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朝第一白莲花记事》秋声去

7、第 七 章

　　“殿下请说。”薛代溪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她片刻前还在一味批判这位明郡王。

　　沈妙漪此刻已不再剥瓜子，转而开始剥席面上的葡萄。

　　论品相这葡萄自比不得她前世见过的，味道倒还不错，只是这一小碟便金贵十足——本朝并无哪个州县种植葡萄，宴饮供奉的葡萄都来自西境之外。当日晚上采摘，以寒冰裹之，自塞外商贸道入西境长平关，再转至水路，过清洹渠，自京南运河入淮河，中途换十数次冰，这才送得各家宴席之上。

　　本身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只是运输的人力物力所耗巨大，才使之珍奇。

　　这样一个并没有多正式的宴会，就能看见在一般大宴也少见的葡萄。只能说这些高门豪族的确当得起一个“豪”字。

　　也难怪原剧情里曲随玉登基后还要受这些大姓擎制。

　　做不能中央集权皇帝真可怜。

　　她想着剥了颗葡萄。

　　那厢曲随玉已提出了他的想法。

　　“在座各位彼此既有相互识得，也有对面不识，不妨趁今日结交一番。在座每位写一份小笺，各自任选席上一人描述其姿仪脾性，由侍童誊抄，再一同放入盒中，各位一同抽取，来猜测一番手中纸笺乃何人所写，又是写的哪位。内容便……诗词赋文皆可，不拘格律；或是引先人诗文也可。大家看如何？”

　　“郡王殿下这主意倒是新奇，不知各位如何看？”薛代溪听完后并不表态，反而看向席间。

　　“我看甚好。”薛兰堂含笑道，“不妨一试？”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表了态，自是赞同。

　　这也不是多意外的事情。一则顾忌曲随玉身份，再则这主意也不算无趣，自然得到了一片应和。

　　沈妙漪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不管怎么变都逃不了作诗作赋的路数。所幸这个男主还给她留了条活路。

　　“只是这法子玩起来自然有输赢，有输赢便要有奖惩才好。”席上一位凤眼丹唇的女子笑盈盈道。

　　沈妙漪看见这女子一侧坐的就是方才那被薛代溪气得一张芙蓉面煞白的翁十七。

　　那女子说完后，便同翁十七悄悄耳语一番，看起来关系极好。

　　这又是谁？怎么就没一个她认识的人？

　　她挑了挑眉。

　　“霍二说得也是。既然是郡王殿下提出的主意，不如这奖惩也由郡王殿下来定罢？”薛代溪略一沉吟说道。

　　霍？

　　沈妙漪听这姓氏，倒是想起这姑娘是谁了。颐京霍姓只有一家，被薛代溪归于和她一类的、曲随玉眼中的备选妻子——凉国公两个女儿之一，这应该是次女，霍茹。

　　凉国公府和翁氏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虽说自前朝起帝便采用科举选官，士庶之隔不再泾渭分明，可到底还是存在的。士族子弟多看不起科举入仕的寒门子弟，也不喜与他们结交。

　　这凉国公府，和宋昭家中一样，祖上都是跟随太.祖起兵的开国重臣，皆是出身草莽。独独不同的是，宋昭母亲出身扶海百里氏，乃本朝大姓，因着这层缘故，门阀对宋氏这一辈倒高看一眼。

　　而凉国公府与士族并无联系，甚至可以说彼此相互看不起，如今放下身段竟同翁氏交好了。

　　翁十七入京日子不长，连薛代溪都还不识得她，却已同霍家姑娘关系非同泛泛了，怎么看也不对劲。

　　士族同朝中重臣交好是帝王大忌，尤其是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也不知凉国公是何心思了。

　　罢了，这些事与她并无干系。心思刹那间百转千回，她敛了心神，看向曲随玉，想知他作何回答。

　　这玩法她肯定会输，毕竟她不仅文盲还脸盲。只希望这惩罚不要太出格。

　　曲随玉思考片刻，温言道:“不如这样，由纸笺所写之人指定未猜中者从写纸笺之人身上讨要一样物件，不拘手段，一炷香内若能成功便罢，若不能，那也罢了，只是咱们得让好好取笑一番。至于猜中者……”

　　见他略有犹疑，薛代溪接话:“到底我才算东道主，这彩头还是我来罢。猜中者若是女子便从我这儿得一支时兴珠钗，男子便得一支狼毛软毫并一方玉泷墨。只是博个彩头助兴，多了也是没有的。”

　　玉泷之墨，产自薛氏本族所在之地，隋州泷郡。其落纸如漆，经久不褪，纸笔不胶，一方可值百金。

　　薛代溪这做派果然比她有钱多了，沈妙漪由衷地觉得自己是个穷鬼。

　　当下并无异议。

　　薛代溪便吩咐婢女取了纸笔来，分发给席上诸宾客。

　　沈妙漪提笔蘸墨，托腮沉思，一时间不知该写些什么。

　　薛代溪凑过来，她忙用手捂了卷面，笑骂:“做什么呢你!”

　　薛代溪一撇嘴，“有什么好遮的，我一猜便知你是写我。断不许你这般躲懒，换掉换掉!“

　　“不是说席上任何人都可？怎你就不行了？”沈妙漪扬眉，“我倒还说你写你长兄躲懒呢。”

　　“今日我没有写长兄，你也不许写我。”薛代溪狡黠一笑。

　　沈妙漪奇了:“那你写谁呢？”

　　“翁十七那事儿还没过呢。”她说到这个名字眉眼间便浮现出几分愠怒，“我可不是心宽到普渡众生的圣人!”

　　“你们两个，那边说什么呢？还不快写，可别叫我们说徇私呢。”

　　一道清凌凌的女子声音传过来，两人立即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薛代溪回道:“哪有呢，我们可没说话。”

　　席间众人忍俊不禁。

　　薛代溪既不让自己写她，沈妙漪便若无其事地将所写之人换成了陆翡之。

　　其它相熟的姑娘并非没有，只是沈妙漪这几年从文盲向半文盲进化的过程中并没有学会如何夸赞一个小姑娘。

　　选陆翡之，倒是讨巧了。

　　一时诸人写毕，婢女将纸笺收拢交给数位书童誊抄。

　　誊抄花了两柱香，诸人玩了一轮行酒令后便完工。

　　薛代溪吩咐自己一个叫莺风的贴身婢女亲自捧了盛放以细绳束成一股的纸笺的托盘，依次走过各桌。

　　轮到沈妙漪时，她略一迟疑，才伸手去拿卷成一束的纸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