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天都在卸妆》盐程

15、三月春

　　玉知春练习了两遍，便再无瑕疵。只是画符的速度不比冯悫，需得再手熟些。
　　但写符看的不仅是符文是否正确，也看写出的符箓是否有灵气。
　　他试着写了一张黄符，再次递到冯悫面前：“冯兄，你看我画得行不行？能不能有用？”
　　冯悫放下笔，接过符纸。

　　黄纸上的朱砂字迹还未干，稍不小心就挨到了手指，将指腹染红了。
　　冯悫触摸着符箓，感受着符纸上的灵气。玉知春能够一遍画出符文已足够叫他惊讶，可这充满灵气的符箓更叫他吃惊。玉知春画的符箓所蕴含的灵气竟比他的还甚，但看玉知春言行，似乎只是玄门新人。
　　他不露声色，道：“能用。”

　　玉知春大喜：“我可真棒！”
　　冯悫：“…………”
　　左零：“…………”

　　两人画了整整一天，才画好足够的黄符，又折叠好了，叫左零亲自分送给了每一个人。
　　九华寺的人，包括刘停，都不可信。能信的，仅有他们彼此。

　　有了黄符护身，百姓们安安稳稳地过了好几日。
　　这几天晚上无不好眠，连带着大家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寺里也不再整日闷沉沉的，总算是有了欢声笑语。
　　玉知春和冯悫却在等。

　　祁州城的春雨极多，都是细细绵绵的小雨。
　　玉知春坐在窗前，望着屋檐落下的雨滴和院子里被雨滋润的娇花，与冯悫闲聊：“对方怎么还没动静。他们是在等，还是在想办法破符？”
　　“都有。”
　　“冯兄，你是不是又已经知道了。”玉知春回头看着冯悫。
　　冯悫瞥他一眼：“不知道。”

　　“可以钓鱼执法就好了。”玉知春嘟囔。
　　可惜，百姓没有应变能力，若是拿他们当诱饵，那是必死无疑。可对方又不来招惹他或是冯悫，叫他们被动极了。

　　冯悫听得模糊：“嗯？”
　　“没什么。”

　　又几日过去，百姓们松懈了下来，又出现了新的死者。
　　同样是尸体不见了。
　　虽说是无辜百姓，可总算等到对方出手了。玉知春和冯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后在死者的床上看到了完好无损的黄符。但也有房间里找不到符箓的。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想到了一起。

　　空明方丈现场念起经文，为死者超度。
　　刘停盼着冯悫能彻底解决此事。

　　外头围观的百姓躁动起来，他们在九华寺住了两月余，可还是改变不了死亡的命运，何必再在这儿住下去。反正都是死，住在哪儿不行？
　　“老子受不了了，老子要回家！就算死，老子也要死在家里！”有人扬声道，语气里充满了暴躁。
　　“还以为终于要结束了，没想到……”
　　“方丈、刘知州和法师都在想办法，大家不要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不会叫我们都死在这里的！”
　　“回家！至少回家了，我一个人住的舒舒服服的，死也是一个人死，不会连累别人。”
　　“这黄符是不是真的有用啊！张大的黄符好像还带在身上呢，人就没了。”
　　……
　　百姓们议论纷纷。

　　玉知春和冯悫没有理会，转头就走。左零要跟着，玉知春回头与他道：“左哥，我看百姓们的情绪高涨，可能要暴走。你留下来，帮着押一押，别让他们离开九华寺了。”
　　左零略有迟疑，瞥了冯悫好几眼，才听从玉知春的话，留在了寺里。

　　身后刘停还在追问二人去哪儿，被左零拦住了。
　　直到出了九华寺的大门，外头空无一人，安静至极。玉知春才轻声道：“还是我们有先见之明。”
　　冯悫：“……”
　　那日玉知春问他，能不能在符文上做点手脚，在驱挡蛊虫之余添一个追踪的效果。他想了想，便将二者融入到了一起。
　　如今死者失踪，黄符跟着消失，他们便可以寻找黄符的方式，追踪到死者的下落。不过追踪的效果有长短的限制，若是超过一定距离，就无法找到了。

　　冯悫凝神感受过，跟着黄符所在的方向行走。
　　路上安安静静，唯有春风吹过田野的声音，偶尔也有鸟雀的清脆啼鸣。

　　“冯兄，聊天吗？”
　　玉知春随口找了个话题：“左哥是朝廷的人，你和左哥是同路人，也是朝廷的？”
　　冯悫未答。玉知春显然是明知故问，是以，冯悫反问：“你呢，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玉知春模糊了冯悫的语意：“我本来是不准备来这儿的，是冯兄你说的，南方有傀儡出没，我难以保障自己的安全，才厚着脸皮跟着冯兄你的。”

　　冯悫语塞。
　　他知道玉知春聪明，但没想到，玉知春一开始就知道他说的南方有傀儡的话是假话。
　　越是如此，冯悫越是不敢小看玉知春。

　　走出十里地左右，二人停了下来。玉知春蹲下身，正要捡起掉在地面的黄符。
　　旁边是半人高的草丛，郁郁葱葱的。一条小蛇藏在里面，冲着玉知春游过去，速度极快。待快到玉知春面前，金蛇游动的速度都快飞起来了。
　　它张大了嘴巴，直冲玉知春。

　　玉知春一心捡黄符，没有注意冲过来的小金蛇。
　　冯悫眼疾手快，左手拽住玉知春的后衣领猛地一拎，右手上前抓住小金蛇的七寸，狠狠地掼到了出去。怕没掼死，他又补了一记，以术法击中小金蛇的脑袋。
　　小金蛇被术法击中的瞬间，整个蛇身都抖了抖，而后躺在草丛里，再不动弹。

　　玉知春心有余悸，回过身来冲着冯悫作揖：“感谢冯兄的救命之恩。”冯悫刚要扶起他，就听他继续说道：“已经两恩了，看来只能给冯兄当牛做马才能回报了。”
　　冯悫：“……”

　　玩笑过后，玉知春将捡到手里的黄符递给冯悫：“应该是不小心掉了的。还是被发现了？”
　　冯悫将黄符销毁。一道明火点燃黄符，连灰烬都没有。他道：“看看今后就知道了。”

　　两人回了九华寺。
　　暴动的百姓已经被安抚好，没人再吵闹着要离开，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左零也松了口气。他难得主动问了句：“怎么样？”
　　玉知春摇头，没说话。

　　晚饭后，三人窝在房间里。
　　左零眉宇间缠绕着担忧，却见玉知春慢慢挪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他仔细听着，点点头，应了玉知春的话。

　　夜色再次笼罩着九华寺，天上没有一点星辰。前几日好不容易恢复的点点喧闹也消失了，只剩一片寂静。
　　偶尔有风，传来阵阵清香。
　　玉知春躺在床上，双眸紧闭，似陷入了美梦。冯悫躺在他隔壁的床上，两人相隔仅两三尺的距离。
　　不知几时，冯悫忽然睁开双眼，目光里尽是清明。他微哑的声音在黑夜里突兀地响起：“玉知春。”

　　玉知春猛地被惊醒：“嗯？”
　　冯悫的声音是许久未说话的喑哑，玉知春的声音却是刚刚醒来的慵懒，有点像收起指甲的猫爪子在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冯悫道：“出事了。”
　　为了等对方的动作，玉知春睡觉时连衣服都没脱，这会儿闻言便跳了起来：“走！”

　　两人冲了出去。
　　玉知春一边跑一边道：“冯兄，你怎么知道出事了？”
　　“我没睡，听见了。”
　　“早说我就不麻烦左哥值班了。”

　　谈话间，两人抵达出事之处。
　　是寺里西北角的几个屋子里，有几个人正躺在床上翻白眼，还有拖着僵硬的身体要往外走的，便剩其他几个被闹醒的人惊恐地抱在一起，瑟缩在墙角。
　　左零分|身乏术，只能在其中一个房间，制服其中一个人。

　　玉知春进门的时候吼道：“别碰他！”
　　左零瞬间撒手。
　　冯悫随即上前，三两下便将那人体内的蛊虫给弄死了。他道：“蛊虫更高级了。”
　　两人霎时间便将屋子里的三个傀儡制服，转至隔壁屋。
　　玉知春接着他的话茬，说：“低级，中级，高级。不过，这回是怎么下蛊的？”又制服了一个屋子里的部分傀儡。两人走在屋外，到另一间屋子。玉知春道：“洗澡的时候？吃饭的时候？”
　　“也许。”
　　任何可能都有，甚至有可能是蛊师破了他们的黄符。

　　始终跟在他们身后的左零道：“白日里有人说黄符没用，要将黄符扔掉。后来虽被我们劝服了，但不知道是否有人没听话。”
　　玉知春魆地抬头，与冯悫的目光对上了。
　　左零眉心微蹙，见二人解决了所有傀儡之后就往回走了，忍不住又说：“玉公子，刚才好像……”
　　“左哥！”玉知春声音略微拔高：“熬了半宿，回去了就赶紧睡吧。”
　　左零抿抿唇，不再说话。

　　三人又进了一间屋。
　　入目便是瑟瑟发抖的几个人抱团在一起，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另两个揪着自己脖颈的人。这两人看似一切正常，只是缺氧一般，呼吸十分艰难。
　　“冯兄？”
　　“蛊虫在吞食他们的内脏。”

　　还没说完，冯悫已经上手。他一个人只能救一个，便一边按住其中一人，一边道：“起手魂门，后至神堂，再路魄户……”
　　玉知春即刻反应过来，跟在后面按着另一个人照做。
　　——虽然他并不能听懂，但是他能照做啊。

　　经过施救，蛊虫被逼出体外。冯悫的反应速度更快，当即便将爬出来的两只蛊虫弄死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惑人的奇香。
　　玉知春被熏得差点神情恍惚，他受不了地捂住口鼻，道：“蛊虫升级，味道也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