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黑大帅

6、花非花（一）

　　钟以源这几天一直在做同一个噩梦，梦里的他被一个二百来斤的女汉子追着跑，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逃得上天入地，女汉子依然对他紧追不舍不离不弃。
　　深受噩梦困扰的他痛苦不堪，日渐消瘦。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噩梦竟然有成真的一天。
　　“小哥哥怎么称呼啊？”
　　小倩双手托腮，痴痴望着坐在身边的心上人。
　　钟以源嘴角抽了抽，“钟……钟以源。”
　　小倩朝他挪了挪，眼中的柔情快要把自己融化了，“哪三个字啊，你能写给我看吗？”
　　钟以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落入对方的熊掌之中却无力抽回，急的都快哭了。同来的几个男生全都挤眉弄眼幸灾乐祸，非但不出手相助，还在一边起哄，气得他直在心里大骂。
　　“那个，这位姐姐，你……拽的我手疼。”
　　对方的拒绝落到小倩眼中却是另一番解读，“多年未见，公子还是这般害羞。”小倩嘻嘻笑着，身体贴得更近了些。
　　钟以源内牛满面，难道说自己上辈子毁灭过银河系吗，不然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残忍的惩罚他？！

　　吧台另一侧，王强正在跟昨晚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格子衫男生闲聊。
　　“你是说，你们的一个同学半月前来我们这儿K歌儿之后就再没回学校过？”
　　格子衫男生叫李孟，点头道：“所以昨天我们几个人打赌，谁输了就来这里打探一下消息。”
　　王强不禁摸了摸鼻子，“你们当我这儿是鬼屋吗？居然想出这么怂的法子？”
　　李孟有些尴尬，低声道：“老板你是新接手这间KTV吧？没听说过关于这里的传闻吗？”
　　王强颇感兴趣，“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李孟道：“这个地方虽说不是鬼屋，可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住在附近的人据说半夜里经常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桑子明（失踪的学生）出事儿前不久，警察就曾怀疑这间KTV里发生了命案，把这儿封了挺长时间呢。”
　　王强继续摸鼻子，“既然这么恐怖，你那同学怎么还来这里K歌啊。”
　　李孟神色愈加尴尬，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阿珍插嘴道：“我知道为什么，为了寻求刺激呗。现在的年轻人不就喜欢玩个密室逃脱，丛林冒险，探秘废弃的精神病院啥的吗。”
　　王强：“不作死就不会死？”
　　李孟：……
　　王强见李孟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决定不再逗他。“你说的那些传闻其实都是假的，是竞争对手见这里生意太好故意散播的谣言。我们是家正规的娱乐场所，不信你可以看看营业执照，就在对面墙上挂着。你同学失踪那天的监控视频也能找出来给你，但凡对找人有用的，我们都会尽力配合。”
　　李孟道：“监控视频警方已经调取过了，据说没什么问题，桑子明从这里离开时还是好好的。”
　　“那天跟他一起来K歌的有几个人？”身后响起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
　　阿珍眼睛一亮，王强心里一沉。
　　他怎么又来了？
　　李孟回头，正是昨晚见过的那位一身正气的客人。
　　李意神色清冷，深邃的眼眸中有种不怒自威之势。
　　李孟不由自主道：“就我们几个人，那天我们唱到很晚才走，出门没多久子明就闹肚子疼，要回来上厕所。我们不想来回折腾，就在路边等他。谁知道他就再也没回来。”
　　李意又问，“你们唱到几点？”
　　李孟想了想，“大概12点钟。我们出来的时候大厅里的钟刚好敲响。”
　　午夜12点，正是“兰若KTV”对妖界开放之时。
　　李意对阿珍道：“把那天的监控调出来。”
　　其实不用他说，阿珍就已经在电脑里找资料了。监控视频调到午夜十二点钟，果然李孟几个人出现在视频里，有说有笑的走出大门。没过多久，又有客人陆续上门。只不过这些客人已经都不是人类了。又过了十来分钟，一个男生急匆匆独自返回，五分钟后，男生再次出现在视频里，扬长而去。
　　“你们看，我说过这个视频没有问题吧。”李孟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
　　视频当然有问题，只是这个问题却不能告诉他。
　　沙发另一头的动静却是越闹越大，钟以源终于忍无可忍，吼道：“这位大姐，咱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动脚，成不？”
　　王强皱眉道：“小倩！”
　　小倩开始没动，见钟以源跑了过来，才扭扭捏捏跟在后面。
　　钟以源看着王强，“您是老板吗？具体情况想必李孟都告诉您了。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想跟您借一下监控视频，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
　　王强问道：“你们要监控视频做什么？”
　　钟以源看了一眼李孟，李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他几个男生也围了过来，但不知是李意的气场太威严，还是小倩的身形太雄壮，抑或是这间KTV太诡异，总之谁都没再开口。
　　钟以源见王强的态度还算温和，壮着胆子道：“我们……想把视频拿回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被删改的痕迹……”
　　这么说其实就等于认定了干坏事儿的就是\"兰若KTV\"。本来钟以源是想找个其他的借口，但在李意面前，说谎却是异乎寻常的困难。
　　好在王强是个好脾气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好办，阿珍，你把视频给他们就是了。”
　　钟以源大喜，只是没想到王强话还没说完，“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笑眯眯的看着钟以源，“能不能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李意淡淡扫了他一眼，王强的小心脏立刻抖了两抖，好在多年的道行还足以支撑他表面的镇定。
　　钟以源一脸懵逼，阿珍解释道：“就是你的出生年月日还有时辰，要阴历的。”
　　钟以源似乎更懵逼了，“……我能问问您要这个干什么用吗？”
　　王强右手捏决，做高人状，“与你有缘，想给你卜上一卦。”
　　阿珍道：“我们老……板卜卦很灵的，不知多少人跟他求卦都求不来呢！”
　　虽然不知真假，但是自己求人在先，钟以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据实以吿。
　　王强装模作样的掐算一番，“你命宫紫金光冲天，日后不可限量，定是三花齐聚龙游四海……”阿珍重重咳了一声，王强知道忽悠得有点过了，立刻改词儿，“你命中犯桃花，少时风流成性，且命属贪狼，若有贵人相助，便得福元临庙旺，长啸千万虎贵门。”
　　李孟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钟以源微微变色，又很快恢复正常。旁人虽未察觉，却已落入李意眼中。
　　“意思是说他以前欠过不少风流债，但只要现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就是大富大贵的命。”王强说完朝众人点了点头，“东西也给你们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这么说就是变相逐客，不过就算王强想留人，人家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麻利儿闪人了。
　　小倩拽住钟以源,嫣然一笑，“小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
　　钟以源心说怎么可能还有下次，但看小倩的神色，估计他要是这么说今天就走不了了，只得敷衍道：“等我有时间的时候。”
　　小倩还不撒手，“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钟以源：……神啊救救我吧！
　　王强重重咳嗽了一声，小倩不情不愿的松开手，钟以源如蒙大赦，立刻跑没影儿了。
　　小倩又抓住王强，目光中满含期盼之意，王强叹口气，“从生辰八字看，他的确是宁采臣的转世。”
　　泪水从小倩的眼眶里汹涌而出，王强赶紧接着说道，“但凡事还要慎重，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而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他看了李意一眼，“这事儿以后再说。”
　　一直沉默的李意忽道：“失踪的那个人，身上有魔气。”
　　王强立刻伸出大拇指，“李仙官果然慧眼如炬，我等佩服佩服。”
　　其实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出来了，王强马屁拍得这么夸张，连小倩阿珍都看不下去了。
　　阿珍道：“那个桑子明第一次离开时，身上并无魔气，回来上厕所时也没有，再次离开时魔气却出现了，会不会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桑子明了？”
　　小倩似是不赞同，“那原来的桑子明去哪儿了？我们来时此地并无冤魂，难道这个人凭空消失了？”
　　鹿悠琪道：“也许他是被魔修附体了？”
　　王强摸摸下巴，“也有可能他本来就是魔修，只不过之前隐藏了魔气。要知道魔修若是隐藏起魔气，便与常人无异，哪怕是神仙也未必看得出来。比如老爷我若是隐去魔气……”
　　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受到有灼灼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立刻改口道，“在李仙官面前依旧无处遁形。”
　　李意收回目光，冷然道：“店里以前的伙计呢？他们应该最为清楚此事。”
　　王强一脸苦笑，“我们来时这里便是间空屋了。”顿了顿，他眼睛一亮，“店伙的去向，范爷应该最清楚。”说完便眼巴巴瞧着李意，等他走人。
　　谁知李意双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强只好继续没话找话，“你们看，这桩案子牵扯到魔修，也不是咱们这间小小的兰若KTV能管的，这事儿吧，还是得靠鬼差大人……”
　　李意抬起头，目光意味不明，“你入魔多久了？”
　　王强一愣，“大概几千年了，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李意：“因何入魔？”
　　王强：“……修炼时过于心急，入了心魔。”
　　李意：“是何门派？”
　　这就要开始查老底儿了吗。王强依旧赔笑道：“在下就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右手悄悄伸到背后，朝阿珍做了个手势。
　　阿珍心领神会，右手托腮，不着痕迹的暗示小倩，做好战斗准备。
　　鹿悠琪法力虽然不咋的，鼻子却是超级灵，立刻察觉到屋子里的异样氛围，干笑两声道：“我想起来了，今天还要陪姐姐去相亲，就不陪各位了，拜拜。”
　　少了一个人，气氛却更加凝重。
　　李意直直注视着王强，王强觉得，想要参透对方的目光，比当年参透《三洞宗元》还要难上百倍。
　　就在他准备直接问对方到底想问什么时，李意却忽然转身，走掉了。
　　小倩低声对阿珍说道：“那个李仙官为何总跟老爷过不去？”
　　阿珍瞧了呆若木鸡的王强一眼，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小倩道：“我就不明白了，像他这样欺师灭祖之人居然也能成仙？”
　　王强忽的转头，“你说谁欺师灭祖？”
　　小倩道：“鹿家姐妹说，此人飞升前杀了自己的恩师。”
　　王强陡然变色，“胡说！这种谣言万万不可轻信，更不可以讹传讹！”
　　小倩疑惑的看着他，“老爷又怎知这是谣言？”
　　王强陷入沉默，许久，方缓缓开口，“我自然知道，杀死他师尊的人并非是他，他不过是……替人背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