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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月春 ...

  •   换上新衣,玉知春感觉通体舒泰,走路都有劲儿了。到村头老李家,才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老李家已经挂上了白布。
      门口、屋内,尽是白色。一口黑色棺木停在堂内,里头躺着一个年轻人。死者虽是躺在棺椁中一动不动,却是面色红润,仿佛仅仅是睡着了。

      玉知春看到人了,才知道这秀才儿子约莫三十多岁。之前听掌柜描述,他还以为秀才已有四五十了。
      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就有了几房妻妾。
      而且,老李家没有老李,除了躺在棺材里的酸秀才,只有正在堂前哭的几个妻妾和一儿一女。儿女都不多大,看着也就八|九岁。
      当中最年长的应该是秀才妻子,一身孝服。她望着突如其来的三人很是戒备,尤其玉知春的脸妆诡异,看着就不是好人。
      “你们是谁!你们出去!”
      右侧一位貌颇为漂亮的女人却是说:“三位仪表堂堂,一看便是相公的朋友。”
      玉知春:“……”
      瞬间感受到了小小宅院内的风起云涌。

      另两位不甘弱后,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玉知春暂且没有插话,趁着几人争吵的空隙,他望着尸体,小声与冯悫道:“冯兄,你看这人还有救吗?”
      左零耳聪目明,魆地望向冯悫:如果能救,那也是一条命,就是不知道冯悫肯不肯救。
      冯悫道:“没救。”

      玉知春似乎没有怀疑,只是转了个方向。
      他先是在秀才家转了一圈。妻妾正在争吵,小孩又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没人拦着他。冯悫和左零站在原地,也没人陪着他。
      看了一圈,他没有搜集到有用的信息,却是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今日的妆容。
      玉知春:“……”
      青紫交加,毫无规则,仿佛这俩颜料被人失手泼在了玉知春的脸上,既夸张,又恐怖。
      玉知春感慨:真是难为见着他脸的人了。
      他悄悄呼叫三月,道:“打个商量,以后的妆容能不能平平无奇些,这么夸张会吓着人的。”
      三月沉默片刻,应和:“尽量。”
      玉知春敛目,嘴角无声勾起。稍许,他问三月:“三月,秀才还有救吗?”
      “冯悫不是说了。”
      “你是我的系统,我更相信你啊。”
      三月道:“没得救。”
      这回玉知春追根究底了:“为什么?”
      “这人看似面色红润,实则内里已经被蛊虫蛀空了。不论是拔出蛊虫还是杀死蛊虫,这人都只剩皮包骨,就像昨天那人。”
      玉知春一副受教了模样:“原来是这样。”

      跟三月短暂地交流完毕,玉知春回到堂中,妻妾们还在争吵,他适时地插入其中,声音亲和道:“几位姐姐,咱们歇一歇吧。”虽然他妆容可怖,然而声音惑人:“其实我们是官府派来的人,今天来是想了解了解情况。”
      “你们是官府的人?”有人发出疑问:“怎么证明?”
      玉知春拍拍左零,将人推出去:“姐姐们看他,是不是一身凛然正气。试问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浩然正气呢?”
      妻妾们将信将疑。

      冯悫的目光扫过一脸僵硬又警惕的左零,眼里闪过一抹嘲笑。玉知春这人,看似一无所知,实则聪明又细心,想知道的东西仅靠自己观察就能得出结论了。
      而且,深藏不露。

      见人被唬住,玉知春道:“李秀才跟人结过仇吗?或者跟谁有过龃龉?”
      几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没有,我家相公从不与人结仇。”
      “老爷是秀才,儒雅纯善,怎可能与人结仇?”
      “李郎除了偶尔会调戏小娘子,其他都很好。对姑娘也好,这家里头至少有一半会留给姑娘。”
      “妹妹说傻话了,老爷的遗产自是要给小郎君的,小郎君是要给老爷继承香火的。姐姐,是吧?”

      玉知春从当中提取出关键,与掌柜说的差不多:“你们老爷最近有没有调戏过谁?”
      “也不是人人都会被老爷调戏的。”
      “咱们几个姐妹哪个不是貌美如花,相公难得在外调戏她人。”
      “我好像听说前几日老爷调戏了李吴氏。”
      “哦,那个浪货呀,呵!”

      “李吴氏?”玉知春抓到了关键信息,确认道:“只有李吴氏吗?”
      有一人翻了个白眼:“李家村除了李吴氏,还有谁能叫老爷几次三番调戏呢?”
      “好在那□□是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
      “到底是寡妇,还一个人养着孩子,挺可怜的。你们就别说了。而且我们姐妹这不也成了寡妇吗?呜呜呜!”最小的一位说着说着悲上心头,痛哭起来。

      玉知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李吴氏家住哪里?”
      秀才妻子却问:“我家老爷的死与那寡妇有关?”
      “不知道。”
      妻子的目光登时充满怀疑:“你真的是官府派来的人?为什么三天了还没查出真相。”

      玉知春原本都要走了,闻言回头望着秀才妻子:“怎么说?”
      冯悫和左零也看着她,等着答案。他们是在前天晚上遇到玉知春的,当时玉知春在躲避傀儡,照理到此地应该不到三天。除非玉知春撒谎。

      妻子道:“你打扮怪异,前天下晚一出现,整个李家村就都知道了。”
      玉知春:“……”

      三人离开了老李家,前往李吴氏家。
      吴氏家里与旁人家差不多,不大的屋子外连着一个庭院,院子里种着时蔬,晒着衣被。
      见有人进院,吴氏抬头看去。

      女人一身粗布衣裳,却勾勒出玲珑身段。黑长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绾起来,一点装饰都没有。她的脸蛋小巧,五官精致,眉眼颇具风情,是比秀才的妻妾好看许多。
      她抬眸间,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妩媚,很是勾人,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她看到玉知春的时候目光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移开,道:“三位是?”

      玉知春沿用先前找的借口:“我们是官府派来的人,调查李家村近来的怪事。你是李吴氏吗?”
      “是。”吴氏淡淡回复。

      冯悫的目光跃过吴氏,看向吴氏身后那座房屋。明媚的阳光将堂屋照得透亮,里头简陋的家具一览无遗,可见吴氏生活拮据。
      须臾,他收回目光,与吴氏对上了视线。吴氏轻轻颔首,算是与他打过招呼。冯悫没有回应,默然地听着玉知春的盘问。

      “近段时间,你一直待在家里吗?”
      “是。”
      “没有出去过?买菜都没有?”
      “偶尔。”吴氏说:“前天家里的盐没有了,我出去过。家里可以自给自足,我很少在外买菜。”
      “见过老李家的秀才?”
      “见过。”
      “什么时候?”
      “前天上午。”
      “还有什么时候出去过?”
      “没有了。”吴氏望着玉知春,眼里丝毫没有嫌恶、惧怕等情绪。她道:“李家村近日确有怪事发生,但三位真是官府派来的人吗?我听闻,官府的人通常是有官印的。”

      玉知春非常顺手地推出左零,说:“左哥,拿出你的官印,给吴姐看看。”
      左零先前已经诧异过了,这会儿平静地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给到吴氏的面前,叫她看清楚。

      玉知春趁机看了眼。
      令牌的正面刻着“清平司”,背面刻着“令”:“令”字底下还有左零的名字和职位。
      不过左零收得快,他没看清。
      也是此时,他才真正明确左零的身份。而后,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冯悫。

      吴氏看过令牌,这才作罢。
      她不再看玉知春,反倒是与左零道:“还有要问的吗?”
      左零无措地望着玉知春。

      正当玉知春要说说李秀才的事,身后忽然冒出一道怒吼:“你们是谁?为何在我家?!”
      玉知春没来得及回头,人就被冯悫扯过去了。
      等他回头看向来人时,率先看到的便是那人手里的硕大的扫帚扑过来,而后是那人稚嫩的面容。
      是吴氏的儿子。

      玉知春一下变得敏锐起来:“你怎么知道有人在你家里?”
      他的侧后是冯悫。冯悫看到吴氏儿子的时候目光动了动,维持着沉默。

      直到吴氏儿子出现,玉知春才恍然发觉自己先前分析的时候存在了偏向性。虽说死者都是男性,但未必凶手就是女性,是他的思维不够灵敏。
      他望着怒目圆睁的少年,等着他的答案。

      “你们这么多人来我家里,大家都看见了。”少年瞪着玉知春,眼里满是戒备和厌恶:“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骚扰我娘!”
      “我们是官府的人。”看过左零的令牌,玉知春说这话更有底气了。
      少年压根不信。
      玉知春瞥见对面有人开着门缝偷听,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爹呢?”
      “管你什么事!”
      看来与吴氏一样,问不出什么线索来了。玉知春没再浪费时间,只细细地看过母子二人,便走了。

      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里,少年才放下扫帚。吴氏安抚地抓着他的手腕道:“既然回来了,今天就不回田里了。明天再去种地吧。”
      少年颔首,神色温软。
      “来,喝口水,歇会儿。”吴氏温柔笑道:“娘给你做饭,吃完了早点歇息。”
      “嗯。”

      三人回了客栈。
      玉知春躺在床上歇息。这会儿时间尚早,太阳尚未落山。他嘴里嘀咕着:“冯悫是不是已经知道蛊师是谁了?”
      “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
      三月说:“不知道。”

      原本玉知春将嫌疑人锁定在女性,现在他自己推翻了这个结论,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找出真正的蛊师了。
      他只是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没必要破案吧。
      玉知春问三月:“我的任务来了吗?”
      三月过了会儿才镇定地回复:“你的任务需要你自己发现。”
      “那我什么也不做,跟在冯兄后面混吃混喝不好吧。”玉知春谦虚道,心想:也不知道冯悫为什么偏要他跟着他。

      三月不说话了。
      玉知春也不说话。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玉知春躺了会儿就起床去了楼下,跟伙计点了些菜。
      等饭菜好了,再叫冯悫和左零吃饭。
      饭桌上,也就玉知春的话多些了。吃完饭,大家又各自回房,谁也不扰谁,倒是很有默契。

      没有东西打发时间,三月也不聊天,玉知春回了房就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然后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梦里是阳春三月。

      梦总是无迹可寻的,玉知春正觉得自己在明媚春光里吃喝玩乐,下一刻就到了寒冬腊月,甚至浑身冰凉。
      他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紧接着,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喊道:“玉知春,醒醒!”

      “醒醒!”——
      是三月的声音。

      玉知春的意识清醒过来,眼睛却无法睁开,眼皮似有千斤重。他眉心紧蹙,身体如入冰窖。就连刚刚清明的意识,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意识越来越沉重。
      他听着三月的叫喊,想回应却没有力气。他想跟隔壁的冯悫求助,却发不出声音。
      在他的意识彻底堕入黑暗之前,他忽然想到:这就是中蛊吗?

      几乎是玉知春的意识完全消失的同时,他的眼睛忽然睁开,眼神清明,神色冷静。
      他魆地起身,坐在床上,低眉望着自己的右手指尖。他右手的食指指尖出有一个不甚明显的红点,哪怕是仔细分辨,也未必能够看出来。
      那里就是蛊虫进去的地方。
      思索片刻,他在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和心脉处点了几下,便步履稳健地走出房间,去了隔壁屋。

      玉知春敲了房门:“冯兄。”
      冯悫睡眠极浅,早在玉知春打开自己的房门时便已有所察觉,此时自是点了灯,道:“进。”
      说是如此,但他感觉玉知春说话的语气似乎与先前不大相同。

      玉知春推门而入,伸出右手指尖,递到冯悫面前:“冯兄,我似是中蛊了。”
      冯悫瞥过他的指尖,目光落在玉知春的脸上。依旧是那张化着夸张妆容的脸,可说话语气变了、看人眼神变了,身上的气场也变了。他捏住玉知春的手指,盯着玉知春:“什么时候?”
      “方才,不到一盏茶。”
      “中蛊之人几乎是当场晕厥,你如何坚持这么久?”冯悫没有当即施救。
      玉知春的目光不躲不避,眼底闪过些许笑意,像是赞许,又像是讥讽。他道:“我不知道。”
      冯悫还要再问,眼前的人忽然昏厥,往地上倒了下去。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捞住玉知春,而后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去。

      直到抱过玉知春,冯悫才发现这人瘦得不行,后背的脊梁几乎硌手。
      但是玉知春的身体好软。

  • 作者有话要说:  #玉知春 冯悫#
    玉知春:我抱起来舒服吗?
    冯悫:……(脸红)
    玉知春:要不要再抱抱呀?
    冯悫:嗯(脸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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