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午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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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露提着银色瀑布一样的长裙，长长的卷曲黑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只留下两绺垂在胸前。龙角上的绷带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蕾丝套。蜜粽色的脸颊旁，两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环莹莹生光。
她不习惯穿这样的衣服，脸上有淡淡的局促，扶着车门，小心地探下脚。
抬眼时，她长睫一闪，腼腆地轻声道：“少爷。”
“我亲自打扮的。”赫琳得意地说道，本来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审美，却见到莱希利安一连退了两步，反应大的像被揍了两拳。
他这是怎么了？这反应一点也不绅士。她刷地打开扇子，靠在嘴边上掩住自己的诧异。
“赫琳小姐，请。”他闷头沉默了一会，顶着一张神思恍惚的脸道。
赫琳一会看看垂着脸缄默的希露，一会看看笑容格外塑料，眼神还打飘的莱希利安，突然生起了气：“要走就快点。”
兰德尔伯爵换上礼服，挺着大肚腩和紧绷的肩背肌肉，笑容满面地来找莱希利安。
“少爷，我带来的厨师擅长烹饪最好吃的提亚米罗海虾，请您一定要赏光啊！”
他自然不会甘心对一个年轻人卑躬屈膝，但是如果他是个好哄的冤大头那就另当别论了。
兰德尔一向被人评价为没有头脑，他自己当然是不愿意承认的，而且对于这种说法也嗤之以鼻。谁说半兽人就注定是个蠢货？他一定要干出点大事来让那些背地里议论他的小人们看看。
他自己确实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可他擅长接纳建议。之前和他结盟的光明神殿祭司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有几个重点他还是铭刻在心的。
一个是把女儿嫁给显赫的赫尔莫德——这个最轻松，也最好实施。以他女儿的美貌，一定能成功。至于女儿是否愿意，她敢不愿意？关乎领地荣誉的大事，相信她不会犯糊涂。第二个是向少爷显示忠诚。这个就难一些了，以兰德尔的脾气，要俯首称臣，赔笑脸很困难。
但是想想祭司传来的消息——他们一出城，莱希利安就把首都治安权交给了尤利乌斯！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莱希利安把自家老巢的军政管理拱手让人!这么大方的手笔，毫无心机的做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兰德尔虽然不如尤利乌斯有权柄，可是卖卖好，表表忠诚，说不定也能翻身上位。一时丢脸也不算什么。
“首都气候冷，海虾少，我专门从南方带来的食材，可新鲜了，绝对是人间美味!”他搓着手，边说边打量了一下这边几人的情况。
不错不错，他的好女儿已经跟少爷搭上话了，不愧是他的种，够大胆豪放。只是……
他看到那个叫希露的混血女仆时，咂了下嘴。
早上看到女儿和她走在一起，他就教训了女儿一遍。堂堂伊修加德家的贵族小姐，和一个杂种女仆那么亲近，多丢面子!
“莱希利安少爷既然带希露一起上路就说明他对这个女仆非常重视。再说了，少爷心地善良，亲近仆人，我这不也是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吗？父亲。”赫琳振振有词。
他当时听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女儿一向比他聪明，他就摸着头悻悻走开了。
现在一看女儿和那个混血女仆亲近的样子，他反应过来了，心里暗骂赫琳又骗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就是喜欢和低贱的混血种在一起，还编借口!
“谢谢你，兰德尔伯爵。中午我一定会品尝南地的特产。”莱希利安定定神，微笑回答。
“父亲，打扰女孩的约会是很粗鲁的行为。”分析着莱希利安表情的赫琳见父亲的到来让他的局促消散，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不满地昂着头，傲慢地指责道。
“啊，抱歉抱歉，我不打扰你们相处。”兰德尔叫道，深深看了希露一眼，和一旁的官员一起聊着天走了。
“那么，赫琳小姐，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呢？”莱希利安说。
他眼眸深邃，笑容迷人，活脱脱是一个优雅的公子。
可惜赫琳不买他的账，“哼”了一声，挽着希露的手:“我希望去旁边转转，少爷想跟来也可以。不跟来……”
她绕着棕色卷发，“也行。”
刁蛮的大小姐，莱希利安暗暗烦躁。贵公子的修养还是让他微笑，“当然，我会保护女士的安全。”
“哼。这是男士的责任。”赫琳昂着头满意地笑了。
希露被赫琳挽着，只露出纤细的后颈。
他心里一静。想她能回头看他一眼，像赫琳一样被他逗笑，或者……要是她不愿意和赫琳相处……
和这个女人相处一定很不容易，她会不会是为了他在忍耐？
他惴惴不安地想，巴不得希露看看他。但她没有，在他的视线下，她一直没有回头。
“原来如此。”赫琳和希露手挽手走在前面，莱希利安骑马在后面。她突然说道。
希露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问你，你对莱希利安·萨加·赫尔莫德是什么感情？”这个问题不久前在城堡里赫琳已经问过了一次。
这次的问题又似乎不一样。
“少爷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的人。”希露依旧不假思索地说道。
赫琳摇着扇子，回头看了一眼莱希利安。他简直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盯着希露，什么心思都暴露无遗。她回头时，他又扯出假笑应付她，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其中有多大的差距。
可是她身边的希露……她的眼神还是那么静。她说少爷有那么好，像在说“神赐予光明”这种世界规律一样理所当然。
“那个混账，真是个人渣。想要利用我，”赫琳嘀咕，捏了捏希露的脸，“幸好你能让他不好过。”
“嗯？”希露不明白。
“哼，我放弃了。走，带你去看看风景，别理他，别回头。”赫琳没头没脑地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仆人们已经在荒原中摆放起了奢华的桌椅，设施，菲利克斯甚至用自己擅长的小法术搭建起了一个树屋。远远望去，荒原黄沙里的奢华树屋宫殿，实在是奇妙极了。
午餐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兰德尔伯爵自满的提亚米罗海虾也被装在金色滚边的瓷盘中，用大盘冰块冰镇起来，每只个头都有手臂那么大。
希露已经换回了她的蓝白女仆裙，哪怕赫琳跺着脚叫其他女仆按住她，也没能阻止怪力的希露。
希露轻轻一跳，就从女仆的包围圈里跳了出来，还没等赫琳反应，就闪现到她身边，握住了受惊的大小姐的手腕:“别闹了。”
所以一直到午饭时间，赫琳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惹希露生气了……
希露本人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她最担忧，最纠结的是少爷的午餐。他是个典型的北方贵族，吃饭从来都是有人服侍，一道道传菜，从前菜到饭后甜点，安排好了顺序和搭配。
每个盘子里都只有漂亮的摆盘和很小一口食物，他只需要把面前盘子里的食物矜持地送到嘴里就行了。
但是出门在外，不可能这样铺张，何况南地也没有这样的规矩。长条形的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供他们自己取用。
这和前几天少爷款待各位领主的宴会有些相似，但是宴会过后他还能回房间再吃，这场午餐可是正餐，吃不饱也没有别的食物了。
希露担心少爷不会吃饭，饿着了肚子。
她也担心那个兰德尔伯爵不喜欢混血种，不让她在餐桌前伺候。
一行人已经落座，少爷简短地和兰德尔和官员们客套了几句，就开始进食。
菲利克斯坐在他左手边，皱着眉和餐盘里的烤猪肉搏斗。他也对多人坐在一张桌上进食的习惯水土不服，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无论是在城堡还是军营，北地贵族都很尊重进食时的隐私。现在一群人注视，尤其坐在少爷右手边的兰德尔伯爵还试图用叉子叉肉给他们俩，吓得他用手挡了好几次。
兰德尔伯爵不屈不挠，站起来端着盘子踱到菲利克斯身后，“哎呀，骑士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在号称死亡绞肉机的卡戎战场上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啊！”
“过奖了，伯爵大人。”菲利克斯皮笑肉不笑，使眼色给少爷。
救我!这个老家伙伸手捏我的胳膊啊啊啊！
莱希利安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块土豆。
活该。
他还记着刚才菲利克斯的调侃，因此根本懒得理会他。
兰德尔显然更喜欢高大壮实的菲利克斯而不是俊秀温和的少爷，遗憾于他只是个骑士，“哦，好棒的肌肉!要不是你在少爷手下，我都想挖你去我的军团里了，怎么样，菲力？”
菲利克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谁跟你关系好到互称昵称了!放开我的肱二头肌!
“嘻。”赫琳在一旁看到他们的乱象，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她旁边围着献殷勤的官员，争相帮她剥虾，她却兴趣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
不都是些看她家世才围上来的苍蝇，还不如可爱的小希露。
愁啊，她托着下巴，小希露原来也会生气。而且还有点可怕呢。
“小姐，要不要喝酒？这是巴托尔酒庄献上的……”一个小官讨好道。
没想到这正中赫琳下怀:“喝!拿上来，喝酒壮胆!”
厉害!旁边的官员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而这名小官受宠若惊，迎着大美人期待的脸，开心地找不着北。
莱希利安的餐盘里只有一勺土豆泥和一片鳕鱼。他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了戳土豆泥。
他确实曾经很在意进食的质量，但是前世的逃亡生涯已经让他不能再挑剔下去。
最后那段日子里他和希露甚至落魄到要向村庄里的老人讨要面饼。他心高气傲，而且又气又恨，拿到希露要来的面饼往地上摔。
希露沉默地捡起来，剥掉了沾上灰尘的那一面，仍旧递给他。
他惊觉希露其实也和他一样，几天没有进食了。
分吃了那块面饼后，他从此就再也没有在意过食物的味道和品相。
之所以心不在焉，是在想别的事情。
突然，他听到希露的声音，“少爷，我来服侍您用饭。”
叉子在餐盘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心虚地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
她纠结了许久，看见少爷食不下咽的样子，还是来了。
希露低眉顺眼地捧着银瓶，给他倒满杯子里的蓝色酒液，俯下身，“少爷，我给您剥虾好吗？”
他感觉到希露的气息吹拂在带有精灵血统，格外敏感的尖耳上，不自在地握了握拳。
“不用了，”他说，“你就，站在这里就好了。”
就在这里陪我就好。
“是。”
周围闹哄哄的，菲利克斯和兰德尔伯爵还在纠缠，赫琳喝着酒说着胡话，官员们互相碰杯，这一切声音都变远了。
就好像……这片荒原上只有希露和他。
多么令人幸福的感觉。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的女孩温柔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午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