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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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阴云压在天际，仿佛下一刻就要下起雨来似的，但因为今天是周六，叶千浅不用上学，不出门，也就无所谓下不下雨。
叶安莲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叶千浅和姜卫，两人在客厅对坐，茶几上放一盘小零食和两杯饮料，继续那天未讲完的故事。
经过一天的缓和，叶千浅已经能尽量以客观的心态去回忆当时的情景，又或是熟悉的场景能让她放松，家里的零食也是她喜欢的口味，她从容地说起自己杀死神明，摧毁神殿，将废墟与血液泼洒在冰原之上。讲到勇者决定去神明的住所时，她略停了停，喝了口橙汁。
这给了姜卫提问的空间，他很是不解：“这是为何……”
勇者大人的讲述简短，却也分两方视角向他展示了当时的情景，但正因如此他更加不能理解，为何勇者突然决定要去神明的住所。
“现在的话，您与那位神主是很好的朋友，可当时您与祂只是一面之缘，而且最初您也拒绝了祂的见面邀约。所以您为何突然又转了念要去见祂呢？”
他谨慎斟酌词句，不想让自己表现得是在质疑。
叶千浅犹自陷在沉思与回忆里，没有注意到姜卫的语气谨慎，但就算她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勇者不需在意他人的目光。
因此她只是沉浸在过往，以勇者的身份开口回答：“因为没有必要去见神。”
她倏忽抬起眸，凝视姜卫：“你认为，神明是什么？”
姜卫被她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寒，他几乎以为那个不可阻挡、无敌无畏的勇者又出现在他面前，在她的剑光下，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成为她的障碍。
但那种令人战栗的锋芒立刻就消失了，因为一直以来过着普通生活的女孩重新陷入了思考，自问自答：“我也不知道。”
或许以后勇者会遇到让她理解神明是什么的冒险，但此刻她无法真正理解那一瞥的含义，只是本能地做出了决定。
她要去见他。
“所以，她来见我了。”
外貌是幼年孩童的神主坐在快餐店的窗边，祂穿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精美袍服，另两名神祇局促地坐在祂身边，尤其是似人似兽的那名，小小的圆凳搁不下巨大的屁股，只能坐在地上，脑袋刚好与神主平齐。
三名神祗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盘满满的套餐。
而本该引起无数人注目的存在却没有得到周遭顾客的一个眼神，女性的神明使用了术法后有些讶异：“我还以为大人您会换上这里的衣服，再要求我们变成人类的模样。”
“嗯，如果是与勇者相遇那时的我，应该会这么做吧。”
神主坐在快餐店的圆凳上，姿态却仍像端坐于高台，可祂无奈的眼神又让祂不那么像一个神明了，祂温柔地回答女性神明：“就如同你之前说的那样，彩，勇者小姑娘都该叫我爷爷了。”
彩却不买祂的账，指出：“就算是当时，她也可以叫您爷爷吧？您真的不是在想什么新的恶作剧吗？”
她不信任的眼神让神主有些受打击，转头去问另一个同伴：“奥加，你不会也这么想吧？”
似人似兽的神明正用单爪扒拉薯条，它被那把枪击中的胳臂这段时间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它也不在意，将盒底的薯条吃完，才低吼道：“大人……您的信用在前年骗我说鱼淹死的时候就透支了。”
神主咳嗽一声：“可是鱼真的会淹死。”
“但是那条鱼不是，是被您和理烤着吃了。”奥加认真道。
神主于是又咳嗽一声：“这个话题就先揭过吧……”
彩正准备再说些玩笑话，却见神主凝望着玻璃窗外的街景，银灰色的眸像是琉璃，映出阴云沉积的天空、马路上疾驰的车辆和对面的高楼大厦，显出些许对她而言十分陌生的神情。
她不知该不该出声，但那种陌生感立刻就消融了，神主转过脸来，对她笑了笑，继续最开始的话题，讲述曾经的故事：“……勇者并不喜欢对话，她是只会战斗的孩子。”
这件事，在祂见到勇者的第一眼就已经知晓了，她不认为来见自己对事态有任何帮助，她是承接人们心愿的勇者，只需用剑破开荆棘、斩断阻碍，将希望带到祈求的人们面前。
没有任何话语可以抗衡那把一往无前的宝剑，与握着它的勇者。
当看到又一名神明陨落在勇者剑下时，神主也在不由自主地想：我能不被她斩于剑下吗？
毕竟她是顺应人们的心愿，被世界意志所庇佑的勇者。
祂将这想法放在心底，接待独自前来拜访的勇者，并自我介绍：“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世界的意志。”
姜卫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叶千浅歪头望着他：“怎么了？”
姜卫难得露出慌张的表情，急切道：“您难道不知道世界意志不可能有独立的思想？更不可能有切实存在的形体，它是规则，就像您的世界中1+1=2这种不言自明的东西，所以它怎么可能……”
叶千浅茫然地看着他，颇为不知所措，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姜卫表现得这么激动，直到姜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满面急切道：“他在骗您！”
她愣了半晌，忽然噗哧一笑：“可是现在只是在讲故事啊，不用那么紧张，都过去啦。”
姜卫讪讪回了神，俊秀的面上浮现出薄薄的一层红晕，叶千浅十分好奇，他本体是姜饼人，居然也会脸红吗？可如果是小小的饼干还好，像这样一个成年男性站在眼前，她也不好意思提出想要摸摸的请求，尽管姜卫肯定会答应，但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能那么轻慢地说话。
她拍了拍姜卫仍抓住她肩膀的手示意他放开，忽地又意识到他刚刚态度那么激动，抓住她肩膀的手力道却很轻，于是叶千浅又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神主说的是真是假，但那不重要，因为当我站在神明的住所前时，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经过数天的奔驰，勇者来到了冰原的中心。
银灰色发的神明在那里等她，幼小的孩童不是初见时那件简朴的短衣，而是穿着如同神像般厚重而宽大的衣袍，没有金银装饰，没有珠玉陪衬，只是一整套庄重又繁复的衣袍，袍角落在冰面上，叫人看不见祂是否还赤着脚。
勇者也不关心祂是否赤着脚，之前的孩童她不关心，如今的神明她也不关心，她只将剑出鞘，如曾经千百次做过的那样，指向拦在她面前的神明。
她凝视着对方，声音像是金戈相击，如果有之前的侍从在场，会惊讶地发现勇者并非总是那么平淡，尽管那种平淡在杀死神明后愈发使旁观者恐惧，可如果待在勇者身后，那种平淡就会变作山脉、变作大地，变作任何稳重而让人安心的东西。
但此刻，勇者在发怒。
山脉倾覆，大地震动，原本给予人依托的东西化作凶物，气势汹汹，下一刻便要以怒火夺走生命。
神明用话语止住了天灾。
“请勿慌张，勇者。”
叶千浅看着神明，她是勇者。天灾不可被阻止，但她是勇者。
她确认对方的身份：“住在冰原上的神明？”
“是的。”神明回应道，“年弱的小姑娘勇者啊，你要杀了我吗？你想杀了我吗？现在？”
叶千浅闭了闭眼，“不。”她斩钉截铁地说。
她收起剑，重新将目光投注向神明身后的风景，勇者见过太多惊奇华美的建筑，就算仅限于这个世界，皇宫宏伟，神殿华丽，富人居住的宅邸充满异域风情，可那都不会带给她如此大的震撼。
银灰色发的孩子身后，是与她故乡相似的现代街景。
穿着与外表皆怪异夺目的神明在街道上行走，路灯与珠宝相映成辉，水泥楼房被侧身而过的巨大野兽蹭出裂痕，那野兽似的神明瞥过一眼，不甘地退出狭窄的巷口，转身朝大街远处离开，楼顶上裹着兽皮的猎人弯弓搭箭，射中另一端楼宇间横亘的告示牌。
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洽。
而那孩子站在冰雪与柏油马路的分界线上，对她温和又无奈地露出笑容：“我的真名早已忘记，依照他们所愿，叫我神主即可。”
勇者站定原地，神色惊疑不定，她尽量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不知是否为敌的孩童身上，但仍无法制止自己的目光向后方的街景望去，她艰难道：“你说‘神主’，是神明的主人的意思吗？”
孩童颔首，表情仍然是温和的，看起来不像是个孩子，反倒像个老人：“这是他们希望的。”
勇者握紧了手中的剑：“神明也需要主人吗？”
神主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这么说了。”
勇者狐疑：“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看来你见过不少神明。”神主道，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勇者提高了警惕，却发现这位神明的主人看起来竟有些悲伤，勇者这时对这种感情还了解得太少，因此并没有放松下来，但神主的下一句话让她松开了剑。
他说：“或许是因为他们想要活下去吧。”
他侧身让开了道路：“欢迎来到此世界神明居住之所，此处名为【残存思念之地】。”
“谁的思念？”勇者问。
“他们的。”神主对她的每一个问题都作出了回答：“还有我的思念。”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