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魇》酒醉亦休

5、第 5 章

　　十日后

　　入言一路穿过列队的弟子停在了白初身边，低声问道：“没忘带什么东西吧？”

　　听见入言问他，白初心里五味杂陈的，轻轻摇了摇头。

　　自十日前两人不欢而散后，白初再也没见过入言，自然也没和他说过话。入言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历练时切记不要鲁莽行事，平安回来就好。”

　　白初轻声应了一句，朝他执了个弟子礼，目送他走上了剑台。

　　“长风所属，第六十一代弟子！”

　　“是！”

　　洪亮的声音带着年轻的血气直冲云霄，一张张富有朝气的脸上有着无所畏惧的冲劲。

　　山崖上，祁澋看着底下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人。

　　入言轻轻的落在他身旁，一起看着底下的人群，颇有些忧虑地说：“也不知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能够平安地回来。”

　　“也不过生死有命罢了。”祁澋垂下眼帘，语气冷淡地说，顿了顿，又道：“白初……”

　　“阿初去了。”入言叹道：“你也知道，他性子拗得很。”

　　祁澋眉宇紧皱，不再说话了，直到此次历练的弟子走完了才忽然道：“我找到他了。”

　　入言一怔，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多年前女子美好的音容又从幽深的记忆里重新翻了出来，仿若正在眼前一般清晰，他好半晌才得以颤声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

　　入言一时失语，想问些什么，又不知该问些什么，喉间滚了千言万语，又都咽了下去，半晌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他可好么？”

　　“无事，安好。”祁澋先是轻笑了笑，很快却又淡了笑意，说：“你不必操心这些，等亲手杀了止泽，我自会带他来见你。”

　　好在入言情绪不稳，没能注意到祁澋的异常，祁澋不敢再多说，另起话头道：“若此次历练能顺利结束，我便长留在斛山，不再回长风了。”

　　“师兄……”入言闻言一怔，有些失落地说：“你又何必如此。”

　　“……”

　　“我养了阿初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以后也一定不会有的。”入言面色沉肃，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定会一辈子做我的弟子。”

　　“……嗯。”

　　祁澋轻声附和他，没再久留，山崖上只剩下入言一个人，如同过往多年一样。

　　封脉

　　木槿哆哆嗦嗦地握着长剑，看着眼前陌生的荒芜大地，开始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一边小心翼翼地磨蹭着，绕过一块高大的石碑，未曾想一转过去便与一张毛绒绒的猫脸不期而遇。

　　他和那只巨大的猫同时惊愕地后退一步，各自呆滞了片刻，木槿尖叫一声转身就跑，那只猫被吓得再度后退，随即便回过神来，炸起一身的猫毛，呲着牙追了上去。

　　跑了还不出半里地，猫妖厚重的爪子已经摁在了木槿的后背上，一把将他扑倒在地，招呼都不打张口就咬。

　　木槿一边哭一边为自己祝愿往生，正担心念不完一篇安魂咒，怀里已飘出一道白影挡在了他身前，木槿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期盼看到癸苡的身影，他激动的满眼泪花，难得觉得她女鬼一般的脸美若天仙。

　　灵息狠狠地撞上猫妖的侧脸，它痛叫一声被打退了几步，犹豫着便想转身离去，可许久未曾接触到的新鲜血肉的气息还在不停地诱惑着它，它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巨大的猫爪扑上去。

　　癸苡带着木槿一边躲一边施咒，猫妖怪叫着想要动用妖力反击，身上却浮起了数条黑色的魂锁，强行将妖力压了回体内，来回几次，它终于不甘地嘶吼一声，缓缓退开了。

　　癸苡这才松手放下木槿，对他温柔地笑笑，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你……没事……”

　　和吓人的外表相比，癸苡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甜软可爱，木槿听到她软糯的声音，惊讶地瞪大眼睛道：“你你你居然会说话？！”

　　他一惊一乍的，倒引得癸苡不好意思起来，迟了一会儿，又开口说：“会……一点……不……熟练，我还要……多……修炼”

　　木槿松了口气，笑道：“正好正好，这样我们一起走就不会无聊了。对了，你知不知道阿初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癸苡飘过去绕在他身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白初的方位，木槿失望地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伸手牵住了癸苡冷冰冰的手，拉着她往前走：“那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掌心里的手冷冰冰的，木槿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癸苡呆呆地被他拉着，手上传来的温度对她来说其实有些太热了，并不舒服，但她没挣开木槿，反而轻轻地回握住他。

　　木槿于她而言，和太阳有一点像，温暖又可爱，虽然不太适合她，但却非常吸引她，她很喜欢。

　　比起那一边的甜蜜暧昧手牵手，白初可倒霉多了。

　　又是一片剑气横扫而过，白初皱眉清走挡路的各类妖魔，无奈地四处奔逃。他这回运气不大好，被传送阵随机扔在了一个倒霉地方，方一落地便战了一场，受了些轻伤。

　　在封脉受伤和带着肉包子掉进狼群里没什么区别，但凡他停留超过半柱香的地方，周围数十里地的杂虫都会循着他的血气蜂拥而至，直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在被追杀，连喝口水的空档都没有。

　　好不容易甩开一拨追兵，白初匆忙布下阵法，暂时延缓气息外泄的时间，靠着石壁喘了会儿粗气，几乎累到吐血。

　　这该死的鬼地方简直是生来克他的，这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已经进行了数十次的夺命狂奔，其中还不包括途中额外进行的数次“友好交流”，不要说呆一个月了，再有十天，他就是不被这些妖孽弄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正在他暗自抱怨时，石壁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刮蹭的声音，已经变得草木皆兵白初警惕地爬了起来，提着听音挪到边缘，算准时机一剑往石壁后方刺了过去。

　　“啊——”

　　石壁后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惨叫，白初愣了一下，急忙绕过去一看，果然看见木槿捂着心口，白着一张脸倒在癸苡怀里，他一下子就懵了，两步冲上去抓着木槿的手臂急道：“师兄？！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木槿娇弱地低喘着，痛心疾首地看他：“癸苡说感应到你的气息在石壁后面，我说隔着阵法说不定会出错，还是小心为上。谁曾想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听音就直接戳过来了！幸好我反应灵敏闪得快，不然我这英武健壮身躯，非得给你戳出个来回透光的窟窿眼来！”

　　白初一愣，随即狠狠一巴掌拍了上去，骂道：“你没事捂胸口装什么柔弱啊？！我还以为我真一剑戳死你了！”

　　木槿滚开一点躲了躲，说：“我才是真的差点被你吓死，你还好意思说？！”

　　白初冷眼看他捂着胸口，在癸苡怀里滚来滚去地装，忍不住黑了张脸，恨不得再给他补上一脚，癸苡却配合地伸出手替他揉了揉胸口，轻声问他：“会……疼吗？这样呢……还……疼不疼啊？”

　　白初还没来得及吃惊癸苡会说话，就更加惊悚地发现木槿脸红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刚想开口问木槿怎么回事，猛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他眉头一皱，防备道：“师兄，你该不会是刻意来找我的吧？”

　　见木槿当真点了点头，白初没好气地说：“长风门规，若无重伤或其余意外，出师历练不许三人及以上结伴同行，你莫不是忘了吧？”

　　看样子是真忘了。

　　木槿仔细想了想，才惊觉确有这么一条门规，瞬间就垮了脸，期期艾艾地看着白初说：“三人及以上才视为作废，癸苡又不能算人。”

　　“……”

　　“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走？”

　　“……”

　　白初又累又饿，懒得和他多说，只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滚蛋，木槿只得不甘心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地慢慢挪远。

　　白初靠着抱着听音站在原地，极度无语地看着木槿磨磨蹭蹭地站起身，不甘不愿地挪了半天，连他的阵法都没走出去，顿觉自己命不久矣，不得不无奈地叹了口气，向他妥协。

　　看着木槿顿时明亮起来的眼睛，白初虽然面上苦笑摇头，心底却安心多了。

　　跟着就跟着吧，不然他那么废，指定活不了多久。

　　他们一行三人待在一起之后，目标瞬间大了不少，木槿又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废物点心，白初带着他接连几天疲于奔命，不停地应对着各路袭杀，时刻都在脚不沾地地逃命，整个人都快被榨干了，几欲拔剑自刎，太欺负人了！

　　木槿布置好阵法，心疼地看着白初消瘦了许多的脸和癸苡单薄的灵体，蹲在他们身前说：“你们睡一觉吧，今晚我守夜。”

　　白初疲惫地闭着眼，实在是觉得撑不下去了，只好嘱咐道：“有什么情况就赶快叫醒我，别逞能。你的阵法虽然厉害，可到底消耗太大，支撑不了多久的。”

　　木槿听话地点头，从储玉里取出一张兽皮替他盖上，心里有些难受，多少觉得自己拖累了他。

　　黑暗中时常有或大或小的身影触碰到阵法，斑驳的阵纹时明时暗，夜晚的时间慢得好像没有动过一样，长的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