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王爷要人不要命》何九九

28、这话，还作数吗？

　　红色的信号在漆黑的夜里一闪而过。

　　片刻后，有数条人影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信号弹燃放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

　　地面上只有几个字——栖霞谷围困萧时复。

　　人影看见了地面上的字，大惊失色，他们将信号弹捡起，毁去了地上的字之后，急急离去。

　　这些人来得悄无声息，去得也没有半丝的声响，转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无一人的空地外，不远处的拐角里，缓慢的走出了一个人。

　　她看着已经不见任何字迹的地面，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个苍白凄凉的笑。

　　“若我要杀他呢？”

　　“我不阻。”

　　可如今，她却放了信号弹。

　　身子颤了颤，她抬头看天。

　　老天爷啊，她这辈子，注定了是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可她这般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也不知道，能不能救那个愿意拿命来救她的男子一救，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

　　那夜，今朝一夜未眠。

　　她坐在床榻前，萧时复曾经坐过的地方。

　　她愣愣的想。

　　那个找了她十年的时哥哥，能不能逃脱主子的追杀。

　　若，逃不过……

　　今朝低头，看着衣袖。

　　衣袖的袖口处，藏着旁人不知的剧毒。

　　这是死士专用，用来被抓之时自尽用的。

　　她怔怔的看着。

　　她在想，若萧时复死了，她要不要拿这条命赔给他。

　　左右他是因为她才来的这里，是因为她才死的。

　　她要不要赔这条命……

　　.

　　一夜过去，天慢慢泛白。

　　今朝摸着袖口，等着主子来，来质问，来传达萧时复的消息。

　　可那日，萧惊落没有来找她。

　　第二日，萧惊落没有来找她。

　　第三日，萧惊落没有来找她。

　　……

　　第十日，萧惊落没有来找她。

　　她不知道，萧时复究竟有没有被抓，有没有被……杀……

　　第十一日，惜思来找她。

　　那时，她正坐在石桌旁，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惜思：“几日不见，你竟瘦成这样。”

　　今朝没回，良久才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惜思：“？”

　　她声音微弱：“他是他。”

　　惜思明了了。

　　她慵懒的靠在了靠椅上：“忘语问你命是要还是不要的那天。”

　　她跟忘语的交情没有跟今朝的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清楚忘语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天忘语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话中带话，隐晦的暗示，今朝的这条命丢了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这次的任务对象是萧时复，今朝被萧时复抓住了，外面都传死士全部当场死亡，而今朝却在数月后回到了修罗殿，这就很让人寻味了。

　　忘语说他的眼睛熟，她见过萧时复的，这个杂役的这双眼睛与其说像主子，还不如说更像萧时复。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不相信天下间有第二个人，她魅惑不了，还是一个小小的杂役，绝对不可能。

　　所以这个人，一定是萧时复。

　　知道了那杂役是萧时复之后，她也就没了调戏他的兴趣。

　　她惜命，如果她真的将萧时复勾引到手，等到以后主子知晓了杂役是萧时复，她的小命就没了。

　　今朝：“你既然知晓他的身份，为何不对他下手？”

　　杀了萧时复，这是大功一件。

　　惜思：“我为什么要对他下手，我功夫又没有他好，又魅惑不了他，干嘛吃力不讨好？”

　　她不是不想杀，是杀不了，这功是注定了，她领不了的。

　　“那为什么不将他的身份告诉主子？”

　　“如果我说了，是立了一功，主子最多也就赏我些金银珠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既不能让我脱离死士的身份，亦不能让我多一条命，但从今以后，你必定会与我为敌，主子喜欢你，此事他虽会恨你、恼你，可终究还是会原谅你，到时，你若是在主子面前说我几句坏话，只怕主子会忘记我今日的忠诚对我下手。用我这条命换一些金银珠宝，不划算；我若不说，主子若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事就过去了，主子若知道他的身份，也怪不到我身上，忘语善辨，能看出人.皮.面.具，我可没这能耐，藏他的也不是我，所以这事只会怪到你和忘语的身上，我顶多被小小惩罚一下，有鬼六在，那点小惩罚，我能捱得过。所以，还是不告诉主子来得划算些。”

　　惜思倒是实诚！

　　今朝再问：“那你为何要救他？”

　　她不是没想过，惜思可能是萧时复的人，萧时复清清楚楚的告诉了她，他在修罗殿里埋了人，不止一个。只是，这念头刚冒出就被她打消了，如果惜思是萧时复的人，没必要通过她来传递营救的信号，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萧时复逼着她在他和萧惊落之间选择一个，用他的命来逼她再一次背叛，但这念头也被她打消了，萧时复……对她怎么会那般的残忍？

　　可若惜思不是萧时复的人，以惜思的精明，如何会让自己涉这般利人不利己的险？

　　惜思仰头看天，声音飘无：“许是因为……”

　　“不曾有人为了我孤身入过虎穴吧……”

　　从不缺少男人喜欢的惜思眼角微红：“男人啊。上床榻之前说得天花乱坠，上了之后，狗屁都不是……”

　　.

　　惜思离开了朝夕阁，离开前，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若不离开修罗殿，最好还是离他远点，我们这些人，玩可以，动真心，就离死不远了。特别是你，你还入了主子的眼……今朝，男人的心眼，都小！”

　　第二句是：“今日说的话，出了朝夕阁后，我一概不会承认，我既不曾见过他，亦不曾半夜找过你。”

　　惜思的第一句话，今朝没回应，第二句话，今朝恩了一声，惜思能这般做，已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只是，有一个问题，在她的心头良久，从见到惜思的第一眼她就想问，可直到她离开，她都未曾问出口。

　　她想问：“他，还好吗？”

　　.

　　惜思离开没多久，萧惊落来了，带着白玉棋盘。

　　白玉的棋子放在棋盘上。

　　萧惊落问：“可记得，你是怎么入的死士营吗？”

　　今朝点头。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进死士营的决定可是改变她的一生。

　　.

　　十年前，那场大雨，她看着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夕儿，绝望的到处磕头、求人。

　　可谁都没理她。

　　这世道难的人很多，哪里救得过来？

　　她在雨中踉跄的走，最后摔倒在主子的马车前。

　　那时还是小小的主子下来。

　　她抓着他的衣袍求他救救她的妹妹、她的夕儿。

　　主子救了。

　　跟她去了破庙，将夕儿抱上了马车，请了大夫。

　　那日，在医馆，他看着屋外的雨问她：“你是留在这儿，还是跟我走？”

　　留在医馆，他会给足够的银子，让医馆的人救治夕儿。

　　若想跟他走也行，他会将夕儿治好，然后，给她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

　　主子说：“你无需担忧，我救你妹妹，只为救你妹妹，不需你付出什么。”

　　主子其实并不是这般菩萨心肠的人，救她是因为主子有个妹妹，叫做宁阳公主。

　　宁阳公主生得机灵可爱，嘴巴甜甜的，就像她的夕儿一般的贴心。

　　可是，他是皇子，总是有人想对他下手。

　　那日，他的贴身宫女端来了一碗甜汤。

　　他正想喝，刚好宁阳来看他。

　　宁阳喜甜。

　　他顺手就将那汤给了宁阳。

　　然后，宁阳死了。

　　很快，他救都来不及救。

　　后来跟主子稍近一点的时候，有一日主子噩梦，惊醒，她在主子身侧，他抱着她，声音凄凉的说：“宁阳死在我的怀里，那时，我想，若是有人能救救宁阳该有多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

　　主子救夕儿，为的是，宁阳。

　　那时宁阳刚离世不久，悲痛正多，看见她跌倒在雨中还不忘求人救妹妹，就想起了那个，怀抱着宁阳丝毫没办法的自己。

　　所以，他救了夕儿。

　　正如，他想要救宁阳那般的尽心竭力的去救。

　　她选择了第二条路，跟主子走。

　　这药馆，她来过无数次，求过无数次，他们都不肯出诊，不肯施舍哪怕一根药草，她不信他们，她只怕主子一离开，她们就会被赶到大街上，再次落入之前那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主子带了她们姐妹俩走。

　　一路上，她们锦衣玉食，被照顾得很周到。

　　夕儿慢慢的好了，一如以往的活泼可爱。

　　主子问她，夕儿好了之后，有何打算，只要说出来，都可以满足。

　　她跪在了地上，说，愿以身为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主子说不用。

　　他救夕儿，真的是不求回报。

　　他此生最大的善，都给了她们姐妹俩。

　　可她却不能堂而皇之的将这善视为理所当然。

　　她执意留下。

　　在主子的身侧，她认识了主子的娘——那个宠冠后宫的郑贵妃。

　　她也认识了何为皇家险恶。

　　那晚甜汤本该是贵为皇子的主子吃的，主子没吃，公主吃了，又有什么用？

　　主子身侧有很多的明刀暗箭。

　　而且，那年是郑家最低落的一年。

　　郑家势力太盛，被人嫉恨，郑家家主卷入了一起案中，逃脱不了，最后贬官流放。

　　连郑贵妃的品级都连降两级。

　　但对那想要谋害主子的人而言，这样的惩罚还不够。

　　他们想要主子死，再无后患。

　　毒药和暗杀一次次的袭来。

　　她一个孤女，想要保护主子，却有心无力。

　　直到那日，她无意中发现一个侍卫的诡异，让主子躲过一劫。

　　这事，被主子娘郑贵妃看见了。

　　郑贵妃问她可是真心想要报答主子？

　　她回答是。

　　郑贵妃再问：“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用你的命吗？”

　　她回答是。

　　郑贵妃摸着她的头，说：“真是个好孩子。”

　　郑贵妃说：“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妹妹夕颜的。”

　　她叩头道谢。

　　然后，被送入了死士营。

　　进入死士营的半个月，主子找来了，要带她走。

　　进了死士营的人怎么可能走？

　　但主子是死士营的小主子，自然有这个权利。

　　她，是自己不愿走。

　　她想学会一身本事，护在他的身侧，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死士营生死相搏，死生不过是一瞬时间的事情。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不像其他的死士，刚会吃饭的时候就会拿叉子杀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是主子的相护，才让她一年又一年的活着。

　　是她对主子的忠诚，才会让郑贵妃对主子对她的相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直到几年前，她从死士营里活着出来，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死士。

　　而主子，也从郑贵妃的手中，接过了修罗殿，成为了修罗殿之主。

　　这十年来，她从不说自己受了多少的苦。

　　这十年来，他也从不说自己暗地里帮了她多少次。

　　他们就这样默契的相互扶持着，往前走。

　　如果不是萧时复的出现，他们之间不会有裂缝。

　　她会站在主子的身侧，看着他登上那至尊之位，看着他生儿育女，逐渐老去。

　　等到她老到不能护着他了。

　　她或许会请个恩典，离开京城，回到庆陵，回到她的家。

　　.

　　“我多次想将你带出死士营，可你总说，你得有护着我的力量，我说，若真想护着我，不在死士营亦可。你说不行，这里能最快的学到最多的东西。你说，你想要有能力，一辈子护着我。”

　　一颗棋子入玉盘，萧惊落抬眸，凤眸停留在了今朝脸上。

　　良久，他问：“这话，还作数吗？”

　　“护着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