手势,却不曾刻意了解过那些手势代表什么意思,所以不敢随意笔画。
今朝直接从怀中拿出了萧时复给的令牌,亮了出来。
冬夜虽冷,可今日月光却不错。
月光柔柔的照射在令牌上。
对方一愣,脚一曲,就要下跪。
今朝制止了,她密语传音:“西边这个交给我,其他的,如果人不够,就去找胡志仓。”
那些脚步声虽然已经刻意放轻了,可在她的耳中依旧纷乱噪杂,这说明,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武功内力很好的人,不然不可能隔着街都能清晰入耳,对付这些人,衙役应该也没问题。
那人点头,随即快速离去。
今朝朝着西边的方向快速、无声的接近那发出脚步声的地方。
不过几个瞬息,她看到了那些人。
在深夜的大街上行走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身上全都背着包裹,甚至,还有人推着小车,一幅要远离故土的模样。
几十号人放轻了脚步,捂住了孩子的嘴,急急又小心的往前走……
今朝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刻钟后,他们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城墙角。
那墙角甚是隐秘,连杂草都有膝盖高,显然不常走人。
可那墙角却破开了一个洞,一个小小的洞口,刚好够一个人匍匐爬出。
那洞口的破损处颜色鲜亮,可见是新挖的。
竟有人挖了城墙,想借此离开?
今朝如燕子一般的飞跃上了城墙,朝着城墙外看去。
晋城是个大城,城墙宽幅,还背靠大山,而守城的人只有两千人,还得日夜更换,等于只有一千人,要围住这个城极是不易,故而总是有疏漏之处。
而这面城墙面对的一半是平原,一半是大山,守得人一眼看去是多,但实际是障眼法。
平原处插满了旗帜,每个旗帜之间并没有站满人,只是看着能唬一下人而已。
大山的接口处倒是人多一点。
但,也不过数十人。
城洞内也有数十人。
那么大的缺口,几十人一拥而上,只要有一人逃入大山中,只怕就算上百人搜山也未必搜得出。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只要有一人逃入大山,就意味着这个洞口能出人,被赶回城中的人就会宣扬,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会企图在城墙脚下挖洞,从这些洞口逃出去。
萧时复只有两千人,如何防范得了?
封城将会成为一个笑话。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将那些个站在平原和大山的将士引个几人到洞口,寒颤颤的矛尖对准洞口,定然不会放出一个人。
可这次是运气,她和暗卫听见了声音,若是白日里呢?若夜里大家都沉沉睡去不曾听见脚步声呢?若偷逃出来的人数少,没人发现呢?
萧时复的人不够,不能直接围在城墙角上,不然这般近稀疏围着城墙,一旦被城里人看清围城将士的人数,城内数万人一起出城,萧时复的人抵不过。
可若不就近围着城墙,就没办法顾到每一寸城墙角,特别是在夜里,一个极不易引人注意的小小狗洞,一晚上可逃跑个几十人。
最好的办法是让人看见城洞都不敢出。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般的震慑,但是可以试一下,终归事已至此,被无它法。
唯一庆幸的是,她能保证这几十个人,一个都出不了城。
今朝抬眸,目露寒光。
她开口,声音冰冷,用内力在暗夜的上空传开:“晋城县令,封城期间,擅出城墙者死!”
寂静的夜,忽地响起声音,将那接近洞口、正准备通过洞口逃到城外去的百姓给吓了一跳。
他们抬头四处张望,却看不见人。
一下子,原本就因为逃亡而变得不安的心,更加的惊惶了。
百姓中有人抬头四处张望,有人互相交头接耳,有人止住了脚步,也有人开口问。
“你是谁?
“你在哪儿?”
“你干吗多管闲事?”
今朝开口,依旧是那句话,依旧用内力将声音扩散在了半空中。
“晋城县令,封城期间,擅出城墙者死!”
这次声音入耳,百姓更加的慌乱。
若说第一次声音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来及分辨方向。
那这一次,大部分的人都注意听了,可依旧听不出声音是打哪儿发出的,这声音飘荡在半空中,好似从四面八方都有。
有人犹豫了。
一个妇人拉扯了一下身边的男子,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这出城如果就真的死了……
那妇人的后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开口:“回什么回,他们不敢杀我们。”
今朝冷眸看去,方才一路上,虽然大家都可以压低了脚步声和嗓音,但是从走路的顺序和偶尔的出声,可以看出此人在逃出晋城的计划中占了主导作用。
有趣的是,一路上,他明明走在前方,等到了洞口,他已经靠整理队伍不知不觉的到了队伍的后面。
尖嘴猴腮的男子喊:“庆国没有一条律法规定钻城洞是死罪,他们不敢杀人!杀了我们要偿命的!”
“封城那日那么多人把城门都撞坏了,冲了出去,还不是一个人都没死,你们别被吓!””
今朝看着那人,冷笑。
城墙下,那男子还有两三个散落在人群中的人开始不停的起哄:“我们好不容易挖出了个洞,此时不逃,再待下去等染病死吗?”
“现在是封城,如果疫病一直找不到药,他们就会灭城,到时大家都是死!”
“逃出去,还能求生,不逃,就只能等死了。”
“放心,他们不敢杀人!”
因为他们的这些言语,原本就犹豫的人,又有些蠢蠢欲动。
今朝笑,笑声散在了空气中。
随笑声散开的还有懒洋洋的声音:“你们既然这般肯定我不敢,何不,就给大家做个榜样?看看你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四周起哄的声音顿消。
只有那男子不敢杀人的余音在袅袅的飘荡在空中。
现场所有的百姓顿时将期待的眼神投向了那尖嘴猴腮的男子。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顿住了:“我、我……”
他是在人群中起哄的,那么多人一起起哄的,怎么就盯牢了他一个人?
噩耗……来的这般的猝急不防!
今朝靠在城墙上,视线看了几眼那几个起哄的人:“洞口在此,请!”
百姓自发的往两边靠,空出了一条路,给那男子。
男子犹豫的站在那里。
两旁的百姓鼓励。
“放心,不会有事的。”
“封城撞城门那次我见过,他们都好好的退回来了。”
“他们不敢杀人。”
“庆国压根就没有钻城洞的死罪,无死罪杀人,他们要偿命的!”
……
全都是他曾说过的话。
四周都是熟悉的乡邻,他没法退。
如果他退,其他的人定然不会爬这墙洞,回到家里,他们的唾沫会淹死他。
如果不退,可能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封城那日,连城门都撞坏了,结果那些人,连牢都不用坐。如今钻个城洞而已,大不了,大不了就是被赶回来。
对,一定不会杀人!
一定!
男子两股战战的往前走,到了洞口前,匍匐在了地上,磨蹭着往外爬。
今朝靠在墙边,抬头看了看月。
今日是上弦月,月儿弯弯,泛着黄晕。
风儿徐徐,带着寒风。
月黑风光杀人夜。
这样的明月夜,其实,是不该杀人的。
半刻钟后,尽管磨蹭了时光,但不管再怎么磨蹭,终归不过一个城墙,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出了城墙。
他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靠着城墙角,视线警惕的朝着四处看去。
今朝依旧抬头看着天上的月。
封城前,她曾跟萧时复坐在屋顶看过这样的上弦月。
封城后,她曾独自一个人坐在屋顶,在施王圣的房外屋顶上,看过这样的上弦月。
施王圣,听说他不仅是个医术高明的医者,年少时还是个颇有才情的才子,尤其擅长写与月有关的诗。
可封城的那二十几日,他一次都没抬头看过月,直到死亡。
施王圣的话出现在了耳边:“若能……帮着晋城的百姓……还请帮上……一帮……身处疫城……大家……都是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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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嘴猴腮的男子靠着城墙左右看了很久。
风儿很轻。
周围很静。
那个说要出城者死的人,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她真的不敢杀人?
所以,那人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下场吗?
不管怎么样,尖嘴猴腮的男子惊喜,他朝城里轻声招手:“快出来,没事!”
说完,他偷偷的朝着山那边摸爬而去。
城内的人稍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第二个人也往外爬。
那人的手方才探出城洞口,就凄惨的叫了起来。
随着那惨叫声一起响起在尖嘴猴腮耳侧的,是一个女子的话声,好像就在耳边的,轻微的,好似风一吹就散的声音。
“擅出城门者,死!”
眼前似有什么刀光闪过。
脖间的血喷出。
尖嘴猴腮的男子只来得及啊一声,就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躯体倒落在了地上,一双眼,不瞑目的张着。
原来擅出城门,真的会死……
趴在洞口的人不停的惨叫。
百姓中一阵混乱,有几个机灵的,赶紧将那趴在洞口的人给拉扯回城内。
人拉扯回来后,所有百姓的脸都惨白一片。
那人的一只手臂齐根断着,血从断口处冒出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洞口,一只手血淋淋的断在了哪里。
想也知道,定是这手臂先出的城洞,如果,快一点,头也出了,想必如今……
大家齐齐看向那人的头一眼,再想想城墙外那惨叫声后恐怖的寂静……
有人拿起包袱就往城里跑,喊。
“不好了,杀人了!”
“有人杀人了!”
城墙外,绣花鞋踩在地面上。
今朝看着那已无气息的男子,眸色冷漠。
施王圣成为一城的罪人,就是不想庆国的其他地方,成为第二个晋城。
他让她多救救这疫城的可怜人,她不像夕儿,一身医术,无法救,就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尽可能的不让其他城成为可怜的疫城。
手伸出,拔下了刺在那人身上的软剑。
软剑一寸寸拔出,鲜血顺着剑身滑落。
血腥味顺着风传到鼻息间,今朝蹙了蹙眉。
她回头。
不远处,萧时复的贴身暗卫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是满身盔甲的士兵。
看见她回头。
那贴身暗卫朝她恭敬的做了个躬,道:“方才听闻将士汇报,姑娘在此处,主子本该亲自前来,但奈何今日老鼠颇多,分.身乏术,姑娘见谅。”
今朝视线点了点地上的尸体,声音平静的阐述:“我杀了人。”
暗卫随意的瞥了一眼那尸体,回:“今日会死的人不止一个。主子说,该出重典了。不然老鼠日日来,若漏出了一个,就是对历国的大罪过。”
今朝恩了一声,离开。
乱局出重典!
现在,该出重典了,这就是她会出手杀人的原因。
他若封城那日就挖城洞,她不会下手。
一来,那时的她未必会多管闲事。
二来,封城前,她曾听萧时复与胡志仓说——封城初期,为平复民怨,县令可缓缓行之,若到中期,民怨稍减,还有人怂恿他人、撺哄鸟乱,可用重典。
如今封城已过了二十多日,多数人已经接受了封城。
此时,可出重典震慑!
所以,她才出手。
显然,萧时复选的时机,跟她选的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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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的喊声在宁静的夜显得格外的响亮,很快,很多熟睡或尚未睡着的人都听见了。
这杀人的喊声从西边、南边、东边都响起。
同一夜竟有那么多人要出城。
不用问萧时复,她也知道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
定是有人,乘着晋城封城大乱,衙役为了维护医馆各处,无暇自顾的时候,怂恿人挖了这些洞,然后怂恿人同一个夜晚离开。
只要萧时复没有守住一个地方,逃出去一两个人,这城洞就会被人源源不断的惦记上。
封城会更难。
以前萧时复与她说,在封城前,在晋城传播疫病消息的人,不止她一人,那时,她以为萧时复是安慰她。
如今,却是有几份信了。
晋城这塘水里不干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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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胡志仓连续颁发了几条县令:“擅出城者,视为霍乱庆国之大罪,杀;在晋城里□□掠者,杀;私抬高价者,杀!”
这是,历国建国以来,最严厉的县令。
有人不信,当场就被胡志仓斩杀。
连着那些擅自出城被杀的人一起,血淋淋的尸体挂在了城墙头,那之后数日,是晋城封城以来从未有过的安宁。
城墙上的洞被堵住。
在城墙角巡逻的士兵多了三组,来回巡逻。
施方仁的药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新出的药方,让一些疫病症状比较轻的人痊愈了。
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这药方还不能彻底的根治疫病。
但也算是好消息。
因封城和疫病而低落的百姓们,心情好了许多。
连竹间医馆的患者脸上都有了笑容。
夕儿带着面巾、一身男装的坐在堂前给人诊病。
被诊脉的是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也蒙着面巾,他看着夕儿,耳尖红红的,声音低低的开口:“顾大夫,等我好了,来提亲可好?”
从不曾被这般当众求亲的夕儿:“……”
在不远处捡药的罗意:“……”
卧在树上的今朝:“……”
夕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罗意。
他皱起了眉头,目光如刀剑一般的射向了那不知死活的男子。
夕儿赶紧收回了视线。
她虽跟着师父和两个师兄长大,性情糙了些,可这般当众被人求亲的经验委实少了些,故而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男子知晓自己对他无意,而不伤眼前男子的自尊。
据说有些男子的自尊心就跟那豆腐一般,一戳就碎,碎倒也罢了,若是就此恼羞成怒,做出些荒唐的事就不好了。
夕儿苦恼的思量。
那男子却以为顾大夫不言语是不反对,故而兴致更加的高昂,十分不自知死活的介绍起自己:“我是城西李家的独子,家中略有薄产。”
罗意走到抓药的药童身边,跟药童示了个意,药童乖乖的让了个位。
这个位置,刚好在夕儿余光的视线范围内。
罗意拿出了包药的桑皮纸,放在了桌上,转身,抓了一把黄连放在桑皮纸上。
男子:“有良田十亩,东街上有三个铺面。”
罗意又抓了一把。
夕儿咽了咽口水。
这次治疗疫病的药方里确实有一味黄连,只是用量没这般大,若是大一些,也无妨,就是,苦。
真的苦!
非常苦!
李家不知死活的公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会遭遇到什么样的灾难,继续说:“家中也有丫鬟小厮,定然不会让你劳累一分。”
罗意又抓了一把苦连。
李家不知死活的公子:“我已然是个秀才,今年大考,先生说我中举希望甚高,定然能高中……”
罗意又抓了一把苦连。
夕儿咽了咽口水,这药,还能吃吗?确定不会苦死人?
夕儿赶紧打断李家不知死活的公子的话:“公子,你疫病症状尚浅,但亦不可与人过多接近与言语,以免传染他人。”
夕儿快速的叮嘱了几句医嘱,就让李家不知死活的公子去拿药。
果然,罗意手中,那份加了足足足量黄连的药包,落入了那李家不知死活的公子手上。
卧在树上看到一切、也曾吃过黄连药的今朝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咽下去的口水都是苦的。
若那李家不知死活的公子吃了这样的药,还有胆量上门来求诊。
当是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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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乱局出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