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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雁断衡阳(上) ...

  •   怀玉公主新编之雁断衡阳
      01
      “皇上,你预备把怀玉怎么安排呢?”太皇太后回宫,头一件事就是召见康熙。
      “朕当然要封她做皇后。”康熙态度坚决“祖奶奶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怀玉这孩子是块当皇后的料。”太皇太后说完,微笑着不再言语。
      “祖奶奶的意思——”康熙看着太皇太后的笑脸,倒有些糊涂了。
      “现在吴三桂手心里还攥着怀玉的秘密,你把她推到万人之上的位置,岂不是更危险?”
      “祖奶奶说的是——要不让她去盛京?吴三桂朕迟早是要收拾的,等事情平息了,‘明朝公主’的传言就死无对证了。”康熙恍然大悟,忙吩咐“图德海,通知青青给贵妃娘娘收拾东西。”
      “慢着。”太皇太后叫住图德海“青青丫头实在是不靠谱,冒冒失失,我的宝贝曾孙交到她手里我可不放心——这次我在宫外寻了一个可靠的丫头,侍奉人很细心,叫乌雅如吉,叫她跟着一块儿去,等我曾孙落地了,叫她先回来。”
      “说不定还没等龙儿降世,吴三桂就被朕收拾了呢!”康熙在太皇太后面前还像小孩子一样,不甘示弱。
      “好啊,我跟你打赌!”太皇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要是赌赢了,怀玉回来就当皇后——不过你要是输了——”
      “随便祖奶奶怎么办。”康熙胸有成竹。
      “这可是你说的——我是老人家可以跟怀玉悔棋,你是君子一言喏!”太皇太后嘟起嘴,突然笑道“你就娶乌雅如吉为妃。”
      “好啊!”康熙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他觉得自已赢定了“驷马难追!”
      没想到,事非人愿,半年之后,赢的人是太皇太后,乌雅如吉带着四阿哥胤禛回宫了,太皇太后对外宣称四阿哥是乌雅如吉所生,堵住了吴三桂想造谣的嘴巴。吴三桂等藩王到康熙二十年才全部收拾干净。等怀玉顶着“皇贵妃”的头衔回到宫中,乌雅如吉已经成为德妃了。
      02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怀玉刚刚回宫,乌雅如吉就带着四岁的胤禛来向她请安。
      “妹妹客气了,以前的日子,多谢你照顾。”怀玉经历几场变故早已经温和了许多,也接受了康熙必定不止一个妻子的事实,但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还是有些触动“几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
      “几年不见?”小胤禛觉得奇怪,仰头看看乌雅如吉,又看看坐在殿上怀玉“我从没见过娘娘呢——您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和我额娘抢皇阿玛?”
      “禛儿!”乌雅如吉吓了一跳,忙阻止胤禛说下去。
      “童言无忌,没关系的。”怀玉心里虽然很难过,但面上依然笑语嫣然“对不起啦,不过我跟你保证,你皇阿玛绝不会因为我冷落了你额娘的。”
      “敢跟我拉钩吗?”胤禛严肃的脸庞渐渐浮现出笑容,蹒跚着走到怀玉跟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来,煞有介事。
      “好啊。”怀玉把小拇指钩上胤禛的小指头——这是她四年后第一次抚摸自己的骨肉。

      “听说今天胤禛来看你了?”康熙多年不见怀玉,此时她回来了,他恨不得天天晚上守着她,再不让她离开。
      “是啊,他还跟我约定了呢。”怀玉靠在康熙怀里,轻声说。
      “哦?约定了什么?”康熙好奇极了。
      “你不会冷落了如吉。”
      “什么?”怀玉的声音轻得可以融化在空气里,康熙没有听清。
      “你不会因为我亏待德妃吧?”怀玉抬起头来,仍旧笑着。
      “朕……朕从来没有碰过她——朕的心里只有你,怀玉。”康熙心慌意乱起来,突然一把搂过怀玉“胤禛是我们的孩子,朕明天就告诉他。”
      “不要,我不许。”怀玉挣扎着推开康熙“祖奶奶的苦心,不能白费了。”
      “可是……可是现在吴三桂已经解决了啊——”
      “那台湾呢?郑成功的后人要是知道清朝的皇子里有一个留着明朝皇室的血,皇上又该如何?”怀玉将头靠在康熙的胸口“玄烨,儿子是不是我的,真的不重要。最要紧的是,这天下是你的。我只要时常能看见他就好了。”
      “怀玉……”康熙一时动情,不知道说什么好“将来我们再生个公主吧!”
      “嗯——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不要让我失信于胤禛!”怀玉把小指头伸出来,勾上康熙的小指头“不许反悔了哦。”
      03
      “胤禛,喜不喜欢皇额娘啊?”康熙为了履行对怀玉的“承诺”,这夜来到了德妃的寝宫。
      “嗯,她是个守信用的人,我喜欢她。”胤禛根本不知道看如吉的脸色,脱口而出。
      “那么,你愿不愿意去陪她呢?她很寂寞哦。”
      “为什么她会寂寞?”胤禛觉得很奇怪“她一个人住吗?”
      “对呀,而且她没有孩子。”
      “哦……”胤禛好像明白了,可突然又道“那我去陪她了,我额娘不就没孩子了?额娘不会寂寞吗?”
      “她很快会有新的孩子的。”康熙对着如吉演戏似的笑了一下“图德海,送四阿哥去皇贵妃那里。”
      “小主子,跟咱家走吧。”图德海弓着身子,牵起胤禛的手,打了秋千“奴才告退。”便退出去了。
      “娘娘娘娘,小阿哥来了!”青青再次听见脚步声,兴冲冲地跑进屋子里,怀玉把书扔在桌上,不耐烦地说“青青,我真想把你嫁出去!”
      “嫁出去——嫁给谁呀?”青青凑上前,吓了一跳。
      “图德海!”这下青青只差没尿裤子了。
      “奴才遵皇主子吩咐,把四阿哥带来了。”等她一回头,却看见图德海牵着胤禛的手站在门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一面利索地站起来,退到一旁。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胤禛很喜欢这个和他拉钩的女人,请安的声音也很洪亮。
      “今天很晚了,你先去睡觉吧!”怀玉虽然很想和儿子多玩一会儿,虽然十分激动,但她努力克制自己“青青!”
      “在!”青青大概还没缓过劲来,打了个哆嗦。
      “以后就让青姑姑照顾你吧——不过,你要小心点哦。”怀玉看着青青,扑哧一笑。
      “为什么呀——”胤禛很不解。
      “因为她从小跟我在一起,经常冒冒失失,摔碎了碗什么的是常有的事。我呢,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胤禛跃跃欲试。
      “你要好好替我改造她,哪天她要是稳重了,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娘娘——”青青听出怀玉拿自己开心,又急又气。“儿臣知道啦!”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青青只好老老实实带胤禛去偏殿休息。
      “图德海,替我谢谢皇上。”怀玉送走了胤禛,又回头答谢图德海“皇上今天……在德妃那里吗?”
      “回娘娘话,是”图德海以为怀玉吃醋了,答话有些窘迫。
      “嗯,记得带一套《资治通鉴》去哦。”怀玉想起建宁曾经跟她说的笑话,不由引经据典起来。
      “额……嗯……奴才告退。”图德海觉得更窘了,红着脸退下。
      04
      “皇额娘,今天皇阿玛问我长大想做什么。”转眼四阿哥到了上学的年龄(虚龄6岁),每日天没亮就去书房读书,太阳落山了怀玉才能见到他。
      “你怎么回答的?”怀玉把他牵到跟前,仔细擦他额上的汗珠。
      “我说我要像皇阿玛一样有本事——”胤禛说得踌躇满志,可突然又不说了,低下头道“可是……”
      “可是什么?”
      “太子哥哥好像不高兴——皇额娘,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没有说错啊,说得很好——如果你和皇阿玛一样优秀,就可以好好辅佐太子哥哥了不是吗?”怀玉把胤禛搂在怀里,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对了,听青姑姑说,皇额娘快要有孩子了是不是?”胤禛无邪的一问搅乱了怀玉的思绪,接下来一句话,使怀玉突然心如刀绞“恭喜皇额娘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嗯……谢谢小胤禛的祝福。”怀玉强颜欢笑“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妹妹——额娘也要有孩子了,我希望额娘生个阿哥。”胤禛说得一本正经。
      “为什么要额娘生阿哥?”怀玉被胤禛逗乐了,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
      “如果额娘生了格格,皇阿玛会不会把我送回额娘身边?额娘对我一点儿也不好……不像皇额娘把我当朋友。”胤禛低头玩着腰饰上的穗子,说了真心话。
      “不是这样的,额娘也爱胤禛,只是方式不一样,知道吗?”怀玉不能把真相告诉他,只是淡淡说着“以后无论怎么样,要好好孝顺额娘,答应我。”不知为什么,怀玉此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自己终将离去。

      “祖奶奶,您找孙儿有什么吩咐?”康熙正被台湾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却听说太皇太后有药事跟自己说,忙放下手头的公务去见太皇太后。
      “听说,怀玉的乳娘兰姨投靠了郑克塽?(我假设兰姨逃脱了)”太皇太后没有了往日的轻松自如,变得严肃起来。
      “您……您知道了?”康熙本想瞒天过海,却不知自己低估了太皇太后的洞察力。
      “怀玉的身世,除了我们和佟家人知道,再就是吴三桂和兰姨——如今兰姨反清之心不绝,又去投靠台湾,万一让她知道怀玉将为皇室诞下血脉,只怕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施琅将军已经箭在弦上,你瞒过了我,万一动摇了军心可怎么好呢?”
      “祖奶奶说的是。”康熙感到很惭愧,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太医前日报我,说如吉的龙胎太过虚弱,只怕难保——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只能重施故技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太皇太后一脸凝重神色。
      “孙儿明白,一切以大局为重。”
      “只是委屈了怀玉丫头——不过血缘是真的,名分都是身外之物,她这么懂事,应该会明白的。”太皇太后心疼怀玉,但也无可奈何。
      康熙二十二年六月,怀玉生下了一个“先天不足”的格格,出生即没。乌雅如吉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小公主,起名“静澜”。八月,台湾收复。
      注:其实孝懿皇后的公主生于康熙22年6月,闰6月夭折。德妃的女儿生于9月,即温宪公主。我这里是根据剧情需要虚构的,把温宪公主说成怀玉的亲骨肉。同时略去了德妃生的其他几个孩子(六阿哥、七公主和十二公主)。
      05
      “静澜的事,朕……”过了很久,康熙才鼓起勇气面对怀玉。
      “没事啊,‘静澜’,人如其名,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澜,她名字里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多好哇。”怀玉并不悲伤,反而很开心。
      “朕恨不得马上昭告天下,胤禛和静澜的生母就是你。”康熙很认真地说“现在没有人能威胁朕了,朕是天下真正的主人。”
      “劳师动众,我不喜欢——孩子们也会觉得很奇怪的,母亲换来换去——”怀玉撒娇似的说。
      “好,不换了!”康熙突然眼前一亮“朕要封你为皇后,这样,你不只是胤禛静澜的母亲,你还是天下黎民的母亲!”
      “哈!白十二,你好聪明哦!”怀玉没想到康熙在这儿等着她呢“你是说真的吗?”
      康熙很是得意“当然了——你还记得我叫白十二?真怀念以前的日子,不知道吴大哥和建宁好不好。”
      “嗯,这么多年了,他们隐姓埋名。不过也好啊,远离纷争,不像我们,要为国家所累。”怀玉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不由感叹。
      “相信朕,从今以后,朕不会让你受丝毫的委屈了。我们会和寻常夫妻一样幸福。”
      “怀玉从来没有不相信你。”怀玉凝视着康熙,两人热烈拥吻。
      “青青姑姑,罚钱!” 突然,胤禛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浪漫气氛。
      “奴婢该死奴婢该罚。”青青心虚了,慌忙退了出去。
      “胤禛,罚钱是怎么回事?”康熙远远望见四阿哥在花园的凉亭下,便吩咐图德海把他带过来。
      “皇额娘给我一个任务,要我改造青姑姑——方才,我看见她鬼鬼祟祟朝皇额娘的寝宫偷看,于是便叫了出来,打扰皇阿玛和皇额娘,还请皇阿玛恕罪。”
      “青青,你是不是被罚得月钱都没了?我可不借你。”怀玉佯装生气,取悦青青。
      “娘娘,还是您了解我——”青青傻傻地笑了“不过,您都要当皇后娘娘了,不至于看着青青饿死吧?”
      “你还听到什么了,快说!”怀玉听青青把“皇后”的事听去了,又羞又气。
      “没有了没有了——”青青连连摆手,怀玉扑上来就要打,被康熙拦下“胤禛还在这儿呢,你这样调皮,朕怎么放心让你母仪天下啊?”
      “后悔啦?现在还没下旨,您还来得及。”康熙这样说,怀玉就转移目标了。
      胤禛在一旁看着,觉得怀玉真是可爱,心里想“要是我真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06
      “怀玉给祖奶奶请安,祖奶奶吉祥。”即将成为皇后的怀玉,这日来到太皇太后的住所,祖奶奶已经搬离了颐寿园,如今住在慈宁宫。太后由于前皇后的事,自觉心中有愧,在佛堂悔过。
      “怀玉丫头,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说你会当皇后,像我一样成为太后、太皇太后,没想到,还真让我说着了。”祖奶奶还是跟几年前一样调皮“我很有先见之明对不对?”
      “对啊,怀玉对祖奶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怀玉摇头晃脑,好像在背经书一样。
      “不许学图德海。”祖奶奶不开心了“换一套新鲜的,不然,我不认你这个孙媳妇。”
      “不管怎么样,怀玉心里都感谢祖奶奶。”怀玉收敛起笑容,温柔真诚地说。
      “你不怨我把你的孩子挂在别人名下吗?”
      怀玉摇头“怀玉既然是皇后,天下的孩子都是怀玉的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何况,当初是我顾念多年养育之恩,放走了兰姨。谁也不能怪。”
      “我最喜欢你识大体,这是成为皇后最重要的素质。我已经跟玄烨说了,今后静澜丫头就留在我身边,你想她了,就到祖奶奶这里来玩。”
      “对如吉不好吧? ”怀玉心中永远惦记着别人。
      “我相信玄烨会给她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孩子。”祖奶奶和颜悦色“情有独钟,不代表就要专宠一人,怀玉你说对不对?”
      “他是皇上,这一点怀玉已经明白了。前皇后就是因为不懂陪侍君王之道落得如此下场,怀玉一定引以为戒。”如果说不嫉妒,那肯定是假的,但怀玉历经多年的风雨,早已经成熟了“我希望如吉能早日得子,毕竟她也帮了我许多。”一番话说得祖奶奶连连点头。
      元旦,怀玉正式戴上皇后凤冠。
      “怀玉,你是朕的皇后了。”洞房花烛夜,康熙在红帐内拥吻怀玉。
      “你会厌倦吗?怀玉总有一天会变成老太婆的。”
      “那时候朕比你还老呢,你会嫌弃朕吗?”
      “会呀——”怀玉故意拖长音调,康熙半恼着扑向她“好哇,你敢嫌弃朕!”说话间两人便在龙榻上玩闹起来。忽然康熙看见一方黄巾从怀玉袖中跌落,忙拾来看,见缝缝补补的巾帕上写着“龙在天涯”怀玉也停下来了。
      “当日这方帕子被韵贵人撕破,我又仔细把它缝好——被兰姨劫持的时候,是这方帕子支撑我等到回来的那天。生胤禛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看见它就好像看到你一样……”怀玉说着,眼泪流下来。
      “朕不在天涯,以后,朕就在你身边——永远都在。”康熙一把搂过怀玉,内心百感交集。
      “现在四海乂安,朕倒想看看江南是什么样子。你跟朕一块去吧。”快要入睡的时候,康熙轻声说“朕还想去拜祭明太祖。”
      “拜祭明孝陵?”怀玉一惊“好是好,只不过——”想起几年前终南派的刺杀行动,怀玉不寒而栗。
      “朕是光明正大的去,不会有事的。”康熙信心满满。“你带着胤禛一块儿去,静澜太小了,以后再带她去吧。”
      “好。”多年不曾出宫,怀玉也坐不住了——而且,她出生在南京,多少有点想故地重游。
      07
      “皇额娘,为什么静澜不能去啊?”胤禛努力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把妹妹带上车,觉得很沮丧。
      “她太小啦,还睡在摇篮里呢。”怀玉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可爱,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等你教会了她背唐诗,我们就一起去。”
      “还是皇额娘好,额娘从来没亲过我。”胤禛渐渐开心起来“听青姑姑说,皇额娘从前还扮成男孩子在外面给青姑姑买糖葫芦吃,胤禛也要。”
      “青青你这个乌鸦嘴,什么都往外说!早晚我得被你卖了!”怀玉嗔怪坐在一旁的青青,胤禛最喜欢看怀玉逗青姑姑,在一旁嘻嘻偷笑,还不忘给青姑姑作鬼脸。“如果你皇阿玛同意,我们就这样办。”
      “那要是皇阿玛不同意呢?”胤禛知道康熙对他格外严格,实在不相信康熙能同意他出去吃糖葫芦。
      “那……”怀玉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胤禛更觉得没希望了“那我们只好偷偷溜出去啦。”
      “嗯!”胤禛觉得很刺激,拍起手来。

      “胤禛,这些日子朕去考察官员政绩,不在行宫,你要好好读书,不许偷玩——回京朕要你背《大学》”果不其然,康熙没有允许胤禛出去胡闹“怀玉,你要好好监督他。要是他回去背不出来,朕连你一块儿罚。”
      “哦——罚什么啊?”怀玉有点儿害怕了,小声问道。
      “朕还没想好呢,你这么没信心?”康熙看出怀玉似乎心怀诡计,暗暗笑起来。
      “有!”胤禛赶紧大声说“男子汉大丈夫,胤禛绝不连累皇额娘!”
      “有志气!”康熙很满意胤禛的表现,拍拍他的肩膀。怀玉也松了口气。
      “皇额娘,我们现在出去吃糖葫芦吧?”康熙前脚刚走,胤禛就坐不住了。
      “不行不行,你还是先去背《大学》吧。”怀玉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回京倒霉。
      “吃糖葫芦要不了多久的,半天,就半天——求您了——”胤禛毕竟是小孩子,玩心大过一切。
      “好吧!”怀玉相信自己的儿子,吩咐青青备上普通男子的服饰,带着胤禛溜出行宫
      08
      “哇,不止糖葫芦,街上好多好吃的,真香!”胤禛来到了闹市,看得眼花缭乱“要是都能尝遍就好了——我还要带给妹妹吃。”
      “静澜还没长牙呢,怎么吃呀?”怀玉扑哧一声“我先给你和青青买两串糖葫芦吧。”
      “嗯……谢谢皇……”话没出口,胤禛意识到自己要说错了,忙改过来“谢谢——哥哥?”
      “还好你没叫错。”怀玉拍拍他的脑袋。
      “为什么不让我叫你爹啊?”胤禛不解。
      “我有这么老吗?”怀玉自我感觉良好“至少比你的亲爹英俊潇洒多了吧!”胤禛笑着点头,他怕要是说了真话,就没糖葫芦吃了。
      糖葫芦终于到手了,胤禛和青青比赛一样的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了我们就回去,我要监督你背书。”怀玉看着胤禛胃口极好的样子虽然很欣慰,但也忘不了康熙的吩咐。
      “其实我不仅想吃糖葫芦。”胤禛觉得扫兴,不住嘟囔起来“我也想遇见‘白十二’和‘吴非’那样的好兄弟。”
      “青青!你还说了什么?”怀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真的要把我卖干净是不是……”
      “没了没了——小少爷只知道白十二和吴非的事——后面的人家还没来得及讲……”青青往胤禛身后躲。
      “没来得及讲?哦,你还准备讲是不是?”怀玉哭笑不得“干脆,我在宫里开个说书馆好不好啊?”
      “不用了不用了,奴才今后一定不再说了……”青青还是知趣的,怀玉也拿她没辙。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追究。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们回去时赶上了午膳,饭后胤禛乖乖背书,日落前《大学》已熟了大半,怀玉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第二天,康熙预备带着怀玉去明孝陵。
      09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浩浩荡荡,皇帝的銮舆抵达明孝陵,百官接应。
      “众卿家平身。”
      “谢万岁。”
      怀玉看着朱元璋的圣德碑,心情颇有些异样——明太祖是她的祖先,但他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在,他的后代成了下一个王朝的皇后,来这纪念他。她的心思很乱,虽然康熙近在咫尺,可她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恍恍惚惚的,仪式就要接近尾声了。
      “神州不灭,日月长存!”多么熟悉的声音啊,果然,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怀玉,不用慌。”康熙一把搂过她,把她带到角落里,一群侍卫死死守护在他们前面,和黑衣人厮杀。
      突然,一个黑衣人看到怀玉,意欲把她劫持,还没伸手,一位白衣男子出手将他打退,旋即又帮助侍卫们打退其他逆贼。很快,逆贼们一一就擒。
      “臣等失职,让皇上,娘娘受惊,罪该万死。”回到行宫,两江总督很快前来请罪。
      “你们护驾得力,也算将功折罪了。”康熙历经世事,早已处变不惊“查清逆贼的来历了么?”
      “回圣上,他们是江浙沿海的渔民。因当地匪寇横行,他们的财产损失巨大,但官府并不知情,所以仍旧逼迫他们纳税。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假冒南明余孽,企图造反。”
      “也就是说,是‘官逼民反’?”
      “皇上圣明。”
      “如此,朕命你好好督察,派精兵荡涤海寇,并免除当地渔民三年赋税。至于那些渔民,倘若有心改过,过几日便放归原籍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领旨。”总督对皇帝万分佩服。
      “再有,朕问你,当时护驾有一白衣男子,你可知是何人?”
      “臣想应该是江南豪侠吴非。”
      “吴……吴非?”康熙坐直了身子。
      “他在江南游历多年,路见不平就要出手相助,名气很大——他的标志便是素衣飘飘,故也有人叫他素衣侠者。臣等多次想请他出仕,报效朝廷,奈何他形迹不定。”
      “知道了,你下去吧。”康熙心中已经了然,念道“吴大哥倒落得逍遥!”
      10
      “皇额娘,您有没有事” 怀玉刚回行宫, 胤禛不顾丫鬟们阻拦,执意来到怀玉床前.
      “你皇额娘可是有功夫的人呢,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怀玉见了儿子,刚才的惊吓早已消散。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胤禛夸口?”康熙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胤禛的身后“都当了皇后了,坏脾气还是改不掉。”
      怀玉嘟起嘴转头不看康熙“你不也一样,拆人家的架子,让别人下不了台!改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胤禛几招,是不是三脚猫,他说了算。”
      “好呀好呀,我要保护妹妹!” 胤禛求之不得。
      “先把《大学》背了,你想挨罚啊?”康熙捏了捏胤禛的鼻子“快去吧,朕有话跟你皇额娘说。”
      “儿臣告退。”康熙泼下的冷水使胤禛成了打了霜的茄子,只得乖乖离开。
      “那些人,和兰姨有关?”康熙还没说话,怀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没有,不过是一些穷苦百姓被逼无奈而已,朕从轻发落了,毕竟大家都没事。”康熙坐下来,握住怀玉的手“是朕不好,不该带你去孝陵。”
      怀玉摇摇头“你是好意,我明白。不管是谁的天下,只要百姓安居,就是好的。”
      “还有一件事,朕应该告诉你。救你的人,是吴大哥。”
      怀玉愣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恍如隔世。
      “皇上还想再见他么?”怀玉半晌方道。
      “有缘则聚,就像当初,我们谁也无法预料相逢。”康熙一时感慨“以后朕恐怕还要多次巡视江南,说不定,白十二还能遇见吴非。”
      “不能少了我这个三弟。”怀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当然了,少了谁也不行。”康熙把怀玉搂住“既然你已经受了惊吓,不如我们早日回京吧。朕也还有些台务要与京中大臣商议。”
      “怀玉不要紧,只是皇上若有要事,即刻就回去吧。”
      “朕不许你说自己不要紧,你和万里江山同等重要。”康熙听怀玉这样说,想起多年来她受的委屈,不由心疼。
      两个月后,皇帝一行返回京城。
      11
      “怀玉丫头啊,你可吓死祖奶奶了!”刚一回宫,怀玉自然要去慈宁宫问安。太皇太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怀玉平平安安出现在自己面前。
      “都是怀玉不好,让祖奶奶担惊受怕。”怀玉看着祖奶奶显得越发憔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太皇太后听闻,嗔怪道“怀玉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太会说话’!分明不是自己的过失,还要往自己身上揽——你这不是让人不心疼都难!”
      “启禀太皇太后,小格格哭闹着叫您抱,乳母哄不住。”正说话,苏麻拉姑进来了,怀玉听见“小格格”,不由悸动。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事不需要禀报,直接把静澜抱给我就是啊!”太皇太后很无奈“你真是老糊涂了!”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苏麻拉姑忙出去把静澜抱给太皇太后,小格格已经满了周岁,眼珠四处张望,本在哭闹,当看向怀玉时,不知怎么竟不哭了,伸手要怀玉抱。
      “给皇后娘娘抱抱。”太皇太后并不接手,心里想毕竟是母女天性,很是宽慰。
      “额——娘——”扑进怀玉的怀里,静澜居然说出了平生的第一个单词。怀玉几乎要哭了。
      “德妃娘娘吉祥!”正在此时,苏麻拉姑看见德妃正在门口,忙躬身行礼。
      “臣妾给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请安。”如吉看见自己的女儿(皇上对她隐瞒了掉包的事实)把第一声“额娘”给了怀玉,心中有些凄凉,但却无法表露。
      “如吉,你来了呀。”太皇太后始终觉得皇室利用如吉,对她多少不公,因此对她比其他妃子格外温柔几分。
      “静澜你看,这才是你额娘呢,我是你皇额娘哦。”怀玉主动走向如吉,好让静澜的注意力转移,连太皇太后都很意外“如吉,你也抱抱自己的女儿吧!”
      “臣妾不敢,皇后娘娘才是小公主的皇额娘。没有您,就没有如吉的今日。”乌雅如吉先是回避,低头不让自己的真心显露在外。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还是不要生疏了才好。”怀玉深知成为国母最重要的便是雍容大度,仍旧把静澜送到如吉怀中。如吉看着怀玉,感激涕零。
      “娘娘,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骨肉生生往别人怀里推呀!”回宫路上,青青抱怨着“奴婢都替您委屈!德妃当初和奴婢一起伺候娘娘,转眼自己倒成了娘娘了,还跟您抢皇上——”
      “青青!”怀玉停下脚步,转身责备道“很多事情,你既然不清楚状况就不要妄自议论,何况这后宫人多嘴杂,你这样的脾气我实在很不放心。倘若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我真要把你送出去嫁人了!”
      “奴婢不说就是了……娘娘不要让青青离开您……”青青还是听得出好坏,连忙知趣地闭上嘴巴,紧跟在后。

      12
      “今天静澜开口说话了呢。”晚上康熙批完奏折便到怀玉的寝宫安歇,怀玉端了一盏碧螺春来给康熙。
      康熙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她说的是什么?是不是‘皇阿玛’呀?”
      “少臭美了!”怀玉在康熙面前还是一派天真“是额娘哦!”
      “朕好嫉妒你!”康熙放下茶来,搂住怀玉的腰“不过朕甘拜下风。”
      “玄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玩笑了一阵,怀玉忽然沉默一会儿,看着康熙的眼眸,温柔地说。
      “什么?朕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你叫朕的名字。”
      “一定不要委屈了如吉……不,不止是如吉,还有后宫其他的妃嫔。”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康熙松开手,转过身去,脸上扫过一丝阴霾神气。“这不值得。”
      “玄烨,我是为了我们的天长地久啊!”怀玉平静地继续说下去“在怀玉心里,再没有什么比与玄烨天长地久更重要的事了。怀玉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只想和后宫中姐妹一起陪着你——如今玄烨专心怀玉一人,固然可贵,固然美好,可怀玉身为皇后,每天面对其他姐妹,却觉得心里有千斤重担,压得怀玉喘不过气来。玄烨若果真爱惜怀玉,就请让怀玉心里的愧疚少一点。哪怕不是天天来看我,只要我知道你一切都好,这就够了。”
      “怀玉……”康熙真的被震撼了无语凝噎。
      “命运既然让我们相遇在帝王之家,我们就必须遵守帝王之家的游戏规则……如果有来世——”
      “若有来世,玄烨愿做山间牛郎,与怀玉偕□□白头!”康熙不等怀玉说完,激动抢白。
      “那,怀玉的请求,玄烨可答应?”
      “朕答应你。”康熙点头,又笑道“只是今后来你宫里,可不要把玄烨拒之门外啊。”
      “若你明日还来,我可不敢保证。”怀玉牵起康熙的手“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朕要好好珍惜这小别前夜,否则又不知隔多少个‘秋天’才能见到你了。”
      “很好算呀,”怀玉打趣道“如今后宫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共计20位(我虚构的数字哈)倘若每位以此承受恩泽——”
      “你敢取笑朕!看朕怎么收拾你——”怀玉躲闪不及,终于和康熙相拥红帐里。
      13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这日天气清朗,众后宫女眷齐向怀玉请安。
      “众姐妹不必多礼。”怀玉华贵大气,言语得体“近日我翻阅敬事房记录,皇上时常惦记诸位,如此后宫雨露均沾,更当和睦,为皇室开枝散叶。”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底下众妃嫔一团和气,怀玉很是高兴。
      “你们都散了吧,我就不耽误各位了。”说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话,怀玉叫了散。
      “昨儿个皇上去了谁那?”出了怀玉处,宜妃头一个卸下脸上的假笑,转身问众姐妹。
      “皇上昨日在我宫中看奏折看到亥时,还叫我先睡。”成妃一脸不情愿“我就不明白了,这哪里算什么雨露均沾?”
      “就是就是。”定嫔前几日被翻了牌子“皇上来咱们这儿,做什么都心不甘情不愿似的。人是来了,可心还在坤宁宫呆着呢!”
      “其实皇后娘娘是真不错……”如吉小声说“要不是皇后娘娘好言相劝,我们也得不到今日的好处——比起皇上完全不来,如今也算是进益了。”
      “哼,她那是猫哭耗子。”温妃是前皇后(成韵)的表妹,一直把怀玉视为眼中钉“牢牢把着皇上的心,当然什么好话都敢往外说了,这样的虚情假意还有人信!”
      如吉也不敢言语了,后面还有几个晚辈的妃子想替怀玉说话,也都住了嘴。
      “皇上,该安歇了。”图德海端着绿头牌来到康熙面前,小声提醒。
      康熙看都不看这些牌子,一副愁眉苦脸相。突然却来了精神,转头问图德海“朕有多久没去怀玉那里了?”
      “额……回皇主子,有些日子了。”图德海也对各位妃子的频繁殷勤烦不胜烦,巴不得康熙早日去坤宁宫。
      “好,跟朕去坤宁宫!”康熙当即放下奏折,飞也似地出去了。
      “皇——皇主子——等等奴才呀——外面黑——”图德海慌忙提了一盏宫灯,跟了上去。
      “青青,去铺床吧。”怀玉眼见着自己亲手熬的荷叶粥一点点的变凉,心灰意冷。
      “娘娘,要不再等等吧?”青青每天都不死心。
      “你很烦內!”怀玉起身抬头,目光正落在康熙身上“皇……皇上?”
      “想朕了对不对?”康熙一个箭步上去抱住怀玉。
      “才不是呢——”怀玉觉得自己要透不过起来了,心脏砰砰直跳“皇上今天怎么没去别的姐妹那里?”
      “你欺君!”康熙把怀玉移到自己眼前“你明明天天在等朕”康熙边说,边笑着看桌上的碗。
      “你讨厌,拿人家开这样的玩笑,不理你了。”怀玉羞恼得很,挣脱了康熙的手,转过身去。
      “好了好了,小别胜新婚,你真忍心把朕往门外推么?”康熙从身后一把拥住怀玉,对着她的耳朵呢喃“不能见你的日子,朕每一个时辰都像一年那么难熬。”
      “我又何尝不是呢?”怀玉终究是被软化了,任康熙亲吻。
      14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莹姐姐难得来宫里,快快免礼。青青,赐坐。”怀玉对大哥和大嫂的事一直心中有愧,待钮祜禄莹儿自然分外体贴。
      “舜安颜的课业可好?”等莹儿坐定,怀玉关切地问。舜安颜是莹儿与叶克书(傅荣)的唯一血脉,怀玉特意关照他在官学中读书,希望他早日成才,完成他阿玛未了的抱负。
      “多谢娘娘关心,小儿贪玩不懂事,家里都惯着他,我也无奈何。”莹儿说得很无奈,自从叶克书死后,莹儿郁郁寡欢,从来没有真正地走出来。
      “小孩子嘛,舜安颜毕竟还小,等两年玩醒了就好。”怀玉宽慰道“不如……我跟皇上说说,让他进宫和皇子们一道读书吧?宫中教学一向严厉,或许能磨砺了他的性子。”
      “多谢娘娘!”莹儿忙起身相谢,怀玉同时起来扶住了“莹姐姐快别这样,我做什么也弥补不了对你的歉意——”
      “别说了……”莹儿想起叶克书,泪水便止不住,她慌乱于自己的失态,忙擦了擦脸颊“臣妾还要回家中照顾阿玛额娘,便先告退了。”
      “青青,送福晋出去。”怀玉也落下泪来,目送莹儿远去。
      “莹姐姐!”莹儿正独自伤感走着,突然听闻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却是表妹温妃。
      “温妃娘娘吉祥。”此时莹儿脸上泪痕尚在,掩饰不住。
      “哟,姐姐这是打哪儿出来呀?谁给姐姐弄成这样?”温妃瞧着莹儿,一副吃惊的模样。
      “没什么,刚和皇后娘娘叙旧,想起夫君,不免落几滴泪。”
      “唉,姐夫走了这么些年,留你们孤儿寡母,也真是——”温妃仿佛也动了情,欲言又止“说起来,当年好端端的,为何姐夫夜里冲动,杀了表兄呢?”
      “我当年也很想不明白呀——自己的丈夫杀了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莹儿一想及此,越发崩溃了。(假设叶克书死前没有告诉莹儿他杀人的苦衷。)
      “表姐别难过,老天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人这么善良,不给一个说法,岂不是没天理了?”温妃见机会来了,不如顺手推舟,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扳倒皇后,替死去的孝昭皇后(韵贵人)报仇,也为自己寻一个出头的机会。“这事儿交给我,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就劳烦娘娘费心。”莹儿也是个单纯的人,从不思前想后。
      “哼,佟怀玉,你死定了!”温妃一面笑着,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15
      “今日学堂里来了一位新学生,是佟国丈的孙儿,大家欢迎他。”过了两日舜安颜果真被送入宫中,与胤禛等阿哥一同学习。
      “我是皇阿玛的第四个儿子,我叫胤禛,你呢?”胤禛坐在舜安颜旁边,见了新朋友不免兴奋。
      “我……我没有阿玛……”舜安颜初来乍到,在母亲的教诲下,说话十分当心。“我是祖父带大的。”
      “皇额娘说,你的祖父就是我的外祖父,那我们就是兄弟了——你比我大,我叫你哥哥吧!”胤禛想起怀玉跟他说的话,伸出一只手去跟舜安颜交好。
      舜安颜看了看胤禛,畏畏缩缩着把手伸了过去,勉强露出笑容。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胤禛一下了学,迫不及待带着新朋友给怀玉看“这是我新认识的兄弟。”
      “臣舜安颜多谢娘娘厚爱。”舜安颜见了怀玉,想起母亲的叮咛,忙匍匐在地上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怀玉见一个小孩子这般成熟世故,还是疼惜自己的哥哥的遗腹子,不由心疼,亲自上前把他扶起来。
      “胤禛,他从小失去了阿玛,比你和你的亲兄弟姐妹们要不幸得多,你要多多体谅,平日里尽量待他好一点,知道吗?”待送走了舜安颜,怀玉语重心长对胤禛嘱咐,胤禛虽然不能理解,但还是懂事地点头。

      “表姐,你可还记得当年姐夫走之前留下什么重要线索没有?”因为舜安颜在宫中读书,莹儿常有机会进宫,温妃苦于查清事实没有证据,故常叫她来自己宫中小坐。
      “事情发展得太快,更别提留下什么了……”莹儿一面伤感,突然一惊,仿佛想起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温妃突然看到了希望,两眼放光。
      “我想起来之前有一晚,叶克书突然在梦中喊了一声‘兰姨,不要!’一面惊慌失措……”莹儿想起那次反常,很是不解“之后兰姨便再也没出现过了,仿佛家里从没有这个人存在。”
      “兰姨?”温妃终于找到了关键“可是皇后娘娘的乳母?”
      “正是。”莹儿觉得事情似乎有了些希望——也许找到了兰姨,叶克书杀害法喀的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你看,这不就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寻踪找迹前进了一大步么?”温妃一面安抚表姐,内心算计着下一步的行动。

      16
      “德姐姐,听说您从前侍奉皇后娘娘颇为勤慎呢。”一日午后,温妃在御花园“碰巧”遇见了如吉,笑脸迎上去,随口说道。
      “都是往事了,提它干什么。”如温妃所料,如吉一脸愠气。
      “哎呀,瞧我这张嘴!”温妃说着,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角“它不会说话,姐姐不要生气。”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倒还省了你这张嘴犯错误。”如吉看温妃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我不过是替姐姐委屈。”温妃换了一副同情的样子,上前挽住如吉,低声道“阿哥格格都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倒好,一个也没有留在自己身边——当年的主仆情意,难道皇后娘娘一点儿也不顾念?”
      如吉心知胤禛不是自己的孩子,温妃说话时她听着多少有些惭愧,但转念想到静澜,又觉得温妃替自己说出了心里的话,潸潸落下几滴泪来。
      “要我说啊,这皇后娘娘表面看着和气,心底里还不知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呢,咱们姐妹可要留个心眼——皇上被她蒙住了心,我们可不能也跟着糊涂了!”温妃见成效显著,心里已有了七八分胜算,连忙乘胜浇油“如果姐姐愿意帮妹妹一把,将来妹妹也一定不会亏待了姐姐的。”
      “这……”如吉想着怀玉对自己的好,觉得倘若扳倒了她,自己实在不仁不义“我看后宫还是和睦最好,妹妹好自为之。”说着,匆匆离去。温妃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在原地又急又气。
      “静澜,你看谁来啦!”慈宁宫里,太皇太后牵着四岁的静澜来到怀玉跟前,静澜一看见怀玉,连忙挣脱太皇太后的手跑到怀玉身边,抓住她的旗袍道“额娘抱抱!”
      “都会走路了还要抱啊。”怀玉虽然嘴上责怪,可双手却忍不住把静澜抱起来,舍不得松手。
      “太皇太后吉祥,皇后娘娘万福。”正在此时,如吉来到了慈宁宫。
      “静澜,你看谁来啦?”怀玉努力让静澜注意到如吉,可是静澜看了一眼如吉便继续抱紧怀玉“她好凶哦,我不认得他。”
      如吉听到这句话,心如刀绞——那一瞬间,她看着静澜的脸,发觉越看越像怀玉。
      “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是你额娘,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记不住呀?”怀玉揪揪静澜的鼻子,把她放下来“快去,说‘额娘对不起’,不然皇额娘再也不来看你了。”
      一听怀玉的威胁,静澜害怕了,怯怯地走到如吉跟前“额……额娘对不起……”说完,仿佛害怕如吉会吃了他,迅速躲到怀玉臂弯里。
      “没……没关系……”如吉小的很勉强,回应得很生硬。她越来越相信静澜不是自己的女儿,即使是,心也在怀玉那。回宫的路上,温妃的“好言相劝”重上心头,她这样安慰自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回我的女儿,不是为了我自己。”
      17
      “皇上吉祥。”这日康熙又一次“不得已”闭着眼睛随意翻了一个玉头牌,正好是如吉。如吉穿一袭桃红薄纱袅袅婷婷来到乾清宫,康熙照旧只看奏折,头也不抬“你来了?坐吧。”
      “皇上,您日理万机,还要批阅奏章,臣妾……臣妾特地烹制了一壶凝神静气的枸杞枣茶,解乏是最好的。”康熙的余光扫到了如吉倒茶时荡过来的红袖,流水汩汩,含情脉脉。他记得德妃从未这般妖娆主动,这样做法,倒像偷师温妃,使他更加反感。
      “如吉有心了。”康熙仍旧不抬眼,只拿起茶盏来啜饮两口,又放下了。
      “皇上……臣妾……臣妾沏得不好?”如吉见状,言语间竟有几分胆怯,仿佛做错了事,战战兢兢,康熙觉得有些异样,终于看了如吉一眼,如吉遭遇康熙的目光,脸颊倏然晕红,低下头去。
      在这一瞬间,康熙的眼睛突然朦胧了起来,只看得清一抹桃红在跟前妖娆绽放,别的什么也记不清了。
      次日醒来,如吉已经回去,康熙没有觉察出任何异样,上朝理政一如故往。
      然而不久怀玉便收到太医院的奏报,德妃有喜,听闻此讯,作为皇后的怀玉自然很欣慰,可是作为玄烨妻子的怀玉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臣妾恭喜皇上龙脉延续。”入夜,康熙好不容易抽身来看怀玉,迎面便听到这样一句话。
      “怀玉,你这是?”康熙一时不知所谓,忙上前扶起怀玉“朕今日盼月亮似的赶来见你,怎么迎头说起这样的话?”
      “臣妾是皇后,当然有责任向皇上汇报后宫的一切。”怀玉淡淡微笑,心如止水“德妃妹妹怀上龙裔,真是太好了 。”
      “朕不关心后宫的事,朕只在乎你——这么多年,怀玉你难道还不明白?”康熙听得出怀玉言语中淡淡的失落,不由心疼,一把抱住她“如果因为你是皇后,我是皇上,我们就必须承受这些,那么朕,宁愿你不是皇后……朕也不是皇帝。”
      “傻瓜,这种话说了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换换的。”怀玉的眼泪落在康熙的心口上,嘴上依旧不饶人“我反正是准备做长孙皇后的,皇上要学自己的阿玛,怀玉可不陪。”
      “原来你要做长孙皇后啊!”康熙刮着怀玉的鼻子,终于展开了笑颜“既然如此,朕只有勉强学学唐太宗了,不然,朕倒配不上你了!”
      “好啊,与君共勉!”怀玉抬起头亲吻了一下康熙的嘴唇,又被康熙搂住,不愿松手。
      康熙二十七年春节过后,如吉终于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康熙的十四阿哥,赐名“胤祯”。
      18
      “胤禛你怎么了,跟皇额娘笑一个嘛!”怀玉在御花园看见四阿哥闷闷不乐走过来,心里立即盘算着怎么让他开心起来。
      “皇额娘,刚才我看见额娘和小弟弟在一起,我想去跟小弟弟玩,可是额娘却好像要躲着我,突然抱着小弟弟走了。”胤禛很失落,突然低头不说话了。
      “也许额娘是有别的什么事了吧——比如……比如小弟弟突然尿裤子了!”怀玉本来是想安慰胤禛的,没想到说着说着,她竟突然大笑起来,胤禛看着怀玉哈哈大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刚才的不愉快很快忘记了。
      “德妃姐姐,妹妹的主意不错吧?”此刻在永和宫里,温妃正逗着如吉怀里的小阿哥,得意洋洋“不过也是姐姐好造化,一举得嗣,如今这十四阿哥乖乖睡在你怀里,可算是踏实了。”
      “多谢妹妹了。”如吉仿佛终于认清谁敌谁友一般,对温妃格外亲近起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后妹妹若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我是在所不辞。”
      “哟,姐姐怎么知道妹妹的心思呀?”温妃突然惊喜地站起身来“眼下妹妹便有一事向姐姐请教。”
      “哦?”德妃大感意外,看温妃的眼色,她忙对自己的婢女道“你们先出去吧。”宫女鱼贯而出,掩上房门。
      “妹妹大胆问一句……四阿哥——可当真是姐姐的骨血?”温妃话一出口,德妃险些瘫坐到地上。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姐姐不必顾虑,只管告诉妹妹实情,至于妹妹如何得知此事,稍后自会告知。”温妃看情形,知道自己掌握的信息八九不离十了,胆子也更大了起来。
      “四阿哥是皇后娘娘所生……”德妃心知温妃有备而来,如实回答。
      “那便对上了!”温妃一拍手掌自语道“果然是百密一疏,佟怀玉你也有今天!”
      “你……你是怎样知道的?”德妃看着温妃这般得意,心中纳罕“当日太皇太后嘱咐我,此事倘若有第二个人知道便会伤我性命——”
      “太皇太后如此聪明,哪里会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道理?”温妃带着不屑的口吻“我在宫外寻到一位蒙古商人,商人嘛,重钱轻义,我八千两黄金就从他嘴里买下了致皇后于死地的消息——佟怀玉是南明公主!”
      “这……这怎么可能?”德妃吓了一跳,拉着温妃的手道“妹妹你不要听一个蒙古人乱说,万一这是造谣,你我都不得善终的!”
      “造谣?那蒙古人把佟怀玉的乳娘攥在手里,乳娘就是终南派的人,话都是她说的,哪里会有假?倘若这事是假的,那四阿哥为何不大大方方归在她名下?倘若她真是佟国维的女儿,叶克书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小舅子?”温妃句句逼人,德妃没办法不相信了。
      “只要姐姐肯合作,太皇太后也救不了她。”温妃对着德妃的耳朵咬了一句,悄声离开了永和宫。
      19
      “怀玉,朕决定今年再去趟江南,好不好?”康熙二十八年的除夕之夜火树银花,康熙陪着怀玉在坤宁宫小花园守岁,许下新一年的企盼。
      “我看……我还是不要去了。”怀玉想起上一次的行刺,心有余悸“我留在宫里照顾祖奶奶,祖奶奶身体不好了,我不放心。”
      “可是胤禛离不开你啊,这次静澜也会去的,他们离了皇额娘可不行哦——他们的皇阿玛更离不开——”
      “皇上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啊!”怀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不听小孩子的。”
      “那朕就下旨了——”康熙见怀玉不吃敬酒,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著皇后佟佳氏随驾南巡,不得违抗,钦此!”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怀玉不得已只得福了福“臣妾遵旨!”还不忘对康熙抛个鬼脸。
      “皇额娘,我们要去哪里啊?”因为静澜只有7岁,所以太皇太后命她和怀玉同车,胤禛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了,和几个兄弟一起骑马跟在后面“为什么老祖奶奶不去呀?”
      “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南方,老祖奶奶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怀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女儿在一起,把静澜抱得紧紧的“皇额娘要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但是你一定要乖哦。”
      “嗯,静澜一定会听皇额娘的话!”一听说可以到处玩,静澜差不多已经忘记太皇太后了。
      “皇后娘娘吉祥。”抵达行宫后,随驾的如吉前来向怀玉问安,穿了一身随嫁丫鬟的服饰。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怀玉见如吉这般装束,好生奇怪。
      “妹妹想起往日侍奉姐姐的光阴,突然十分怀念。因此有个不情之请。”如吉答得如流水般流畅,看不出有任何不友善。
      “妹妹但说无妨。”
      “妹妹想再做一次姐姐的丫鬟,陪姐姐走一遭江南小巷。”如吉宛然一笑,细看竟真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风韵。
      “原来是这样。”怀玉素对宫中姐妹和气,一口答应,当即换了夫人装扮与如吉出门。
      两人先在闹市里游玩,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僻静地方,没什么人来往。如吉看到眼前有家茶肆,忙说“夫人累了吧?不如先到里面小憩片刻,喝点茶水。”
      “我还好,你要是累了,我们进去喝杯茶也好。”怀玉回头看了看如吉,跨进茶肆的门槛。
      “客官里面请。”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怀玉对他笑了笑,拿了一包银两“沏壶茶来就好。”
      “夫人客气,我给你们上明前龙井。”商人见了钱自然笑意更浓,殷勤也更大了些,把她们引到最好的地方坐了。
      怀玉喝着茶,四顾望去,才发现有两个蒙古装束的人坐在旁边,很古怪地对她看,怀玉在江湖时间也不短了,自然有了警觉,起身向如吉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可刚走两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说时迟那时快,两个蒙古人立即上前扶住怀玉,将她劫走,风一样地在如吉眼前消失,如吉如释重负,悄悄离开茶肆。

      20
      “皇……皇上……臣妾该死……”如吉回行宫的时候,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臣妾不该出主意让皇后娘娘与臣妾一块儿擅自离开……不想我们遇上了蒙古人,娘娘为了保护臣妾与他们打斗,可寡不敌众,被他们劫走了……”如吉啜泣着,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怀玉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康熙听闻怀玉被劫走,心慌意乱,拽住如吉的肩膀喊道。
      “他们走得太快,臣妾也吓住了……没……没看清……”如吉的戏越演越真,心里反倒不害怕了。
      “皇上,侍卫已经去寻找了,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他们在茶肆里找到了这个。”图德海也是心急如焚,匆忙进来将一封书信交到康熙手上。
      康熙扔下如吉,接过信,看道是:
      康熙老弟,汝妻为南明公主事,兄已从郑氏处悉知,今弟若欲报夺妻之恨,昭莫多见。
      噶尔丹
      康熙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当即平静下令“都不要找了,皇后大行,卒于南巡归途,赐谥‘孝懿’,钦此。”平静的表面下,康熙的心却在滴血“怀玉——朕一定要亲手剿灭噶尔丹,你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康熙并不知道,怀玉没能在噶尔丹的手里多久,因为没走两步,便有一白衣侠者飞过,将怀玉从蒙古人手中抢走。噶尔丹本想假装自己仍旧拥有怀玉,威胁康熙,却不料次日听闻宫中传来皇后已死的消息,他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建宁?”怀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却一眼认出了眼前人是多年不见的建宁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应该问你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吴应熊端着一碗药从外面进来“先别说话,把这碗药喝了解掉身上的毒,待会我们慢慢说。”说着把药地给建宁,建宁小心地给怀玉喂了药。
      “吴大哥,建宁,想不到我们真的还能见面。”怀玉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久别重逢,她热泪盈眶。
      “可是你和皇帝哥哥——”建宁从吴应熊那得知皇宫发出的告示,不由替怀玉难过。
      “怎么了?”怀玉已经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听得稀里糊涂。
      “劫持你的是噶尔丹的人,他抓住你是南明公主的把柄,想以你为人质威胁二弟,让他不得民心。”吴应熊试图简要地向怀玉说明一切“二弟很聪明,先发制人,说你死了,堵住了噶尔丹的嘴……只是这样一来……”
      “我知道。”怀玉听完,淡然一笑“只要皇上的江山稳固,我宁愿一辈子远远地看着他。”
      “怀玉……”建宁几乎要哭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吴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有难?还有五年前……”怀玉觉得这一切很神奇,她来不及抱怨命运,因为命运也给了她太多奇迹。
      “我知道你们来江南——我吴非在江南住了十年,这里就是我的家,保护你的安全当然是我做主人的责任。”吴应熊一如往昔,淡定沉稳“你先歇息,至于今后有什么打算,以后我们慢慢谈。”说完便扶着建宁一起出去了,掩上房门。
      怀玉重新躺下,想到今后也许见不到康熙了,眼泪落在枕头上。
      21
      “皇阿玛,皇额娘去哪里了?”还没玩够就要回京城,也不见了怀玉,静澜觉得很奇怪“她要跟我躲猫猫吗?”
      “嗯,皇额娘贪玩,所以不让我们找到她。”康熙不知道怀玉的踪迹,心里很焦急,面对女儿,他试图用一种儿童的口吻让她安定。
      “那皇阿玛还会带静澜来找皇额娘的,对不对?”静澜很相信自己的父亲,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皇阿玛答应你,等剿灭了噶尔丹就带你来找皇额娘。”康熙说得义愤填膺,把静澜震慑住了。
      “噶尔丹是谁呀,他很坏吗?”静澜只隐约懂得“灭”字的含义,猜测噶尔丹一定是个坏人。
      “对,皇阿玛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想起噶尔丹挑衅的话语,想起怀玉可能就在噶尔丹的手里,康熙怒火中烧。
      回到京师,宫中上下都心照不宣准备着皇后娘娘的丧礼,胤禛年纪不小,回来路上一直没有发作,但看见坤宁宫里空空荡荡,一片缟素,他内心的疑惑与痛苦终于发作,冲进宫中哭喊着“你们都停下!皇额娘没有死!她不会死的!”一面说,一面打落奴才们手中的丧礼饰品,
      “胤禛,住手!”突然背后一声洪亮而斥厉的声音使胤禛的手停顿了下来,康熙一步上前,把胤禛的手拽住“你疯了!”
      “儿臣没有疯!”胤禛把满是泪痕的脸对向康熙“皇额娘怎么会死呢?我连她的尸首也没有看到——”
      “啪!”地一声,康熙当着奴才们面竟打了胤禛一个耳光,四周一时出奇的平静,胤禛愣了一会儿,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开了。
      “你们继续。”康熙隐藏住眼睛里随时可能跌落的泪水,淡然吩咐了一声便离去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坠落深渊,万劫不复。

      “胤禛、静澜,不要——”夜里,怀玉哭喊着孩子们的名字惊醒,建宁睡在她的旁边,听见响声,忙点灯起身抱住怀玉“没事的,没事的……”
      “他们找不到我……玄烨还打了胤禛……”怀玉啜泣着,把头埋在建宁的胸前“我……我该怎么办……”
      “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我相信你一定会和皇帝哥哥他们再见面的。”建宁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她对怀玉的未来仍旧抱有期望“上天做这样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就像我们当初所经历的。”
      “你说得对。”怀玉破涕为笑“建宁,谢谢你——这些日子开导我。”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建宁在烛光中面对怀玉“谢谢你当初选择了皇帝哥哥——其实倘若你选择了应熊,也就不会……”
      “不要这么说。”怀玉止住建宁“爱上玄烨,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对吴大哥,我从来都只有妹妹的感情,这是早已注定的。”
      “可你们的坎坷太多了……”建宁感叹。
      “没有这些坎坷,我们又如何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呢?龙在天涯,我开始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了。”怀玉逐渐平复了自己的思绪,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白云观。”
      “京城的白云观?”建宁想起当初太后逼怀玉出家的情形,不由心惊“怀玉你不要想不开啊——”
      “那的主持待我极好,想来愿意收留我,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安置,我也放心一些。”怀玉已经对自己的未来了然于心“待时机成熟,我也方便和阿玛额娘联系,不过现在还不行。”
      “那样也好,明日便叫应熊送你回京城吧,有他护你周全,我也放心些。”
      “你不吃醋吗?”怀玉想起那些往事,不由开起建宁的玩笑。
      “我才不像当年那般不自信呢!”建宁把头一撇,装作生气的样子“你不要小瞧我!”
      22
      “吴大哥,谢谢你一路送我。”渡江骑马,抵达京城已经是7月里了,由于怀玉事先已写信给白云观住持说明原委,一切都很顺利,怀玉作为一个普通信女(注意她没出家哦~)住进了寺庙的偏院。吴非看她把一切安排妥当了,过几日便准备启程回江南。
      “这个谢字真是见外了,做大哥的本就有这个责任。”吴非心疼怀玉,却很明显感到自己并不像十几年前一般对怀玉充满了爱恋——离开江南的这几个月,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完全离不开建宁了。“我估计二弟很快就会对北方动手,待一切平息,你再见机行事吧!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一定飞鸽传信给我们,我和建宁义不容辞。”
      “嗯,我会的。”怀玉含笑点头,忽然抱住吴非,吴非一时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拍着怀玉的肩膀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感到自己的肩膀上落了一些水滴。
      “时候不早了,吴大哥快些赶路吧。”怀玉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松开手,掏出手帕来拭泪“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还好建宁不在这儿,不然她该误会了。”
      “不会的,我和建宁,就像你和二弟,无论各自身在何处,心都坚如磐石。”吴非笑了,向怀玉摆摆手,离开白云观。
      “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信难期。繁忧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 ”一日怀玉在佛堂念经祈福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阵感叹的女声“菩萨娘娘,倘若我的夫君能像当今圣上喜爱已故皇后那般喜爱我该多好!”
      “姑娘,敢问一句,这句诗出自哪里?”怀玉听着心里怦然一动,不由上前询问。
      “怎么,您不知道么?这首诗全城都在流传呢!”那名女子疑惑地转身看着怀玉“皇后娘娘过世以后,当今圣上悲痛万分,写了四首诗怀念呢!听者无不动容落泪的。”
      “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刚从南方回来,所以不知道……姑娘如果不嫌麻烦,可否写与我看?”怀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只顾极力掩饰自己的情感。
      “也好,这些诗真是看到我心里去了,你也该读读。”说完,那女子便坐下来,蘸墨写道:
      月掩椒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 
      泪添雨点千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 
      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信难期。 
      繁忧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

      交颐泪洒夕阳红,徒把愁眉向镜中。 
      露冷瑶阶曾寂寞,烟塞碧树恨西东。 
      旧诗咏尽难回首,新月生来枉照空。 
      弯影天涯无信息,断弦声在未央宫。

      淅沥动秋声,中心郁不平。 
      离愁逢叶落,别恨怨蛩鸣。 
      寂寂瑶斋隔,沉沉碧海横。 
      玉琴哀响辍,宵殿痛惨更。

      音容悲渐远,涕泪为谁流。 
      女德光千禩,坤贞应九州。 
      凉风销夜烛,人影散琼楼。 
      叹此平生苦,频经无限愁。
      怀玉看着她写完,眼泪不绝,那女子回头看她,感叹道“你比我当初读到时还要激动啊!”怀玉只淡淡地福了一福表示谢意,默然离开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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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信难期……”夜半时分,迎着月光,怀玉边念着康熙的诗句,手里拿着那方“龙在天涯”,久久不能平静——她恨不得马上化作一只鸿雁,告诉康熙自己的讯息,飞到自己儿女的身旁,继续好好疼爱他们……可是一想到国家大计,她不得不告诉自己要学会忍耐,虽然忍字是一把刀,横在她心口是如此的疼痛。
      “祖奶奶,朕已经下旨下个月亲征噶尔丹了。”一年以后,康熙万事俱备,枕戈待旦。
      “好。”太皇太后这一年来眼看着乖孙儿为伊消得人憔悴,心疼不已。欣慰的是,康熙并没有为此萎靡不振,反而越发图强“祖奶奶相信你。怀玉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有这个预感。”
      “孙儿臣定不辜负祖奶奶。”太皇太后的话语让康熙豪情万丈,他在心里发誓,此次一定要手刃嚣张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噶尔丹,还蒙古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也把怀玉找回来。
      “皇阿玛……”出发前夜,胤禛低着头来到乾清宫“儿臣……儿臣知错了。”经过这一年的成长,胤禛逐渐明白了康熙的良苦用心,主动来打破父子冷战的僵局。康熙看着胤禛,什么也不说,把胤禛搂在怀里,仿佛刚刚打过他的耳光“还疼吗?”
      胤禛摇摇头“儿臣太冲动了,不知道皇阿玛的良苦用心,该打。”
      “胤禛,你长大了。朕不仅仅是你和静澜的皇阿玛,你皇额娘的夫君,朕还是这天下的掌舵人,朕不能让这天下倾覆,必须扛得住大风大浪,忍住刀锋剑雨——你会写这个忍字吧?来,写给朕看。”康熙递给图德海一个眼色,图德海立即铺好纸张磨好墨,把笔递给胤禛。
      胤禛拿起笔,沉着片刻,一笔一划写下这个字。写完,康熙道“写得有进益,你拿回去好好琢磨吧!图德海,送四阿哥回去。”看着胤禛离去的身影,康熙更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如泰山。
      康熙二十九年七月,康熙率领军队,在全城百姓的瞩目下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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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皇上,前方探子来报,并没有发现皇后娘娘的踪迹。”抵达博洛和屯时,图德海派出的眼线发回报告,立刻回来密报康熙。
      “怀玉不在噶尔丹手里?”康熙原本满心期待,不料迎面泼来这样一盆冷水,心不禁悬了起来“难道——”
      “皇主子,不会的,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图德海见康熙浑身发抖,忙低声劝慰,“奴才会派人继续追查,万岁爷放心。”
      “不必了,以免打草惊蛇——”康熙突然觉得浑身恶寒,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康熙皇帝病了。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京师,自然也瞒不住怀玉——怀玉想起十几年前康熙险些驾崩的情形,不能自已,当即决定星夜前往营地,想办法救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了。
      “夫人请留步!”怀玉蒙着半面白纱,穿一袭白色便服骑马狂奔,突然被几个红毛白肤的人拦了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出于本能,怀玉抓紧了手中的宝剑,一个人摆手道“nono,我们是好人——”
      怀玉放下手中的剑,一个人走近她说“我们来自大西洋彼岸,是传播上帝的爱与福音。听说大清的皇帝染上了疟疾,于是我们想带这种药给他——”说着便把一个瓶子递给怀玉“皇帝得的病是疟疾,在我们西洋,用这种叫金鸡纳的药就可以治好……可是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被一群蒙古人夺取了马匹,夫人你能帮我们吗?”
      “是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才对,谢谢了!”怀玉拿着药,很是兴奋,立即策马向前赶路。
      赶到营地的时候夜明星稀,怀玉的轻功这些年颇有长进,不费吹灰之力就靠近了康熙的帐篷。
      她发出一阵杜鹃鸟的啼鸣,引起了图德海的注意,他一面想着“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杜鹃,一面出营探看,却被一阵白色的风刮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连反抗的功夫也没有。
      “图德海,我是怀玉——”接下来图德海看到的一切,使他措手不及。
      “皇——”他刚想喊出声来,立即被怀玉捂住嘴巴“我是来救皇上的,你去把其他人引开一会儿,我给皇上喂了药以后就必须走了——听懂了吗?”怀玉迅速说完,放开图德海,图德海愣了片刻,忙照怀玉的吩咐办了,随即引怀玉进入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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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在回京的途中一直觉得怀玉曾经就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图德海一直含糊着说皇上记错了,要么就说这是皇上做的一个梦——“真的是梦么?”康熙一直在问自己,直到回到京城的那个夜里,一方从他常服上落下来的手帕给了他一个答案——
      椒房清寂暂成空夜虫鸣声已不同
      雨沾君泪千行下 红妆窗前亦朦胧
      龙在天涯无信息凤栖梧桐待飞鸿
      伊人总入衷肠梦 落花时节会相逢

      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逐渐勾勒出当日怀玉的倩影,如此真实——康熙放下手中的诗帕,环顾四周,极力寻找怀玉的踪迹,可是一无所获,手帕的香气逐渐在康熙的鼻息之间弥漫,指引着康熙回忆当日的“梦境”。
      那时康熙病入沉疴,高热不退,视线极为模糊。他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飘到自己眼前,端来一碗水,手上拿着药丸,在床沿停下。
      “怀玉?”女子靠近时,康熙看见那双眼睛,激动地几乎要坐起来,可是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微微看见她眼里的泪光,这些眼泪使他相信——这个女人一定是怀玉。因此当她把一种从未见过的药丸喂给他时,他没有拒绝。喝完药之后,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释放所有的疲惫,望着那双眼睛,他渐渐睡去。
      “玄烨,我知道你想我想得很辛苦,我知道你无法接受失去我的日子……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你的心情。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雁断衡阳,鱼沉沧海,你写的字字血泪,我都读到了。我不能长久地在这里陪伴你,但我把这卷手巾留下,倘若你有心,你一定会读到它——千言万语,都在这几句和诗里了——”说完,怀玉扯下面纱,吻了吻康熙的唇,依依不舍地悄然离去。
      在睡梦中隐约听见的细语,伴随着这方手帕一一涌入康熙的脑海,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伊人总入衷肠梦,落花时节会相逢……会相逢……”他反复默念着句末的三个字,脸上浮出一抹浅笑。
      那一定是真的,不是梦。
      26
      “臣未能穷追敌寇,让逆贼逃跑,罪该万死!”因康熙途中生病,征讨噶尔丹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康熙的兄弟福全常宁等将军,但由于他们误判形势,噶尔丹侥幸逃脱,回京之后福全自责万分,当即向康熙请罪。
      “皇兄罪不至此,你言重了。”康熙一向对自己的兄弟仁厚,况且此次他至少确信怀玉是安全的,因此仅对他们的军事失误作了罚俸降级的轻微处罚。
      “此次噶尔丹逃窜前,曾修书一封,扬言除皇上之外谁也不能看,臣据实禀报,现将投书献上。”康熙没料到噶尔丹竟会写信给自己,图德海从福全手中拿来那封信,康熙看过之后,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愠色,他将信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对图德海喊道“把温妃叫到这里来!”图德海很少看康熙这样生气,一时竟愣住了,康熙见状,又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啊!”
      “嗻——“图德海回过神来,匆匆离去。
      “图公公啊,皇上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本宫了?”图德海宣了温妃,只顾一路往前赶,根本来不及搭理温妃的话茬,温妃生气了“图公公你怎么回事,本宫的话你也敢不答!”可是乾清宫就在眼前,温妃不得已收敛住自己的嚣张气焰,提前摆出一副温柔妩媚相。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温妃娇羞脉脉,不放过任何一次魅惑皇帝的机会。
      “吉祥?”康熙冷笑着走进温妃,猛地把她的下巴抬起“朕是够‘吉祥’的!全拜你所赐啊!帮着蒙古人玩弄朕,朕可‘吉祥’了!”
      康熙一把推开温妃,她的脸色铁青,一个趔趄跌到地上,不住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会知道的……”随即爬到康熙脚下,扯着他的龙袍角道“臣妾什么也没有做啊!皇上不要冤枉臣妾——臣妾只是……只是从一个蒙古商人手里得到了对皇上不利的传闻……臣妾也是为您解除后患呀——”
      “蒙古商人?敌人把谣言卖给你你就当宝了!”康熙挣脱她“你为了除掉朕心上的人,连敌人也敢勾结,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为朕解除后患?朕现在才知道,大清的祸患不在蒙古,就在紫禁城,就在朕的眼前!朕先把你这个‘后患’断绝了吧!图德海!”
      “奴才在。”图德海已经知道温妃的命运会和自己的表姐一样了。
      “送温妃去冷宫!”图德海应了一声,就把温妃从地上扶起,两名侍卫架着她离开乾清宫。
      “臣妾是冤枉的皇上——”康熙听到这个声音,想起了当年的钮祜禄韵儿“臣妾是冤枉的——德妃也是知情的呀!”既然自己要死,温妃一定要拉一个垫背的。
      “如吉,朕已经处置了温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温妃所言康熙岂会不知,但为了胤禛和静澜,康熙不打算对如吉动手,当夜来到永和宫,对德妃进行警告。
      “臣妾是被猪油蒙了心,听信了温妃的蛊惑,罪该万死。”如吉是个聪明人,懂得安身立命最是要紧,当即下跪表态。
      “朕知道你是被利用的,所以暂时留着你。”康熙异常平静“但朕要告诉你,你终有一日会为自己今天的作为付出代价。”说完,康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胤禛在门外听到这一切,见康熙出来,忙一闪身躲开了。
      27
      康熙三十三年,温妃死于禁所,如吉得知她的死讯,恐惧从心底升起。
      “阿玛、额娘,儿臣不知道自己会造成这么大的灾祸——”莹儿终于知晓当年自己的“求真心切”被表妹利用,害了怀玉,一时后悔不已,亲自到佟国维膝下请罪。
      “莹儿快起来,这事儿不能怨你——”佟国维(傅正)这些年为子女操心,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站起身来,蹒跚上前扶起儿媳“万般皆由命,做了坏事的人最终会咎由自取,你大可不必自责。”
      “只可惜了玉儿,到如今也没有消息——”佟夫人(德福晋)自然从太皇太后处知道了怀玉并没有死的事实,可多年来,她又何尝不是苦于没有怀玉的音讯?夫妇二人在厅堂叹息一阵,落下几滴泪来,久久无话。
      “皇上,几位洋教士带到了。”乾清宫内,图德海领着三位远道而来的西洋神甫觐见康熙。
      “赐坐。”康熙见了他们,和颜悦色“你们可是朕的救命恩人呀,多亏了你们献上的药品,朕才得以恢复健康。”图德海早先遵照怀玉的吩咐,把金鸡纳的事情一一告诉给康熙,康熙见自己使用了这种药品之后恢复得很快,于是让军队里身受疟疾困扰的士兵俱用金鸡纳治疗。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神甫们毕恭毕敬地起身答谢“而且,若不是当日有一位白衣女子愿意帮忙,我们的药也不能够迅速造福陛下。”殿内只有图德海一人伺候,他听完此话,大惊失色,捂住嘴巴。
      “白衣女子?!”听到这个讯息,康熙简直要跳起来了“当真有这样一个人?”
      “是的陛下。”洋人不明白康熙为什么突然这样激动,一脸困惑地回答“只是那位夫人很神秘,我们没有看清。”
      “图德海,带他们回驿馆歇息,好生招待,朕要听你们讲讲西洋的科学艺术。”康熙一时心情大好,仿佛就要看到曙光。
      “臣等愿意为陛下效劳。”虽然不知康熙为何对他们这么好,但可以传播天主教对传教士而言是一件至高无上的事,他们自然欣喜万分,高高兴兴地退下了。
      送走了神甫,图德海擦擦汗躬身回到康熙身边,康熙回过头,指着他的鼻子道“好你个图德海!竟然敢欺骗朕!”
      图德海知道怀玉的事瞒不住了,忙扑通一声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这么说,朕当日真的不是做梦?”康熙两眼放光,好像怀玉就在眼前。
      “回皇上,当日皇后娘娘的确亲手喂了皇上吃药……”图德海怕外面有人听见,低声回话。
      “她有没有告知自己的行踪?”眼下,这是康熙最关心的。
      “当时情况危急,娘娘来去匆匆,她交代的话,奴才都已禀报皇主子了。”听完此话,康熙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不过他至少确认怀玉还活着,没有落入噶尔丹手里——一想到噶尔丹,康熙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他握紧了背后的拳头,在心里说“怀玉,朕一定早日剿灭噶尔丹,把你接回身边——”
      28
      康熙毕竟是百年难遇的圣君,说到做到,尽管攻克准噶尔并非易事,但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清廷终于在康熙三十六年取得了胜利,噶尔丹服毒自尽,准噶尔部全部归降。
      现在,胤禛已经是二十岁的俊朗少年了,静澜也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他们与自己的“生母”德妃并不亲近,胤禛自从怀玉离开便和太子一道在康熙的躬育下学习;静澜则一直在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我的乖孙儿,你怎么也有白头发了?”亲征胜利后,康熙的头等大事自然是去慈宁宫看祖奶奶(注:历史上的太皇太后死于康熙二十六年,但我相信大家都不想让可爱的祖奶奶离开,于是让祖奶奶取代太后的位置,太后活多久,祖奶奶就活多久~)太皇太后扫过康熙的青丝,竟发现里面参杂着几缕白发,不由心疼。
      “孙儿臣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也该有白头发了。”康熙微笑着答话,太皇太后撅起嘴来“胡说,我四十多岁的时候,头发不知道有多黑,是不是啊苏麻拉姑?”一面向苏麻拉姑挤眉弄眼。
      “皇阿玛操心国事,心里还惦记着皇额娘,所以头发会白啊——不像老祖奶奶,天天叫静澜陪你下棋,还耍赖——”静澜端着一杯茶,说着玩笑话进来了,康熙把目光投向她,仿佛当年的怀玉就在眼前,一时竟有些恍惚。
      “都说女儿向着爹,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太皇太后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玄烨啊,你女儿这样欺负我,你也不管管她——”
      “怀玉,快跟祖奶奶道歉——”话一出口,四周安静了下来。
      “皇阿玛,带我去找皇额娘好不好……您说过的,等剿灭了噶尔丹就带女儿去找皇额娘——”过了好一会,静澜带着哭腔跪在康熙的膝下。
      “皇阿玛不会食言的,一定带你去江南找皇额娘。”康熙把女儿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觉得女儿和自己一时成了这世上最凄凉之人。
      “你真的准备去找怀玉?”太皇太后也收敛住自己玩笑的口气“即使你找她回来,也不能再给名分了……”
      “孙儿臣知道。朕相信怀玉不会在意这些,只要……只要我和她可以相守一生,一切都不重要。”康熙如今只要怀玉,其他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康熙三十八年,康熙开始了第三次南巡,胤禛、舜安颜护着静澜一同前往,佟国维留在京城处理日常事务。
      29
      “四哥哥,我们就这样出来了恐怕不太好吧?”静澜在宫里当惯了乖乖女,突然被胤禛带着偷偷溜出来,心里总是不踏实。
      “格格的担忧有道理。”舜安颜做事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本来不想跟他们出来的,可因为心里喜欢静澜,他还是跟着胤禛“万一被皇上发现——”
      “我已经成年了,带着静澜出来不会有事的。”胤禛觉得舜安颜很可笑“再说,找皇额娘的事,只能暗访,我们也是帮皇阿玛分忧,皇阿玛一定会同意。”听胤禛这么说,舜安颜再也不言语了。
      可是他们走了很久,一点怀玉的影子也没有,太阳已经成了橘黄色,静澜的心就成了灰色,胤禛看了妹妹沮丧的表情,心生怜意,又见前方有一茶肆便道“不如我们进去喝杯茶吧!休息会儿会比较好。”说着便领他们进去。
      他们要了一壶西湖龙井,点了三客瓜果,坐在包厢里小憩。
      “皇阿玛……会不会是骗我们的?”静澜长大了一些,隐约觉得康熙可能是骗自己的,怀玉也许真的不在了。
      “我觉得很有可能。”舜安颜对怀玉的感情并不深,因此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早点回去,静澜听他一说,眼泪就落下来了。
      “你胡说!”胤禛搂住静澜,气愤地对舜安颜说“我看你根本就不爱静澜,有你这么伤害她的吗?”
      “四哥,别说了……”胤禛这样维护自己,静澜心里是高兴的,但她天生和顺,最不希望亲人朋友之间起争执。
      “站住——”这时他们身后闪过两个人影,把他们吓了一跳,静澜低头一看,才发现别在腰间的玉佩不见了,这是怀玉留给她的,一时惊慌。
      “舜安颜,你留在这里照顾静澜,哪里也别去,我去追回玉佩。”顾不了许多,胤禛当机立断,冲出去看情况。
      “小姐,你的东西。”胤禛还没有走出去两步,一个翩翩带剑的少年便如一阵轻烟般拿着静澜的玉佩出现在他们眼前。
      “谢谢你公子——”静澜来不及看青年人的相貌,赶忙接过玉佩捧在手里,激动地说不出话。
      “公子好身手!”胤禛对江湖豪杰最是敬佩,拱手致意“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兄台谬赞了。”静澜心定,这才得空打量眼前男子——身量高挑,衣衫清亮,眉清目秀,浑身挑不出一处瑕疵,只听他说道“在下吴争,这厢有礼。”
      “吴争,与世无争,自在逍遥,好名字。”胤禛拍拍扇子,自报家门“在下佟世真,这是我堂兄佟安颜,妹妹佟静澜。”灵机一定,他便与静澜一同化用了怀玉的姓氏。
      “哦?这倒巧了,家父常提起一位友人,也姓佟。”吴争一向信奉缘分,这样三个朋友,他当然不会错过。
      “是吗?”胤禛隐约觉得这会成为一条线索“如果公子不嫌我们麻烦,可否细谈?”
      “有何不可?不如,你们随我回家中小坐吧!”吴争很乐意,当即下了邀请,除了舜安颜,兄妹俩对这次的意外收获都兴奋不已。
      30
      “爹,娘,孩儿回来了!”吴争像往常一样大步跨进家门,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身后跟着三位新朋友。
      家里也来客了,跟吴争的父母一同坐在八仙桌前,静澜胤禛见了他全都大惊失色“皇……”两人立刻觉得不合适了,忙改口道“阿玛!”
      康熙看到他们,也觉得很诧异,建宁看着这样尴尬的场面,忙起身招呼“争儿,愣着干什么,快请他们进来坐!”吴争一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建宁的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赶紧引胤禛他们进门。
      一盏茶的功夫,孩子们了解了上一辈的金兰往事。
      吴争听说面前的客人是皇帝,忙预备行礼,却被康熙拦下“在紫禁城里我是皇上,出了宫我就是你爹的二弟,你只管叫我二叔。”
      “皇帝哥哥,你明明是争儿的舅舅,怎么这会子倒成了二叔了!”建宁见了康熙,仍掩不住多年不曾表露的公主般的娇嗔。
      “对哦,我还是你舅舅呢——”康熙恍然大悟,扑哧笑了出来“好了,随便你怎么叫,反正就是别叫我皇上。”
      “皇阿玛,您和姑父口中的‘三弟’,是皇额娘吗?”静澜虽然觉得这样的奇遇很惊喜,但找不到怀玉,她仍旧开心不起来。
      “是啊,”吴非看着静澜,惊讶于她和怀玉的相似度。
      “那……姑父可知道皇额娘现在在哪里?”静澜的直告诉自己,吴非一定知道怀玉的下落。
      “她在白云观。”康熙难掩内心的喜悦“静澜,你知道吗?你很快就可以见到皇额娘了!”
      “那我们不要在江南呆着了,赶快回去好不好?”静澜兴奋不已,扯着康熙的袖子不松开。
      “争儿,你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吧,你功夫好,可以保护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吴非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自己的儿子和怀玉的女儿在一起。
      “这样也好,我们后日便起驾回京。”康熙内心又何尝不想早日见到心心念念的怀玉,很快拿定了注意。
      可是,当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回北京,白云观里却并没有怀玉的身影,主持含含糊糊说不知道,康熙把寺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怀玉的人影。康熙绝望了,在白云观连坐了几日,谁也劝不回去,最后太皇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命皇帝立即回宫,次日举办多年停止的选秀。
      “祖奶奶疯了?”康熙不敢违抗太皇太后的旨意,只得回宫,可是坐在马车里,他心里满是困惑,此刻怀玉的音容笑貌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的内心在一遍遍呼喊“怀玉,你在哪里?”
      是啊,怀玉去了哪里呢?
      31
      “静澜,听话,回宫去好吗?”康熙回宫后,经过半个月的选秀,选定了佟国维家的小女儿佟念玉为贵妃,静澜一时接受不了,觉得康熙不再喜欢怀玉了,便央告吴争带她离宫。康熙默许了这个请求,这两个月吴争带静澜在京郊散心,两个月过去,吴争始终觉得静澜迟早要回宫面对以后的新生活,忍不住在教她骑马时开口提议。
      “皇阿玛写的那些诗都是骗人的!”静澜听完吴争的劝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压抑多日的痛苦,泪流满面“什么情有独钟,什么除却巫山不是云,说起来好听……其实不过是哄自己罢了!”
      “你……你别这样想啊,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吴争还从没招架过一个哭泣的女孩子,一瞬间乱了方寸,忙把她扶下马,掏摸了一块帕子替她拭泪“你还没见过贵妃娘娘呢,也许……”
      “你想说她也许很好对不对?”静澜仰起脸看他“可是她再好,也不是皇额娘啊!”
      吴争的脸瞬时红了,无言以对。
      “吴争说得对,静澜你还是回去吧。”吴争转身一看,胤禛勒马在他们身后停下来,他如今已然成亲了,住在宫外的贝勒府里,所以行动比较自由。胤禛从马上一跃下地,上前搂住静澜道“我也没有见这个新贵妃娘娘,可是她毕竟是皇额娘的妹妹……或许皇阿玛有他的考虑呢,帝王本来就是后宫佳丽三千,皇阿玛已经够钟情了,你毕竟还太小,很多事情不是一个情字就可以概括的,你懂吗?”
      静澜不说话了,胤禛只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啜泣的颤动和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静澜才渐渐平复下来,说“好,四哥哥我跟你回宫。”
      胤禛把静澜扶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自己坐在她的身后,拉紧了缰绳。
      “后会有期了,吴争兄弟!”胤禛抱拳行礼,吴争也还了一礼,目送胤禛静澜在夕阳中远去。
      “皇阿玛吉祥。”静澜虽然回来了,但康熙可以听出她语气里有明显的排斥和抗拒。
      “起喀吧。”康熙笑得很勉强“在宫外呆了这么久,你看你都瘦了。”
      “多谢皇阿玛关心,女儿很好。”静澜仿佛一瞬间长大了,显得冷淡而高洁,让人有一种距离感。
      “你额娘……”康熙说到这三个字,忽然停顿了一下,显得很窘迫,很不习惯“你额娘前日请旨,希望你可以嫁给舜安颜,你外祖父也很想你成为佟家的媳妇……不知道你……”
      “额娘?德妃娘娘?”静澜多年以来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德妃的女儿,今日康熙竟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她,使她觉得很讽刺,明知故问。
      “嗯……她毕竟……毕竟是你的生母……”康熙说着违心的话,内心极度煎熬“不过……朕还是想听听你的意思,朕希望你幸福。”
      “好啊,既然是额娘的意思,既然外祖父想我嫁过去,当然好啊。”静澜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时候康熙好像想要说什么,可是静澜的眼睛让他把那些话咽回肚子里——静澜在那一刻觉得爱情是如此的脆弱,虽然她的内心强烈告诉自己她爱的是吴争而不是舜安颜,但她的嘴巴却不服从指挥,也不知道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别的。
      不久之后,静澜被封为温宪公主,指婚给舜安颜。在这之前,她始终在慈宁宫自己的寝居范围内活动,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拒绝与任何人见面。
      32
      “你真的喜欢舜安颜吗?”临近静澜出嫁的日子,她的宫室內张灯结彩,静澜像一个人偶一般,任丫鬟嬷嬷们梳妆打点,她忽然看见铜镜中除了她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庞之外,多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不由惊愕,转头看时,丫鬟嬷嬷齐齐行礼“贵妃娘娘。”
      “我喜欢不喜欢是我自己的事,娘娘大可不必操心。”静澜觉得那双眼眼睛像极了怀玉,可是她明显比怀玉年轻许多,静澜恢复了木然的表情,转回身子不看贵妃。
      “对,喜不喜欢是自己的事,谁也没办法勉强,要跟从自己的心去选择。”贵妃对静澜的无礼不以为意,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接过侍婢手中的梳子替静澜梳头“如果你是为了赌气而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多不值得。”
      “你怎么知道我在赌气?”静澜看着贵妃的眼睛,像怀玉一样温和而平易,心理防线渐渐松解“皇阿玛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猜的。”贵妃说得很轻松,她专注地研究着静澜的头发“公主的头发长得真好啊——人也俊俏,希望额驸爷好好珍惜你。”
      “你知道额驸是什么样的人吗?”面对这样一个女人,静澜至少没办法继续漠然下去,她的内心在告诉自己,贵妃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当然了,他是我们佟家的子孙嘛。”贵妃开始给静澜编头发“虽然他是我哥哥的儿子,可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静澜开始好奇了,渐渐消除了原先的偏见。
      “有其母必有其女咯,我觉得你和你皇额娘一样,最不喜欢被束缚,向往自由。”贵妃说的话句句到了静澜的心坎上,像是知己才讲得出来。
      “你和我皇额娘……关系好吗?”静澜听贵妃说起怀玉,突然悸动。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嫁给你皇阿玛了,不过她的故事我倒是听了很多。”贵妃开始给静澜插宫花“额娘说,以前她最喜欢闯祸了,所以有个花名叫‘祸头子’。”
      “咦,我怎么不知道?”静澜转身看她,在静澜的心目中,怀玉从来都是端庄贤淑的,实在无法想象怀玉闯祸的模样。
      “皇额娘肯定不会把不好的一面展现给你啊,她希望你做一个淑女。”贵妃笑起来和怀玉一模一样,静澜不禁产生了幻觉。
      “能告诉我你多大吗?”静澜凭直觉觉得这个贵妃和自己年龄相仿,她不想把她当成皇阿玛的妃子,倒有一种想与她做朋友的感觉。
      “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年纪,私下里我不介意你叫我姐姐。”贵妃的一颦一笑都透露出真诚,这一点和怀玉出奇地一致,静澜默默感觉到,这种真诚也许是皇阿玛接受她的原因“不过说起来,从你皇额娘的角度,你该叫我姨娘,从你皇阿玛的角度,你该叫我母妃……看起来我好像让你占了很大的便宜呀!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宁愿吃亏。”这句话出口,两人忍不住笑了,虽然静澜心里还惦记着怀玉,可是这个佟念玉就好像是怀玉的影子,预示着怀玉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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