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83、东皇钟

　　有轻微的灼烧感自胸膛蔓延，玉知春望着被魔气侵蚀的周遭，单手捂着胸口，微微蹙眉。
　　有人在喊他。
　　谁在喊？
　　玉知春不断张望着，试图透过铺天盖地的魔气看到呼唤他的那个人。但是，并没有用。
　　直到胸膛的灼烧感蔓延至全身，他才猛地醒来。仿佛被梦魇，他倏地睁眼，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良久，他渐渐缓冲过来，平复了心绪。

　　“知春。”冯悫站在床外一尺之地。玉知春睡在他身侧，他最早发现玉知春的异样，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团团黑雾围绕着玉知春，不断地钻进玉知春的身体里。
　　蛋花倒是还能靠近玉知春，贴在他的胸膛，不断游动。

　　玉知春睁眼亦是一团团魔气，一时未曾看到冯悫。他只看见满眼的魔气盘恒围绕着自己，丝丝缕缕地钻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什么邪功。
　　偏偏他一点都不排斥魔气，甚至觉得魔气入体的感觉很舒适。或者说……他心底有一个声音觉得，魔气入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所有魔气尽数被他吸收，他才坐起来，看向站在一旁不知多久的、束手无策的冯悫。
　　他笑道：“我没事。”

　　冯悫心慌极了，却听玉知春问：“这是魔气吧？”
　　“是。”
　　蛋花撒娇似的蹭了蹭玉知春的心口，玉知春抓他在手里把玩着，若无其事道：“我感觉魔气挺令我舒服的。”他心说：我不会真是反派吧？
　　冯悫蹙眉：“知春。”
　　“应该问题不大。”玉知春没所谓道。

　　翌日。
　　冯悫与冯文鸿确认冯敬山之事，玉知春一直旁听着。听着听着，他忽然感觉到脑袋上的蛋花很焦躁，他只好抚摸龙脑袋以示安抚。可惜丝毫无效。
　　玉知春看了眼正在交谈中的冯家祖孙，悄悄溜出了门。
　　甫一出门，他便感觉到自己指尖处的异样，有点点温柔触感，还冰冰凉。他抬起手，又低头看去。他的指尖竟萦绕着魔气，丝丝缕缕的，且像个听话的孩子。
　　他眉梢轻挑。
　　蛋花却是愈发焦躁。

　　玉知春凝起指尖魔气，控制着魔气抚花掠草。他有点新奇，又往外走了几步，才压低了声音问：“蛋花，我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身份？”
　　蛋花动作一顿，顿时不再表现焦躁，而是安静如鸡地盘在他的脑袋上，动都不动的。
　　“看来是了。”玉知春收起魔气，只留了一丝丝绕在指尖，笑嘻嘻道：“什么身份，你悄悄跟我透露一下，我不告诉晏清。”
　　蛋花彻底装死。

　　就算蛋花不说，玉知春也有几分猜测。
　　如今唯一有魔气的地方就是东皇钟所在之处，自己极有可能是东皇钟里的魔息所化，否则难以解释自己为何如此适应魔气，以及他为何对魔气运用自如。倘若自己并非魔气所化，便很难解释魔气与自己为何这般亲近。
　　再者，此前老鬼曾说过他的脸之所以与三月相像，是因为他看中了三月的脸，适才仿着其模样又捏了个一样的脸。
　　还有他学习术法，总是很快。
　　以及蛋花。蛋花是应龙，是神兽，怎会降伏于普通人。说不准是他当年不普通的时候降伏了蛋花，才叫蛋花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不过也有说不通的一点，他是自后世来此，怎么会与上古神器东皇钟有瓜葛呢？

　　又是入夜。
　　玉知春迷迷糊糊中看见有人于云海之巅似在竭力封印魔气，然则魔气过剩，任凭此人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封印住。
　　他听见这人叹着气，悲悯道：“人间在劫难逃啊！”
　　他站在他身侧，俯瞰人间，璀璨山河、烟火尘埃之上笼了一层浓郁的魔气，那魔气正一点点地侵蚀人世，诸多地界战火连天、瘟疫肆虐，生者苦楚难耐、痛不欲生。
　　他刚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解决，便听他自己张嘴道：“听闻神君真在炼制神器？”
　　“那有何用？”身旁人嘲道，又无何奈何。
　　玉知春没再接话，心里头的疑惑却更大了。自己怎么好好地接了这么一句话？神君是谁，神器又什么？这是梦还是真实？以及，身边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知春——
　　“知春！”
　　玉知春又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冯悫的声音。这里是梦，他需得醒来。

　　意识一寸寸归拢。
　　玉知春睁开眼睛。与昨夜同样，他陷在魔气之中，而在他醒来之际，魔气又一缕缕地钻入他的身体里，像是皮闹的孩子在爹娘的呼喊下乖巧又兴奋地回家。
　　“我问问祖父，看有无方法化解魔气。”冯悫眉心紧蹙。魔气入体不是小事，他本想瞒着祖父，自己想到办法解决最好。可现在看来，他根本等不下去。
　　谁也不知魔气一直缠着玉知春是何原因，他需得尽快找到源头去解决才行。
　　“我倒是觉得这些魔气挺亲切的。”玉知春坐在床上，留着最后一缕魔气在指尖缠绕玩耍。一旁的蛋花盘着小小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既聋又瞎一般。
　　他与冯悫道：“我这两天做了个梦，我梦里有个人一直在致力于封印魔气，但一直没成功。你觉得这人是我吗？”
　　蛋花并不明显的耳朵动了动，继续盘踞着。
　　“倘若是你，魔气为何如此亲近你？”冯悫蹙眉，他一定要想办法解决了魔气。魔气是东皇钟中溢出来的，东皇钟已经封印了，怎会还有魔气？莫非东皇钟又出事了？
　　“晏清，我想去看看东皇钟。”
　　两人不谋而合，冯悫颔首。两人趁夜便出发了。

　　蛋花本不大想去。
　　东皇钟牵扯出的事情太复杂了，他不想应对，可他又不想离开玉知春，便只好跟着。
　　他幻作原型，沉默地载着玉知春和冯悫前往昆仑墟。
　　刚飞出十数里地，扒着他龙角不放的玉知春便在他耳边费力嘶吼着：“往北，蛋花往北！”
　　蛋花没法，只好转向往北，前往平海。

　　平海之上，东皇钟悄然矗立于此。与前几日同样，魔气肆意环绕着。周遭没有旁人，一切极为诡异。
　　玉知春环顾良久，犹疑道：“这里好像是我当时醒来的地方啊。”
　　蛋花没吱声，他是没想到就这么一片与其他地方看不出区别的海面都能让玉知春看出个结果来。这里确实是当时玉知春醒来的那个地方，也是他醒来的地方。若非他与玉知春一同醒来，也分不出仅有的神识渡玉知春上岸了，以至于自己因回头找回神体而落后于玉知春上岸。
　　冯悫将这话记在心里，岔开话题：“东皇钟封印失效了。”
　　“嗯。”
　　玉知春轻轻应了一声，轻如薄翼。

　　忽的，蛋花巨大的龙尾甩过东皇钟，藏于东皇钟后的人被掀翻了出来。
　　那人连连翻滚几圈才堪堪立住，即便如此，他亦是不疾不徐、从容有度，甚至有闲情整饬衣衫。他看着有五十多岁了，却是衣着鲜亮至极。
　　冯悫盯着此人看了片刻，笃定出声：“冯敬山。”
　　“未曾想还有小辈能认出我来。”他话里掺着笑意，“你能暂且封印东皇钟实属不易，不愧是我冯家的后人。不过，也是我冯家最无能的后人了。便是你祖父那老胳膊老腿，只需拿着沉浮笔，都比你有本事，你还需再修习修习。”
　　“老人家，你爹知道你这么嚣张吗？”玉知春怼道。
　　冯敬山丝毫不恼，“嘴皮子不错，只是可惜了呀。”
　　他一副惋惜的模样，冯悫看在眼里，十分不适，总觉得他是意有所指。但他只道：“你为何要偷东皇钟？”
　　“我虽拿了东皇钟，可魔气泄漏可与我无关。”冯敬山无辜道：“是你们的封印太过脆弱了。要真正封印东皇钟，需以魂魄献祭，此事应龙应当是知道的啊。是吧，小龙？”
　　蛋花更是不吱声了。
　　这般支支吾吾，别说是一向通透的玉知春，便是冯悫也能猜到了。几天前他便有所察觉，如今不过是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罢了。
　　玉知春拍拍蛋花的脑袋，“说说看。”
　　蛋花努努嘴，不情愿道出部分事实：“封印东皇钟确实需要献祭魂魄，而且……”
　　“不是任何人都能当祭品的。”冯敬山接过话，随之，他掀翻了东皇钟，瞬间魔气肆意乱窜，搅得海水掀起滔天波浪，似化为要吞噬天地的凶兽！
　　玉知春抬起右手，张开手心，心随意动，那肆虐横行的魔气竟瞬间乖巧如婴，尽数由手心收入体内。
　　冯悫伸手意欲打断，却被玉知春阻拦。
　　这些魔气显然极为亲近他。直到将魔气全部化为己有，玉知春才抬眼望向冯敬山，道：“就算我是祭品，又如何？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