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84、东皇钟

　　一望无际的平海波涛汹涌，巨浪滔天！
　　冯悫注视着冯敬山，悄然取出沉浮笔。此人深不可测，难以预料，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你倒是乐观，这点深得我心。”冯敬山背手摇头，“可惜了，你低估了魔气。”
　　魔气乃天地间至浑至浊之物，不论是谁，都绝不可能承受住。就算是曾经的祭品，也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的魔气。
　　冯悫心底一沉，偏头看向玉知春，却见玉知春脸色如常。
　　源源不断的魔气入体是叫玉知春颇为不适，但并不是多么难以忍受。玉知春持续吸入魔气，任由魔气在他体内自由化解。

　　“你故意的！”蛋花气道！他猛地甩起巨大的龙尾，狠狠地击向冯敬山。磅礴的龙威震慑着冯敬山，叫他本能地往后退让数丈远，仍是被余威扫过，伤了皮毛。
　　冯悫亦是上前，处处逼向冯敬山。
　　方才蛋花的突袭是叫冯敬山吃了亏，却是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此时面对蛋花和冯悫的合攻，他竟是游刃有余。

　　东皇钟内魔气渐渐稀少，尽数缠绕在玉知春周围，将他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先前还算温和的魔气此时却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像是找不到出路的猛兽，不断地叫嚣着、冲撞着、撕扯着他的血肉。最初魔气对他的亲近仿佛只是糖衣。玉知春难耐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甚至觉得他的灵魂都被撕碎。

　　“你太弱了，冯家真是落寞了。”冯敬山一边躲避冯悫的进攻，一边嘲讽着，他反击的动作始终从容。
　　冯悫有些分心。
　　他感受到了玉知春的痛苦，心里揪得生疼，却得先应付着冯敬山。听闻此言，他眉心蹙得愈发深紧，手上又是致命一招，明明招式狠厉又无懈可击，偏偏冯敬山再次敏捷地躲了过去。
　　蛋花一声龙吟，配合着攻打冯敬山。

　　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实在难以忍受，玉知春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声音颤抖着，伴随着沉痛。
　　他感觉灵魂深处燃起了一簇小火苗，而这簇小火苗正慢慢地扩散。
　　一边是魔气啃噬着灵魂，一边是烈火灼烧着血肉，两相撕扯更是叫玉知春难以从痛苦中挣脱。

　　冯悫手中发了狠，凝聚全部的能力，在与蛋花的配合之下，好不容易才重伤了冯敬山。然则冯敬山出手亦是狠决，一招森罗万象险些震碎了冯悫的五脏六腑。
　　天地间唯余风起云涌之声。
　　冯悫咽下喉咙里的腥甜，远远地注视着冯敬山，问：“你已身死百年，为何还活着？”
　　“我虽身死，可灵魂永存。只是总要更换身躯，是不大方便。”冯敬山闲话家常般道：“这些年我研究许多，总找不到一劳永逸的办法，不过我的那些方法倒是便宜了很多人。直到无意得知玉知春的存在，我便知道我可以真正地长生了，他是我长生的最好的容器。”
　　“其实你是该谢我的。若非是我，玉知春怎会从沉睡中醒来，他只会是海底的一具沉睡的躯壳。”说着，他看了眼仍在与体内魔气争斗的玉知春，笑道：“时机到了。”
　　他话音未落，玉知春便睁开猩红的双眼，不可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冯悫心口疼得厉害，他忙不迭搂过玉知春，为他拭去脸上的血迹。
　　只听冯敬山惊喜道：“看来祭品已经形成了。”有了融合在骨血里的魔气，玉知春这具身体才会不腐不蚀，才会是助他长生的最好容器。
　　“为何是你？”
　　冯悫望着怀里的人，他正痛苦地闭着眼睛，他不舍、心疼，却又无能为力。为何献祭的人是玉知春，为何冯敬山选择了玉知春，为何偏偏是玉知春！
　　蛋花缩小身体，拿小脑袋蹭了蹭玉知春的脸，声音稚嫩道：“天地间有资格献祭的人本就不多，即便是我都没有资格做东皇钟的祭品，唯有爹爹合适。”
　　玉知春未沉寂前是上古神君，适才成为献祭东皇钟的最佳人选。如今仙神落寞，唯有玉知春还活着，便只剩下玉知春有资格献祭。

　　“神器已炼就，却无献祭人。”神君眼见苍生多磨难，心下难安。
　　献祭自己，与魔气为伍，从此后万千年都是孤寂一人，无人相陪，寥落一生。
　　有人问：“献祭有何条件？”
　　神君道：“上神之上。”
　　天界神仙众多，可是上神之位者仅七八人，谁不是此间举足轻重又不可或缺的人物，偏又人人都有悲悯之心。
　　“不过是守护东皇钟，此事便有我来吧。”玉知春听见自己如此道。
　　“憺光上神？！”
　　众人忙劝说起来，玉知春却是摆手无畏道：“都是无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无聊，也没甚。诸位，就这么定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此事尘埃落定了。

　　玉知春睁眼，眼里的猩红渐退，眼神微变。魔气尚未平稳，但已能受他安抚。他反手牵住冯悫，瞥了眼冯敬山，道：“晏清，你去取来东皇钟。”
　　“嗯。”
　　冯悫应声，转向东皇钟。
　　蛋花疑惑地看着玉知春：“爹爹，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玉知春将蛋花缠绕在手腕，指尖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声音竟温和了许多：“辛苦你了。”
　　说罢，玉知春瞬间幻化为本体飞向天空。伴随着清锐长鸣，一只硕大的、周身燃烧着烈焰的朱雀俯冲而来，炙热的火焰灼烧着天地间的污浊之气！

　　冯敬山眼里的朱雀由小渐大，他却丝毫不慌，甚至神情兴奋难耐。这就是他等待数年的长生之体，果然只有上古之神才能成为他的长生之体！上古之神以身祭天地魔气，数千万年过去，竟可与魔气融为一体。太妙了！
　　他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在朱雀的太阳真火即将吞噬到自己之时，才突然隐去身形。
　　即便如此，强悍的太阳真火仍是灼伤了他如今的身躯。真不愧是他久久寻觅的躯壳，竟如何强劲！
　　冯敬山的魂魄从残缺的躯壳里出来，试图附在玉知春的身上。可他的魂魄太过脆弱，连接近朱雀都无可能。他当即原地消失，暂且逃离。
　　他要想个办法，让玉知春的躯体虚弱不堪，好让他有机可乘。

　　彼时，冯悫已将东皇钟收入囊中。
　　玉知春点点蛋花的小脑袋，道：“带我们回家了。”
　　蛋花乖乖地变回应龙，开心地甩着尾巴载着玉知春和冯悫回长安。他起速极快，两人没有防备，险些被掀了出去。好在玉知春反应灵敏，紧紧抱住了龙角。冯悫又抱着他，才没有掉下去。

　　回到长安时，正是黎明。
　　玉知春毫无困倦之意，叫冯悫拿出东皇钟来，“如今魔气都被我吸收了，东皇钟应当不必再封印了吧。”
　　“应当是。”
　　“冯敬山是鬼修吗？”玉知春道：“他的事情应该可以找冥界解决吧。一只鬼在人间游荡百年，冥界责任重大。”
　　冯悫愣了一下才点头：“嗯。”
　　于是，玉知春点香请阴差。

　　神识归拢，他点出的香都无阴差敢应。冥界的阴差、无常相互推脱好久，才有一人应下来。
　　玉知春看着来人有点惊讶：“老鬼？”
　　“为了冯敬山？”老鬼开门见山。
　　“冥界知道？”
　　老鬼摇头，叹息道：“冯敬山早已跳出生死簿，冥界也拿他没办法啊。”
　　玉知春不吃他这一套：“冥界要是这么说的话，冯家也不管了。冯家管的是人间事，冯敬山是鬼修，那是鬼界事，与我们冯家有什么关系。”
　　老鬼失笑：“你这嘴皮子真厉害。”他道：“冯敬山这些年犯了不少事儿，山海木丢失便是他的杰作。他的本事不错，但最厉害的是逃遁之术。冥界追查了他百年，都没能追踪到他。但只要能将他引出来，冥界自当全力捉拿。”
　　“有你这话就好办了。”
　　“那就有劳上神了。”
　　玉知春也不谦虚，笑眯眯道：“客气客气。”

　　冯敬山最在意的便是玉知春的身体，借此便足够引诱出冯敬山了。

　　当晚，玉知春与冯悫去长安城外找了个地方歇息。夜里头，天气骤变，星辰被乌云遮蔽。客栈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玉知春魂体分离，神魂飘在外头，身躯直接给放在了客栈外头，说是能更快地引来冯敬山。冯悫阻挠了两次都没用，只好一脸不满的在远处守着，生怕真让冯敬山给他抢了去。
　　夜风更冷了些，呼呼地吹。玉知春打了好几个哈欠，若不是风声呼啸，他都要睡着了。
　　又等了等，天上竟飘起了雨丝。

　　倏地，蛋花耳朵动了动。
　　“来了。”玉知春说罢便沉默了下来，捏了个诀隐去了自己与冯悫的身形气息。
　　未久，冯敬山在黑夜里显出了身形。
　　还未等冯敬山靠近，玉知春直接使了个锁魂决，给冯敬山的魂魄给锁在了原地。
　　冯悫都愣了一下。蛋花盘在冯悫的脑袋上，滴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冯敬山，生怕他跑了，“就这样？”
　　“不然呢？等他发大招了再制服吗？”玉知春说着便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而后一捧心香唤来老鬼。
　　“他不会跑了吧？”蛋花担忧道。
　　玉知春便又捏了一诀，冯敬山脚下一寸之外便有火焰燃起。红日般的火焰围着冯敬山的魂魄，围成了一个从上至下的圈。若是冯敬山要逃，需得越过火圈，魂魄则必然被太阳真火灼伤。
　　老鬼来时，看到的便是栽在玉知春手里的、不愿服输的冯敬山。他笑道：“神识归拢到底不同啊。”
　　玉知春赞同地点点头，上古之神的血脉觉醒后他的术法比从前高深了不知多少。也是如今玄术过于落寞，才显得他的术法过于厉害了。

　　送走冯敬山，玉知春才终于睡了个好觉。

　　年关将至，别院里头只有玉冯二人，看着有些冷清。可玉知春比谁都闹腾，见着什么都有趣，将街上的东西搬了不少回来。别院里到处都堆着东西，渐渐的有了过年的气氛。
　　冯文鸿的到访倒是有些突然，彼时玉知春正与冯悫一起长廊的灯笼。他看着满院的喜气，还有冯悫内敛的欢喜，心胸愈发开阔，阔步走去：“知春，晏清，挂灯笼呢？”
　　小白在冯文鸿后边跑过去：“爹爹，父亲，我帮你们！”
　　“爷爷！”玉知春笑嘻嘻地回头，脑袋上的蛋花摇了摇尾巴，泄露出了欢喜。
　　冯文鸿瞥了眼蛋花，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他望着玉知春，眼角有些笑纹：“准备过年了？”
　　“嗯。”
　　“嗯，不错。”冯文鸿点点头，看了眼跟着玉知春走到自己面前的孙子，道：“年后择一日去祖祠祭拜一番，知春，你与晏清一同过来啊。”
　　玉知春愣了一下，冯悫却已经作揖道谢：“谢谢爷爷成全。”
　　玉知春紧跟着行了礼，又笑说：“爷爷，那我和晏清与您一起过新年吧！一家人在一起热闹！”
　　冯文鸿当即朗笑：“好哇！晏清是个闷性子，你若是来，家里定然很热闹。”
　　“那我们这边收拾一下，晚上就过去。”
　　“好！”

　　冯文鸿笑呵呵地走了。
　　玉冯二人又开始拾掇院子，还有留下来的小白，倒是沒将挂好的灯笼拆下来，只是将别院整理清爽了，还有些有用的东西直接带去了冯家。
　　东西太多，三人拿不了，蛋花便在玉知春的撺掇下变幻出了身形。七八岁孩童的模样，还穿着一身金红的衣裳，玉知春当即笑开了，“蛋花，你像个善财童子！”
　　他捏着蛋花软乎乎的脸蛋，爱不释手。就连冯悫和小白都看着蛋花笑了。
　　蛋花恼羞成怒，瞬间又变回了小金蛇的模样。他一直以来不愿以人身显现，就是怕被调笑。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玉知春止住笑，拎起所有东西，道：“剩下的你抱吧。”
　　蛋花不愿意，给他出主意：“你可以将这些东西变到冯家去。”
　　玉知春往外边走：“那就没有乐趣了啊。快点，蛋花，就差你了，走吧。”
　　蛋花只好变成人身，将剩下的两个包裹给抱在怀里。

　　长安繁华，街巷嘈杂，还有戏曲小调和烟火尘埃。
　　他们一行四人将东西抱了个满怀，溢出了许许多多的热闹与美好在街头巷尾里。
　　尽是幸福的模样。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的时候就想过完结时要说什么，好像当时想过很多很多结束语，但到了这时候，是很惭愧的。结尾是潦草了，也是尽力了的（坚持不住了）。很感谢一直支持、鼓励我的宝贝们，感谢相遇，江湖不见啦！
PS：吐槽、批评时请回看文案第一条或第二条，[逃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