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宁夏３３３

7、开始

　　林素觉得最近的生活很有意思。

　　自从那晚三人在酒吧共同应对后，三人的交往渐渐多了起来，然后越聊越投机，三人渐渐成为好友，林素的业余时间，倒是多半和这两人在一起。

　　林素原本的业余生活很单调，两点一线，下了班基本回家，在家无非是做饭，看看电视看看书，生活可以用贫瘠来形容。

　　但自从和叶闲、许见青成为好友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有意思起来。叶闲总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怂恿另外两人一起去实践，林素从来没有想到，27岁的她，居然会和人一起玩密室，闯鬼屋，被突然伸出的手吓得鬼哭狼嚎，像个孩子一样扑倒叶闲怀里痛哭不已。她觉得自己自从和叶闲、许见青在一起后，越变越小，会像孩子一样撒娇、任性，发脾气，但林素喜欢这样的状态，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林素偶尔会想，之前自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推销出去，甚至不惜放弃自尊倒追男人，大概是因为自己太孤独、太寂寞了吧？房子虽然不大，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空旷，心也随之空落落的，哪怕是点亮室内所有的灯光，也无法照亮心底的虚无。满满一桌子的菜，却无人品尝、无人欣赏，无人喝彩，更显凄凉。

　　林素已经不那么讨厌江时樾了。人很奇怪，过得好的时候，似乎更容易原谅。林素回想了两人交往的经过，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只见了一次面，聊不到几句，对这个男人几乎说不上了解，又哪里谈得上感情呢。之所以憋足了劲倒追，说白了，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好条件。长相不错，年纪轻轻，已是副主任医生，事业有成，有房有车，林素很难说自己不是看中了江时樾的好条件。

　　既然动机不纯，就不要指望别人真心对待。仔细想想江时樾说话刻薄也情有可原，林素觉得自己该庆幸，江时樾还算个好人，最多只是吃了自己几碗汤，若是他心存歹意，自己被骗财骗色，那才是欲哭无泪呢。

　　所以，当再见到江时樾的时候，林素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愤愤不平，而是能很客观地看待江时樾。她只是意外江时樾居然会主动来找自己。当初两人也算是不欢而散，江时樾也不像是没脸没皮的人，林素实在想不通江时樾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江时樾已经做好了面对林素怒火的准备，毕竟上次分手的时候，林素表现得很是愤怒，肯定不会轻易原谅自己。面对看起来平静异常的林素，江时樾反而有些忐忑。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还是江时樾先开口：“可不可以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林素并不认为两人还有什么可聊的，虽然不再恼怒江时樾，却也不想和他有后续发展，看到江时樾，就忍不住想起当初他对自己的侮辱，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林素并没有反对，她也想知道江时樾为什么主动来找自己。

　　按江时樾原本的计划，找一个幽静的饭馆，两人边吃边聊，但林素没给他机会，直接带他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江时樾心中苦笑，不想一起吃饭，看来要挽回，不容易啊。

　　两人坐定，服务生上了咖啡，林素没有做声，只是用咖啡勺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她知道江时樾在看自己，却有意忽略他灼人的视线，江时樾到底什么意思？

　　江时樾看着林素，有些迷惑，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淡定呢？她当时倒追自己的热情去了哪里？江时樾知道自己很过分，但，他还是怀着小小的希望，林素并没有那么恨自己，她对自己仍有感情，虽然她看起来很平静，但太平静了，绝不是他希望的那种平静。

　　虽然林素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但江时樾决定还是按既定方针办，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语气显得真诚坦率：“林小姐，首先我向你道歉，那天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应该伤到了你，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错了就是错了，作为一个男人，我很过分，也很刻薄，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江时樾的态度很诚恳，而且也很坦诚，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态度，让林素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对的，这个男人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林素经过认真分析以后，对江时樾已经没有了偏见与恼怒，对江时樾曾经的无心与刻薄也不怎么在意了，这时候也乐得大度：“江医生，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江时樾仔细审视着林素的表情，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看起来的确是不在意了，他应该觉得轻松的，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益发地忐忑，一种莫名的不确定与无法掌控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有些茫然，甚至不知所措。

　　江时樾努力拂去隐上心头的无力感，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看着林素认真地说：“林小姐，我之前太自大了，根本不了解你，却说了很多不负责任的话，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我希望林素你能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也希望你能忘记那个自大、刻薄，不知所谓的江时樾，我会改。”江时樾顿了顿，眼中星光点点，露出希冀之色：“林素，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林素不认为两人还可能重新开始。撇开江时樾重新开始的理由是什么，就算江时樾真的喜欢自己，林素也不想再和江时樾有任何瓜葛。江时樾当时的话，印象太过深刻了，再见江时樾，总是提醒林素，曾经的她，摒弃自尊骄傲的下场却是被人弃之如敝屣，那种感觉很不好，哪怕时过境迁。她极力想忘记的事情，实在不希望有人时时刻刻出现在眼前提醒自己。

　　眼见江时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呼吸都变得很轻，可见有些紧张，林素想江时樾大概是真的对自己改观了，甚至有些喜欢自己，拒绝的话倒有些不忍心了，林素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江医生，你也知道，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且，的确在你那里受了一些挫折——”见江时樾脸白了白，林素有些后悔，倒不是故意戳江时樾的伤疤，只是话已出口，不好再收回来，于是笑了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最近也在反思自己，得出的结论是欲速而不达，所以我想感情上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我想明白了，再重新出发，说不定反而可以修成正果。”

　　江时樾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林素，判断她说的话的真实性，她并不回避他的视线，目光清澈，江时樾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词语，无欲则刚，虽然有点沮丧，但江时樾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姑娘，对自己已经没有了企图，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了。

　　江时樾迅速调整了策略，这时候再做纠缠已经毫无意义，撤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进攻，江时樾深谙此道，他点点头，心里不是没有遗憾：“明白，调整一下再出发，可以走得更远。”江时樾顿了顿，将姿态放得很低，哑着嗓音道：“提出重新开始，是我厚脸皮了，我说过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刻薄，太残忍了，你不怪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江时樾一脸的羞愧，弄得林素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江时樾觉得自己的策略用得很对，林素果然有些不忍了，他于是乘胜追击：“我知道我说的话很过分，你心里肯定是怪我的，你这么说是安慰我。”

　　林素觉得江时樾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静淡定的江医生，变成了话痨兼怨妇，她有些不适应，更是不忍，于是安慰道：“我没有怪你，真的，我们以后虽然不能重新开始，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真的，我们还是朋友？”江时樾的眼睛又清又亮，林素不敢直视，虽然心里万分不愿，但说过的话又不能收回，只得胡乱地点点头：“当然，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真是太好了。”江时樾的笑容很灿烂，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能够这样结束，再这样开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