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28、山海木

　　玉知春在乞巧节当晚挣得的钱够用好一阵，他想着中秋节的时候或许也能小赚一笔。
　　但没等到那时候，冯悫就说青州出了事，他得去一趟。也带上了玉知春。

　　京城与青州相距数百里，此事较急，两人策马急驰，两天后便抵达了青州。
　　青州虽不比京城繁华，但百姓们安居乐业，别有一番恬淡。
　　两人从东城门进城，一路看到的是鸡犬不惊、民安物阜。

　　玉知春道：“这好像挺安宁的？”
　　“尚未到鬼出之时。”冯悫抬头看了眼天空，正是申时，尚未到日夜交替的黄昏时刻。他道：“先去道会。”

　　大周朝除了传承千百年的四大玄学世家，还有许多衍生而来的其他玄学门派、道家门派，他们有别于四大世家，自行组成了道会。
　　若是有重大事件发生，他们便聚于一堂，讨论解决的办法。

　　冯悫领着玉知春找到道会，此时已近申时末。
　　道会大门四敞，并无看守之人。两人并肩而行，刚一只脚踏进门，就有人迎过来，远远便朗声道：“是冯贤侄吧？可把我们好等！”
　　来者约莫五十来岁，一身青衣。他望着冯悫，笑得眼睛都快没有了，又问：“贤侄身边这位是？”
　　“玉南枝。”
　　玉知春配合着，没有反驳。

　　玉知春和冯悫跟在来者身后进了屋，进去瞧见一屋子抻着脖子看的道派人士。待看清他们的模样，有人面上不显，有人却是蹙眉叹息。
　　坐在左侧首位的老者道：“是晏清来了，冯老呢？”
　　他们给出的信件中写明了青州城的事情，也暗示了请冯老亲自过来帮忙，怎么来的是年纪轻轻的冯悫，还带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来。

　　“祖父已经年迈，不宜过度操劳。”冯悫淡淡解释。
　　原本看了青州道会的来信，祖父是要亲自过来的，被冯悫拦着了。

　　有人见冯悫面无表情，便笑说起来，道：“冯老既然肯将我们青州城的安全交托于冯贤侄，必然是相信贤侄有这份能力的。”
　　为首的是道会目前的掌权人凌云天尊朱余青，他做出难为的样子：“本尊自是相信贤侄的，只是……欸。”

　　玉知春瞧着这一屋子人的做派，一副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笑嘻嘻道：“道长们坐得好端正，怎么练的？就是这样坐着跟人说话，说个几十年，就练出来了吧。”
　　道长们：“……”
　　冯悫嘴角抿了抿，笑意一闪而逝。

　　朱余青被气笑了，余光都不曾给他，只与冯悫道：“贤侄，这位是？”
　　“我的好友。”冯悫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道：“百鬼夜行何时开始的？”
　　“黄昏时刻。”
　　“出现多久了？”
　　“约莫六七天。”
　　“百姓可有受扰或受伤？”
　　有道长答道：“目前未曾出现被鬼所伤的，但这些鬼会扰人、吓人。有些百姓经不住吓，便会生病。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无药可救了。”
　　玉知春忍不住问：“你们制不住吗？”合着没了冯老或者冯悫，这些人就只能看着诸鬼骚扰百姓？

　　“鬼魂的数量太多，即便我们有天大的本事，也分身乏术，无法时刻救百姓于水火。”
　　道长如此道。

　　冯悫看着外头的天，日头西斜，黄昏即将到来。他问在场诸位：“可曾问过阴差？”
　　“请过。”
　　“如何说？”
　　有小道士脸红，道：“没请上来。”

　　旁听的玉知春忍不住笑容灿烂了些。

　　冯悫当即祭出一捧心香，召来阴差。
　　堂厅刮过一阵阴风，原地升起一团飘着冷气的黑雾。不一会儿，黑雾散去，露出里面的阴差。
　　阴差模样与生人无异，只是脸上苍白无血色，手里绕着一条锁魂链。他目光未曾给予他人，只看着冯悫，问：“冯公子何事要问？”
　　他对冯悫极其客气，客气得叫玉知春诧异。

　　“近来青州城现百鬼夜行，您可知为何？”
　　阴差笑了声：“说起此事，我等也想知道为何鬼门会从阳间打开。”
　　玉知春帮他解释话中意：“您是说百鬼夜行不是你们阴间的失误，而是阳间有人心怀不轨。”
　　阴差默认了，没反驳。
　　“您可否帮忙？”
　　“祁州、越河两地近来死伤无数，我等忙碌得脚不沾地。”阴差一推四五六：“何况此事因果轮回，由你们自己解决更为合适。冯公子，还有他事吗？”
　　冯悫道谢。同时，他双手伸出食指、中指并拢依靠，再面对自己打开，随之反向张开四指朝外，最后向内合掩，向阴差行礼谢过。
　　这是冯家的参拜、见礼手势，具有灵力效应。
　　阴差回之以礼，便消失了。

　　有些人仍是学不会掩饰，瞧着阴差与冯悫相熟的场面便觉眼红。
　　他们也不是请不来阴差，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请到阴差的，而且请到了也得备足谢礼。不比冯家，想何时请便何时请，只需一捧心香即可。

　　送走阴差，冯悫追问众人：“近日是否有人开过鬼门？或是使用过禁术？”
　　道长们互相看看，纷纷道：“我等都不曾。”

　　“刚才阴差说百鬼夜行是因果轮回，那它之所以出现在青州，说明因就在青州。各位道长要是仍然不愿意和晏清兄说明清楚，那我们是不会轻易替你们沾染因果的。”
　　玉知春又开始唬人了。
　　冯悫听着，任由他为自己做决断。

　　道长们又是一同互相看看，才由底下坐着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坦白：“我们怀疑是庄有知。”
　　他道：“不知贤侄可有听说过庄有知？他已经故去十几年了，如今突然出现在青州，不知何故。”

　　玉知春一愣，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他肯定在哪里听说过。

　　“庄前辈故去另有隐情？”
　　“没有。”朱余青几乎是瞬间否认，他道：“正是因为此，我等才不明所以。你知道庄有知生前本事多大，我们也是防患未然。”

　　“我知道了。”冯悫说着就要离开。
　　朱余青望着他的背影关心道：“贤侄今夜住哪儿？不若就在道会住下吧，我们说起话来也方便。”
　　冯悫婉拒，与玉知春离开此处。

　　还没走出堂厅打门，玉知春便拽拽冯悫的衣服，在他耳边低声问：“庄有知是谁？”
　　冯悫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又意味深长。
　　稍许，冯悫与之道：“庄有知是玉玄子庄鹤的养子，他的玄学天赋极高。后来在有人乱天地规则时挺身而出，自此世间恢复安宁。不过，他已经死了。”

　　庄有知、庄鹤、养子、玄学天赋……
　　玉知春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冯悫的话全部说完，他才忽然清醒过来。
　　如果能够卸掉他脸上的妆，旁人便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变幻莫测的脸色。纵然是现在，他脸上涂满了红色，冯悫依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玉知春想起来了？

　　玉知春渐渐冷静下来。
　　他来此……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三个多月了，一直不知道自己穿越的契机，今天总算是知道了——他竟然穿越到剧本《风月和》里了，而且还是里面的无恶不作的反派“玉知春”。
　　所以，冯悫早就知道了，是以先前旁人问他名字时，才给他瞎起了个名字做掩护。
　　也因此，当日在破庙里遇见的时候，冯悫听到他的姓名后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变化。还有后来在越河结识的林殊，肯定也是因此。
　　合着大家都知道他是反派，就他自己不知道？
　　还有，三月这个系统知道的竟然还比不过冯悫。要是早知道自己反派，他早就用假名了，用得着等到今天让冯悫给他取假名吗！或者三月就是故意不透露的？

　　玉知春默不吭声地跟在冯悫后面走，心不在焉的继续思考。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但时间线好像有点不对。
　　《风月和》是以庄有知为主角讲述故事的，最后主角和妻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然而冯悫刚才说，庄有知已经死了？
　　这得过去多年了啊！

　　玉知春小心翼翼地追问冯悫：“晏清兄，庄有知故去多久了啊？”
　　“十八年。”
　　他听着，心存侥幸地想：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没有人记得“玉知春”和“玉知春”当年做的坏事了吧。而且只要他不主动暴露自己的姓名，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
　　那至少短时间内应该没人会找他报仇什么的吧。
　　玉知春乱七八糟地想着。

　　夕阳缀在天边，天色已晚。
　　黄昏已至。

　　冯悫望着街上急着回家的百姓和到处乱窜的小鬼们，问玉知春问：“你不认识庄有知吗？”
　　“听说过一点点。”玉知春保守道。
　　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冯悫知道他是反派“玉知春”，是以待他态度特殊，且想尽办法将他留下。那么，冯悫和“玉知春”有没有关系，他们之间有恩怨纠葛吗？
　　玉知春思考着思考着忍不住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