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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壶山间,无名门开 ...

  •   过了几日,便是无名门一年一度的比剑大会了。
      比剑大会前二十名的人,都有机会被师祖派下山去历练,这让被禁足于玉壶山的各位难兄难弟们,跃跃欲试。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一张宽大的桌子边上,一位难兄一边高声嚷嚷,一边奋力地维持纪律,“不要挤,嘿!说你呢,别偷钱!你你你,赶紧押,犹豫什么呢!”
      桌上早已堆了满满两摞铜板,遮住下面隐隐约约的两个名字,“南野,南醒。”
      大伙儿都挤在赌桌边,摩拳擦掌,一个个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山呢,就已经开始预备起盘缠了。
      赌桌周围,看起来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博弈。

      台上的两位却是全然不顾底下热闹的盛况,悠闲自得地唠着嗑。
      南野算是南醒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也是这群师兄弟里面,唯一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人。

      “我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参加比赛,就遇到南醒你了。”南野苦哈哈地撇撇嘴,“你可得让着点我,别让我输得太惨”

      “能与我比剑,是你的荣幸。”南醒站在擂台另一边,身姿挺拔,意气风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南醒,你变了。”南野佯装气愤地反击,“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怜又可爱还会撒娇的小奶娃了。”
      “人都是会变的。”
      话音未落,比试的钟声便敲响了。

      “那就让我先下手为强吧!”南野说着,拔剑而来。
      南醒反应奇快,抽了未醒剑,轻巧地挡下那一击。
      两把宝剑相交,踉跄生辉,光闪间好似下了场凛冬烈雪,让人不寒而栗。
      虽说叫比剑大会,比的却不仅仅是剑术上的基本功,灵力的把控和运用是比赛至关重要的一环。

      比斗渐渐激烈,空气也逐渐浑浊起来。山野飞沙、林间薄雾似是感应到两人的召唤,渐渐地聚集在周围,若是普通人,此刻必然是两眼生花,什么也看不清了。

      两人年纪相仿,且师从同一人,颇有点棋逢对手,胜负难分的味道。

      台上战况激烈,台下也是热情高涨。
      什么叫视之无影,听之有声?
      用来形容大家的感受,再恰当不过了。
      他们的耳边分明能清晰地听见宝剑摩擦发出的清鸣声,却几乎看不到两人打斗的身姿。

      正当大家对谁赢谁输争执不休时,薄雾凝结的法阵破开一个大口,一团飞沙摔下擂台,随之而落的,是一柄金光灿灿的宝剑。
      宝剑的光芒淡去,显出它的形状来,剑柄上的名字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野渡。
      宝剑的名字通常都是主人起的,一般都带有使用者的名姓。
      这把野渡剑,自是南野的。
      南阳第一个施了法术,散去那阵飞沙。
      法阵破裂,尘土涣散,一时间飞沙走石,惊起一片禽鸟。
      “咳咳。”飞沙渗进土壤,慢慢显露出一个踉跄的人形。

      台上,南醒伸了伸懒腰,轻松惬意地站着,他的表情很淡然,一身白色修道服连半点灰尘都没沾染上。

      “第一场,南醒胜。”南宁师叔站在一边,笑着敲了敲钟。
      一时间赢钱的喜悦,输钱的站在一旁,抱怨着南野的不争气。

      南醒施施然走下台去,扶起南野,问:“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南野就着他的劲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怪不得师父总说你前途不可限量。我决定了!我要去下注,一路押你,准能赢钱!”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袋子钱,欢天喜地地扎到师兄堆里下注去了。
      南醒无奈,收剑入鞘,转身离了这嘈嘈杂杂的比剑大会,回茅屋尖儿坐着,继续读他的圣贤书。

      太阳落下山头,一卷沉书又翻过一页,外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又是“砰咚”一声,有人摔在了地上。
      “南醒!”那人轻掸着灰尘爬起来,气喘吁吁地靠近茅屋的小院。

      南醒合上手里的书,推开木门。
      “这是你明天比赛的对手名单,我帮你看了一下,有南、南元师兄,你要小心。”南野抛给他一张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我还要去别的院通知师兄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一脚踩地,迅猛地踏上房檐,一溜烟儿跑远了。

      南醒捡起飘在地上的纸,摇摇头,收进怀里,再回到屋内,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他走回院子,正要活动活动筋骨,却听到茅屋上有稻草响动。

      “谁?”南醒警惕着转过身去,宝剑出鞘,十足十的防御。

      茅屋尖尖儿上,一只野猫傻乎乎地蹲在上头,柔软的稻草躺起来颇为舒服,它不由得连翻了好几个滚儿,将那白花花的肚皮显露出来,微醺的夕阳浅浅抚过,温暖舒适。

      是只猫啊。南醒收回宝剑,转回身去。
      一天又过去了,这间屋子里的动静,倒是鲜少得有些热闹。
      南醒坐在石桌子上,抬头看着夕阳,脑海里倏忽地晃过一番景象。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小小的少年叼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小草,百无聊赖地躺在屋顶摇摇欲坠的茅草上。
      太阳晒得他脸颊通红,少年却冲着自己撒娇耍赖,执拗着躺在上面不肯下来。
      心口微微一疼。
      事到如今,还是不能忘记么。

      南醒啊南醒,我知你心。
      我知他负了约定,令你耿耿于怀。
      我知他不告而别,令你久久难忘。
      儿时的玩伴惦念许久,无可厚非,但这么多年过去,也该忘记了。
      他自说自话地对着夕阳下的影子念叨了许久,终是自嘲地笑笑,踱步走回屋内。
      ……
      第二日,比赛又是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原本,无名门历届的比剑大会,不存在悬念两个字。
      一群人赌到这时候,也都纷纷嚷着没意思,收掉了赌桌。
      但这次不一样,师兄们个个热血沸腾,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好汉们,也护着伤痛颤颤巍巍地加入到赌桌的阵营中。
      赌桌上的热闹,比起比赛来,也不差几分。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次比剑大赛中,横空出来的那匹黑马——南醒。
      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他已经连续胜了好几场,把许多自诩功底不错的师兄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下午,烈阳渐缓,灼热的风融进姗姗而来的云霞里,不见踪影。天气中的那丝闷热终是消失殆尽,大伙儿都舒了口气,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比赛。
      这场,是南元对南醒。
      大家都很紧张,绝大部分弟子都希望南元能够赢下南醒,为师兄队伍争一口气。

      台上。
      一边儿是杰出师兄代表——南元,一边儿是初生牛犊不二人选——南醒。
      下注的个个双手握拳,比台上的两位还要紧张。
      以往,南元师兄不说前三,前五是稳扎稳打的,毕竟他师承于无名门的副掌门——南宁。
      可如今对上这个实力强劲的新手,一场好戏,即将开始。

      敲钟声响,南元率先跳起,站在台脚的红旗上,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南醒,双手叉腰,挑衅道,“师弟,得罪了。”
      南醒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眉峰微挑,似是信心十足。
      虽说南元师兄平日里见得不多,但他师父南宁的套路,南醒却是了然于心的。
      他有绝对的信心,无论南元出的是什么招,自己都能猜到下一招是什么。

      他淡定的样子让南元有些微恼,虽然面对的是平日里百般疼爱的小师弟,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谦让,“接招吧!”
      他说着,率先发难。

      比试,一触即发。
      当南元跌跌撞撞地步下台,对那群元老师兄们惭愧地摇摇头时,师兄们有些坐不住了。

      无名门的比剑大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未满十八岁,不得参加。
      南醒今年刚满十八,是第一次参加比赛。
      一鸣惊人,让所有师兄感到惶恐,心中燃起熊熊的好胜之心,赌桌上的输赢他们瞬间不在乎了,有的更是连钱都懒得拿,拎起剑就去了武堂,勤奋苦练。
      以前常听师父们说,师祖捡回来一个天赋很高的小怪物。
      师兄们一个接一个好奇地去茅屋打探,却被那可爱的小宝贝萌化了眼珠子,早就将这件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小宝贝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伙儿才堪堪想起——这可是个天赋极高的怪物,于是一个个都如临大敌。
      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他们都是全力以赴。
      饶是如此,南醒还是顺顺当当地进入到了前五名。
      剩余的四人分别是无名师祖的弟子南阳、南信、南醒,以及南离师叔的弟子,南香。
      南离师叔是无名门唯一的女师父,手下全是女弟子。因为男女有别,平日里一般住在玉壶山的壶身上,只有重大活动时,才会通过山川中央的那座隐桥,上壶嘴来。

      无名门的师父中,能同师祖抗衡一二的,便是南宁师叔和南离师叔了,南醒唯一不熟悉的就是南离的功夫,若是碰到了那南香,也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当南野急匆匆地跑来茅屋告诉南醒,他明日的比赛对象是南信时,南醒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他不用打那无准备之仗,反而得了机会,观摩观摩南离师叔的功夫。

      既然是南信师兄,输赢……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样想着,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书,打发这闲暇的黄昏时刻。

      那是一本泛黄的旧书,封面上画着一副有趣的动物肖像画,旁边写着几个娟秀可爱的圆字:“竹熊梦”。

      这是……!
      南醒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就见扉页夹了一张纸条。
      孩童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的,却极其认真地写满了整张纸。

      思绪突然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个莫名而来的家伙指着这本画册上的竹熊,笑嘻嘻地对自己说,“醒醒,这只竹熊好像你哦!”
      他是何时在这本书上写的字条呢?
      南醒有些好奇地取出纸条,耐着性子看完这一大段啰里啰嗦的话语。
      无非是些这书很好看、人物好像你、下次再来找你玩的无聊话语,却让他有些怀念了。
      说好的下次,后来……也没有了。
      一股莫名的酸涩带着些苦味充斥在喉舌之间,鼻子微微发痒,南醒抬手,揉了揉鼻尖,却摸到鼻翼两侧淡淡的水痕。
      他将纸条重新塞回了书里,快步往屋外走去,在井边打了桶冷水上来。
      当冷水浸透满脸,他才终于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就这样吧。
      南醒,你分明起了个好名字,却怎么一直沉浸在这些无聊的过往里。
      他看着井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动了动嘴唇,轻声道:“醒醒罢!”

      他,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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